头天晚上下了大雨，泥土的气息润进空气里，带着植物的清香，一大早起来就是令人神清气爽的新鲜舒畅。
钟棠照例赖了会床，她很喜欢睡懒觉，经常拖到最后一秒才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
期中考试就在这几天了，气温骤降，钟棠也不得不裹上一条栗色的围巾，留出两截垂在身前。
她草绿色的头发圈了一大半在围巾里，平常的张牙舞爪被遮盖住，显得乖顺。
这份美感一直持续到她从车上下来，把自己的书包往冯景手中一递。
“自觉点，小冯景，我可是为你受的伤。”
她记得这句话能让他乖乖帮她做事，还能增加他心里的怨气。
说完后，她眸底含着期盼，却装作不经意地打量旁边清瘦的少年。
让她失望的是，少年并没有生气，脑海中也没有响起系统提示音。
“好。”
他乖顺得不像个小变态。
看来确实是到瓶颈期了，她得找些新鲜的点来刺激他。
钟棠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大摇大摆进了校门。
她的大名在三个级部都是很出名的，仅高一一年时间里，她就多次登上全校师生大会的讲台，在上面读悔过书。
校园里有人认识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人竟然是个长得极其文静内向的小男生。
身高一七五的样子，偏清瘦，皮肤白皙，黑发黑眸，有那么点乖。
钟棠咽了咽口水，很吃这个类型。
当这个小男生羞怯地问她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有些敷衍地朝后招了招手。
“冯景，你先去教室吧，帮我把书包放桌子上。”
“……”
不等身后传来回答的声音，钟棠已经跟着小男生走进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
她想着冯景肯定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就没有再回头看。
被丢在原地的少年，心头掠过一抹被遗弃的错觉。
当年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将他扔在山村里，让他跟年迈的奶奶生活。
两年后奶奶去世，他受尽白眼，哭着打电话给母亲求她带他离开，可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一股戾气凭空而来，压得冯景心里喘不过气来。
他薄唇抿得更紧，瓷白的脸蛋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好像是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下一秒就要消失在青天白日里。
朝着小花园的入口看了好一会，他才抓着手里的书包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花园的角落，小男生红着脸拿出一封月白色的信封，上面有浮雕似的花纹，很是精致。
“钟棠同学，我叫月庄，喜欢你很久了，请考虑和我交往！”
小男生涨红了脸，双手把信封递到她面前，头垂着，只剩个漆黑的脑袋给钟棠看。
钟棠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
不过她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确立关系负责任什么的，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月庄同学，”
钟棠想拿出学习这个万能挡箭牌，遮掩她渣女的本质。
一道声音却比她更快的，插入了这个对话。
“抱歉，月庄同学，早恋是会被通报的，钟棠已经劣迹斑斑了，再被通报一次就得退学，你真的确定要这样逼她？”
这声音是……周扬？
少年穿着宽松的校服，站在花园入口处，旁边的青竹还保留着苍翠，却不及他惹眼。
平日里见到周扬都是笑意盈盈的，从不会生气，哪怕她做错再多题，他也有着十足的耐心。
此刻少年拧着眉头，竟透出几分凌厉来。
月庄生性胆小，告白被人撞破就算了，还被告知他的行为会给暗恋对象带去麻烦。
他羞愧地缩回手，连忙鞠躬道歉。
“对不起！钟棠同学，对不起！”
还没等钟棠反应过来，拉拉他的小手告诉他没关系，他整个人都跑得没了影子。
小花园里只剩下一脸懵逼的钟棠，和正朝她走过来的周扬。
“该上课了，我担心你数学作业没做，就出来找找你。”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温雅，对刚刚发生的事绝口不提。
旁边的高大栾树掉下来的粉色花瓣落在他肩头，他浑然不觉，一双眼里都是对面的女孩。
她不太开心地蹙眉，抬眸看过来，几缕发丝从围巾里漏出，颜色像春天新生的嫩芽。
“周扬，那是我的私事。”
钟棠对周扬的确有好感，但她对好看的男孩子都有好感。
她看上去没心没肺，对与人交往的距离却把控得极为微妙。
越线的行为会被她第一时间察觉，并下意识排斥。
周扬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也对自己颇为心急的做法有些后悔。
高一的时候，他也曾帮钟棠拒绝过两个追求者，他以为钟棠不会介意。
看来，他还是不能大意。
“抱歉，钟棠，我只是害怕你被退学。”
由于心虚，周扬不敢看钟棠，微微垂下眸子，呈柔顺的姿态。
“你好不容易决定好好学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坚持到高考，更不能任由你被可有可无的事情绊倒……”
“可那依旧是我的事情，应该由我自己做决定。”
少女回答得很果断，不带丝毫犹豫。
他惹她生气了。
不知道这样的走向是好还是坏。
周扬顿了顿，抬眸刚想跟钟棠解释，小花园入口那抹蓝白的修长身影，很突兀地闯进他的视线。
他只看到了半张脸，却无比确定那就是冯景。
对于冯景，周扬十分不喜欢。
这学期以来，冯景像变了个人似的，跟钟棠从毫无交集到了几乎熟稔的地步。
他们两个根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周扬也能看出来钟棠对冯景的不一样。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周扬也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抱歉，棠棠。”
他轻轻伸出手，替钟棠理了理被风吹动的浅绿色发丝，动作称得上暧昧。
不知道从那个人的角度看上去是什么样的。
“是我冒犯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同样的事，你可以原谅我吗？”
周扬长得好看，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挠耳朵，让人心里也跟着痒痒起来。
钟棠心里的确不太舒服，却被他这种讨好的行为取悦到了。
于是她撇撇嘴，眸子扫了一眼少年清瘦白皙的锁骨，认真开口。
“……下不为例。”
“好。”
看着不远处的身影消失了，周扬唇边的笑容更添几分真实。
他看向女孩头顶微微翘起发丝，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了笑意。
“我们回教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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