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师家离开后,刘不易就直接到了群英商会为老师安排的住舍中。
是一个小院子里,里面有四间房,房间不算大,但位置很不错,出门不到一里地,就是学堂所在。
进了房屋内,刘不易升起火盆,屋内才开始渐渐暖和起来。
“商会真是大方,这个地段的屋子,牙行那边,少说一个月怕得要一贯宝钞,竟是免费给住,还过几天,还能去领取石炭,当真不错。”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这般离开,怕是过上几天,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寄居在同乡家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就看人家脸色过日子。”
刘不易自语着说着,手也没停下,将石炭添加入火盆里。
刚刚加进去的石炭,大致是因为有些水汽的关系,有一股子刺鼻气味,随着燃烧,便就消失掉了。
石炭的燃烧是有毒性的,朱英对于商会,也只是交代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重视。
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跟现在大明的建筑方式,有很大的区别。
明代的房屋,并不是跟后世那样属于一个密封的结构,而是有着良好的通风性能。
像是屋顶的瓦片间,都是有着缝隙。
所以燃烧石炭所产生的毒气,不会在室内累积,很快就会流逝。
这自然也有一个缺点,夏天更凉爽,散热比较好,但冬季的保温效果,就相对而言要差上许多。
收拾好后,刘不易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书籍,并非是文人常读经义,而是从老师那里借来的兵书。
看到兵书,刘不易不由心中想到方才在老师府里的事情。
“老师看事情,当真是通透,不过我也原本以为老师会暗中和太孙殿下作对,没成想真的就置身事外了。”
“太孙殿下威望与日俱增,如今文人不知,可在军中,人人膜拜。”
“便是多少明事理的读书人,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暗自佩服。”
“老师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心里头想完,刘不易便就打开兵书,认真的阅读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老师刘三吾,此刻在府邸内,让老管家照着他的一封书信开始摘抄起来。
老管家从小就在刘家长大,是真正的家生子,忠诚方面,绝对是值得信任的。
“老夫自号坦坦翁,没曾想在今日,却做下了这等之事。”
刘三吾像是对着老管家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
老管家闻言,微微停笔,安慰道:“老爷此事在我看来,乃是大义所为,这等行事,老爷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
“得老爷赏赐,我才有幸读书识字,明白事理,这天下,均是先有家,后有国,无家哪来国。老爷这番抉择,自是对的。”
老管家说的家,是家族的家,而不是自家的家。
刘三吾能有今天的成就,当然是离不开家族,或者说这年头,无人可离开家族。
听完老管家的话,刘三吾青轻叹一声道:“儒家有言,天地君亲师,老夫一声颠沛流离,晚年才得陛下赏识,这才有了今日。”
“无论是王权富贵,亦或是勋贵大臣,老夫从不妥协,却在今日,终于没能恪守本职。”
“罢了,罢了!”
刘三吾语气唏嘘感叹。
自洪武十八年由茹瑺举荐‘以文学应聘’入朝后,至今已有七年时光。
官场之中,浮浮沉沉,起起落落,但不失根本。
现在,一言难尽。
那老管家所摘抄的书信,便就是刘三吾所写。
洋洋洒洒上千字,仔细的讲述了群英商会开办学堂,将会对所有家族所产生的各种不利。
常言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几代人的努力,怎能输给一个科举。
寒窗十年的苦读,就能超越一个家族,这在现在的读书人,亦或是刘三吾看来,多么可笑,多么荒唐。
是以,刘三吾便写下了这封书信。
因笔迹的问题,刘三吾在个人的书法上,有着很高的成就,但凡熟悉些的,皆能认出,便就让老管家重新摘抄一份。
这般当传开时,也就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这学堂之争,从来就不在京师这边,而是在全国各地,张信,白信蹈,你们在京师如此高调,岂不是自讨苦吃。”
想起翰林院里发生的一切,刘三吾就感觉有些可笑。
这京师什么地方,那里不是有着锦衣卫的暗线。
说不准翰林院里,就有着陛下的亲信。
说的那些话,要不了一两个时辰,就会详细的被记载传信到陛下那里。
刘三吾常言自己没有城府,说什么事情都率性而为,坦然以对,可这不代表他愚蠢。
真要愚蠢,也就活不到今日了。
都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完整的经历过元末大乱,大明建国,什么事情不能看透。
有些事情,嘴上不说,心里头门清,就看想不想做了。
没过多久,老管家就已经摘抄完毕。
刘三吾起身,接过自己所写的那封,而后颤巍巍的走到火盆旁边,放了下去。
看着逐渐变成灰烬的书信,刘三吾叹了口气道:“传出去吧。”
“小心些,不要透露了自身,乔装打扮一番,莫要让人认出来。”
老管家应道:“我晓得了,老爷。”
说是老管家,实则也才六十多岁,在八十岁的刘三吾面前,称不得老。
其实在大明活到六十岁,并不是很稀奇的是,便是八十岁都算是正常。
唯有九十多,上百岁,才叫真正得了长寿。
这般看来,好像都跟后世差不多了,似乎有些不对,然多数百姓,是活不到这个年纪的。
百姓,首先就是操劳过度,营养不良,到了五六十岁,身体就开出出现各种毛病,最关键的是,还不见得有钱去治。
多数老人,是因为饥饿,寒冷,酷暑,劳累,有病不治,才会早早逝去。
像是家境优渥的,族里都有良医,平时也无须耕田,习文练武,自然身体强健。
便是刘三吾年轻的时候,也是懂得几下,寻常几个普通男子,近身都不能。
似乎很多人有一种错觉,好像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实则这个想法,差异极大。
哪怕是穷困寒门的读书人,一般是不下地干活的,即使家里穷也不下地,这叫体面。
这年头,别说什么功名,能够识字读书的,都叫了不得,族里头家家户户都恭敬着。
就跟后世村里头,有大学士一个道理。
在吃食上,基本上全家供给,乡里邻间,也时常送来吃食,富裕点的,鸡鸭鱼肉经常送。
什么遭人白眼,不存在的。
一则谁也不知道,今日的读书人,明日是否能中举,二则哪怕是童生,那也是叫有学识。
多的是人想请其教授自家子嗣识字。
寒门,也是门阀。
和普通百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有足够肉食的供应,身子骨当然要好很多。
尤其是现在的大明初,多少都会几下招式练身。
还有身体素质,别的不说,比后世八成普通人,要强上太多。
要知道,所谓上京赶考,动辄数百里之遥,那可都是双脚过去,身体素质不好,连京师都无法抵达。
个例当然是有,就普遍来说,书生的力气,至少比普通的庄稼汉来得更大。
所以刘三吾现在的选择,也是能够理解。
没人家族,便没有今日。
现在太孙殿下,要掘家族的根,刘三吾也只能出手了。
在明哲保身这块,他也是非常熟练的。
正旦前日,京师大热。
呼啸的寒风,也阻挡不住百姓们出来逛街的好心情。
今年的京师,格外热闹。
在群英商会的操控下,各种美食广场,杂耍灯会,甚至还有说书大赛。
各类节目,络绎不绝,令人眼缭乱,目不暇接。
“今年正旦,怕不是有多么的热闹,我听说但凡是有资格进宫祝贺的官老爷,都发了两身新衣。”
“可不是吗,就是这吃食太多了,往年都没见过这般多的,还有那么多新奇玩意,连蛮夷那边货物都给运来了。”
“早上出门带了一贯宝钞,想着顶多个几百文就行了,没成想大半天下来了个精光不说,还想着回家取钱,真是.”
“可不是嘛,就算某家那节省的婆娘,平日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现在每次出街回家,都带着一大堆东西,难得,难得!”
能够住在京师的百姓,哪怕是坊间,看似穷困,实则都是有些家底子的。
只是自大明立国初始,勤俭之风盛行,有钱都是存着。
而朱英的一系列大方向的安排,摆明了就是要刺激消费,促进货物的流通。
都把钱藏在了家里,这怎么能把市场经济搞起来。
刺激消费很简单,那就是大降价就行。
贪便宜,自古有之。
朱英的大降价,可真真的把价格降到了底,没有套路可言。
为什么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在往常,譬如胡椒每斤钞三贯。
但现在,买二送一,就问你香不香。
不仅仅是调料方面,包括其他绢布,米面这等硬通货,也是有大量优惠,不过每天都有一定量的限购。
总而言之,先是想尽办法让百姓出门,然后就是以巨大优惠让其掏钱。
让你今天买了,明天还想买。
就连那小摊贩的冰葫芦,都是买一送一呢。
大明的百姓,哪见过这等场面,一下子就全套进去了。
而群英商会打出的标语,便叫商会百万补贴。
由群英商会出资百万贯宝钞,为大明京师百姓购买所需,弥补差价。
这等盛事,将会一直维持到正月十五截止。
这也给了很多京师外的人,赶过来的希望。
现在的京师,是真正的盛世景象。
此刻,大明皇宫外的外五龙广场,因为之前的拆除,显得特别广阔,现在左右两边,都搭建棚子,出售各地美食。
这里包含了十三省会的民间小吃,甚至一些小国的出名吃食,也包含其中。
这时,接近中间地段,又有人员在搭建棚子。
而这次的棚子,距离中间很近。
外五龙广场很大,但在开放出就有规定,必须保留中间足够的通道。
现在竟然有人在边上搭棚子,不过百姓也明白,唯有群英商会,才有这个资格。
越发多的人,好奇围了过来观看。
因为大家发现,这次竟有官府人员也在其中。
没过多久,棚子就搭好了,大约是前后各三丈左右大小,折算后世,大约就是百来平方。
没等百姓过来询问,官府的人,就在这里立了一个告示。
很快就有识字的人,大声朗读起来。
这个棚子,便就是朱英搞出来,类似于售楼部的概念,为买卖预售正阳门至这的新建房屋。
哪怕现在连拆迁都没有开始,也丝毫不影响。
也不是谁都能进去询问,想要知晓个中详细情况,须出示宝钞五千贯,展示身家方才有资格入内,且要登记户籍。
五千贯宝钞!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
这棚子的逼格,也是顿时飞起。
别说五千贯,便是五百贯宝钞,那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大财,现在却只是个入内资格。
很多人觉得离谱,但不到半个时辰,就陆续有人从人群中出来,径直走了过去。
“那是陈掌柜,好家伙,平日里看着低调,竟有五千贯巨资。”
“快看,那是刘掌柜。”
“这个老爷子气度不凡,绝非常人。”
“刚才的年轻人,当真是看不出,必然是哪个大家后辈。”
一声声惊叹从人群中传出,可真叫开了眼界,每个过去的,都老老实实出示了五千贯宝钞。
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就有十多人入内了。
有些百姓熟知,有些不知来历,但能够拿出五千贯宝钞的,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朱英改造正阳大道的计划,很早就在小范围传播,消息灵通的,也有过大概了解。
现在摆了棚子出来,显然已经定下。
自古讲究财不露白,所有来人,并非单独前来,少说都带着十来个护卫,为保安全,以免出事。
在棚子侧边,宋忠看着这一切,对旁边的千户吩咐道:
“但凡入内者,都记录下来,而后让弟兄们,翻看户籍卷宗,好生查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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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陛下,臣闻二皇孙朱瞻圭,此次出海多次冒充海盗劫掠,此乃有损我大明天朝威严,请陛下严惩!”
朱瞻圭:“我挣了一亿两。”
御史:“臣还听说二皇孙殿下,与番邦属国贸易时,多次强买强卖,让番邦属国怨声一片。”
朱瞻圭:“我挣了一亿两。”
御史:“二皇孙殿下,还强抢他国公主当舞姬,让他人骨肉分离,此乃……”
朱瞻圭:“我挣回了一亿两。”
御史瞪眼:咱能不能不提这一亿两的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