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夏枝汀是被几个宫人唤醒的。
凌霁一早就不在身边,她没多问,估计是去忙别的事了;当然,她也隐隐担心是她睡相太差,直接把人气走了。
梳洗打扮后到了用早膳的时辰,她不习惯让那么多人伺候,便让他们都去外面候着。
结果她刚吃了几口,便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这新婚夜的,房间里头都没传出什么动静,太子殿下也是一次水都没叫,足见殿下分明对她毫无兴趣。”
“就是!按规矩,今日殿下本该携太子妃入宫谢恩才是,可是都这个时辰了,太子妃都还在这儿。”
“我还听说,太子殿下是在半夜离开的,看来咱们日后伺候这新主子,也不必多费心了......一个家世一般又不受宠的太子妃,我看还不如咱们呢。”
这些话语,貌似收敛小声,实则刚好能够传入她的耳朵,这些看人下菜碟的宫人就是故意的。
“都没吃饭吗?怎不说得再大声点!”夏枝汀突然出声,外面的议论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世道?她当奴婢的时候被人骂就算了,怎么现在当了太子妃还会被骂!
这她能忍?
“本宫记着,眼下突厥来犯,外头多了许多流民,在外面另讨生活好像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
她恣意扬眉,“既然已经说完了,这几月的例银也别要了。诸位今后,就不必这里伺候了,都自个儿出宫谋个生路吧,本宫还怪喜欢安静的。”
话音刚落。
“恕奴婢直言,殿下为人处世向来沉敛,不喜行事乖张之人!”
首先发话的人名叫嫦儿,是一个在东宫待了五年的宫女,同龄的宫女里边就没有资历比她更老的。
大颐建朝将近两百载,出现过几回宫女上位成为妃嫔的情况,选妃的规矩被改之后,更是屡见不鲜。
嫦儿在东宫辛劳五年,几乎每日都能看见凌霁,不知是在何时也隐隐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她壮足了胆,就要义正辞严地与这张狂的太子妃对峙,“您这样......”
“本宫如何,也轮不到你教训到本宫头上。”
夏枝汀倏然慵懒出声打断了她。
她甚至还在慢条斯理地用膳,漂亮的桃花眸只是淡淡一瞥,仿佛可以一眼洞穿她的心思:
“你是太子妃,还是本宫是太子妃?本宫是殿下枕边人,你还更能比本宫明白殿下的心意不成?”
她意气凌人地宣示主权,几位宫人听得发怵,不敢多言。
但他们总归觉得,这新来的太子妃像是个没恩宠的,狐假虎威罢了。
随即便有些敷衍地认了错,“是......奴婢/奴才不该多言。”
宫人们还是没太把她放在心上,出宫,是绝不可能出宫的。
待到殿下回来,知道太子妃这样轻举妄动,指定立刻就会厌弃了她!看这夏氏以后还敢立什么下马威?
可就在这时——
“你们几个不去好好伺候太子妃,在这里嚼什么舌根?一群没眼力见的!”
啪——!
徐嬷嬷倏然朝着其中一人落下响亮的耳光,凌厉道:
“太子殿下有令,太子妃的命令,便是他的命令,万万不可怠慢!你们几人出言不逊,各自掌嘴二十下!”
夏枝汀手中的筷子微微停滞,原来,她有这么大的权利吗?她自己都不曾想到凌霁有这么看重她......
她不禁思忖,也许他们俩这份相识的过往,对凌霁来说十分重要。
不一会儿,一声接一声的耳光终于平息,徐嬷嬷支起恭敬讨好的笑容进屋,有礼道:
“太子妃,殿下生怕您在这儿住得不习惯,说是改日再带您去紫宸殿谢恩。他这会儿正忙着在詹事府听翰林讲学,午后便会回来。”
“殿下走前,还让老奴给您带几句话,东宫的用人随您调度,您要是愿意,可以搬去他最喜欢的菡萏园居住......”
此语一出,方才还在七嘴八舌的几位宫女太监瞬间脸色菜黄。
昨夜太子殿下分明就冷落了太子妃,怎想到现在却又对她如此敬重!?
就算是想应付陛下那边的耳目,也不至于这般吧?
夏枝汀倒是来了几分兴致,眼中濡染笑意,机会给了她,那她就彻底不客气了。
“本宫方才已经给了这些宫人一个好出路,就是他们听着不太乐意......嬷嬷,您不妨帮本宫个忙吧?”
其实她敢去肆无忌惮地裁人,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出于她对凌霁的了解。
历史上的凌霁体谅百姓,低调节俭,现在她裁去一些没必要的宫人节约开支,也正合他意。
夏枝汀得意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本宫看浣衣局那儿就很缺人,实在不愿出宫的,去那儿也很合适,嬷嬷您资历老,帮他们安排这个差事肯定不在话下。”
众人肿着张脸,惊得面面相觑。
浣衣局的活,可要比寻常的宫中琐事费力,一般都是打发罪奴的,若是能选,谁都不会选择去那里,还不如出宫呢!!
徐嬷嬷却恭敬道:“都听娘娘吩咐。”
唯有嫦儿默默咬了咬唇。
她在东宫待了五年,太子殿下总该留意过她吧......
她定要搏一搏,浣衣局就浣衣局,绝不能就这么走了!
夏枝汀望着她忍辱负重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怀有这种心思的宫女,她之前在二皇子那边见得多了。
怎么,脸还肿着,又开始做梦了是么?
其实她向来是一个喜欢斩草除根的人,但是今日留下嫦儿,自有她的用意。
既然这人看她不满,背地里肯定少不了说她的坏话......
若是让她巧妙利用一下,以后不就正好可以拿去应付二皇子吗?
在她的白月光少年这儿,坏事她是不愿意做了;但是夏枝汀依然记着,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卧底”的使命,本就应该做点坏事的!
只好劳烦这位野心勃勃的小宫女,日后多多在二皇子面前帮她添油加醋,数落她的不是了......
除了宫中资历最老的徐嬷嬷,还有一些负责打扫卫生和跑腿的宫人,夏枝汀只留下了一个合眼缘的小宫女近身伺候,名叫香容。
用完膳后,她便让香容领她去了一趟府医。
天气转凉,先前她在二皇子那边落下了手脚冰凉的毛病,夏枝汀打算为自己抓一份药,顺便也帮凌霁抓一份补身子的药。
原以为李大夫会一脸疑惑,和她问东问西,没想到对方只是看了眼药方,便去老老实实地帮她抓药了,根本没有多问。
不一会儿,两份药材便被按要求打包好,送来眼前。
李大夫耐心道:“回太子妃,其中那味名叫‘丁座草’的药材,通常产自西域,咱们殿下府上暂时没有,要另外从西域商人那边采买。”
夏枝汀回忆了一下,这味药材正好是她那份方子里的成分,凌霁的药倒是没受影响,上苍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李大夫掐指一算,“五日后,东市那边正好就有一位西域商人现身,您届时可以差人过去看看。”
“五日......”
夏枝汀轻声呢喃着,这是给自己用的药材,她觉得还是自己去买比较稳妥。
入宫女眷不得随意出走。
可是凌霁说过,她在东宫只管自在些就好,到时候她去问问凌霁,能不能通融放个行。
“有劳李大夫,香容,提上东西,咱们该回去了。”
药房门前的石板路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
李大夫望着两位女子踏着碎叶渐渐远去的背影,暗暗称奇:“真是怪了......”
今日一早,太子殿下就嘱咐了他,说太子妃以后要是前来抓药,那便只管按她吩咐来抓,不用过问,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还真来了。
然而另一边——
夏枝汀虽然顺利地要到了药材,心情却并没舒畅起来。
见到凌霁之后,她要怎么说,才能说服凌霁喝下她开的药?他会怀疑她吗?
毕竟凌霁目前的身体看起来好好的,也没太医说他犯了什么病......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