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暂住府邸的时候,雨声渐渐停下,天已经快要亮了。
马车上没什么动静,君逸和君烽也不敢掀开车帘打扰,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恢复正常了没......
刚这么想着,车帘倏然一动,是凌霁抱着熟睡的夏枝汀缓缓走下了马车。
他手上伤得极重,这个抱人的姿势,还是他自己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实现的。
对上了两人欲言又止、还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凌霁冷淡地眯了眯眼眸,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刚才梦魇复发,是做了什么啼笑皆非的事不成?
到头来,凌霁只是压低了声音吩咐道:“......都去府外候着吧,孤有话问你们。”
“太子妃不让我们说......”君逸小声道,“她让属下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什么。”
凌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月的例银,都不想要了是吗?”
“要的,要的!”两人连忙改口。
不一会儿,他将夏枝汀安置在榻上休息后,便从两人那儿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以后莫要再跟别人说了。”凌霁脸色不太妙。
难怪枝枝上回,都不愿意告诉他在梦魇发作时到底做了什么事,原来是这样......
“太子妃若是问起你们,便说孤没向你们打听过这事。”
两人连连点头,皆是一副属下都懂的模样。
想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感情当真是不一般啊。
“还有,昨日的马车突然失常,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凌霁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还隐隐渗了些血,眸光顿时冷了下来。
短短半日时间,他们经历了坠落山崖,还有一群亡命之徒的追杀。
若非枝枝懂医,若非他和枝枝相互鼓励、相互帮持着,维持着最后一口气逃了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明日一早,叫人去那处好生看看吧,找些线索。”
......
天亮以后,夏枝汀意识渐渐回笼,身上清爽干净,衣着也被人小心翼翼地换过了,她整夜都睡得极好,甚至没被惊醒。
凌霁就在枕边静静地候着她。
她凝视着少年的眼睛,没了昨夜的那份可怜和茫然,应该是恢复正常了。
“你伤势如何了?”她柔声问着,又俏皮地笑了声,“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医已经看过了我的伤口,都夸你包扎处理得极好,但是之后几天,你我都不再适合走访出行了。”
凌霁心情复杂,腼腆地想了片刻,才说:
“昨晚的事情我不记得多少了,但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夏枝汀略弯红唇,“那你梦到什么了?”
凌霁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还要继续追问他呢?
他不要面子吗。
他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捏了下女孩嫩白的脸蛋,“梦见你嫌我老了,被一个小孩子拐跑了。”
夏枝汀随即发出清甜的笑声,她说:“明湛,没有的事。”
说反了说反了,明明是她把那个小孩拐跑了。
凌霁只是看着她在那笑,轻轻叹息着。
为何时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落下的痕迹,完全不相同?
他实在不能理解,记忆中的那名女子和眼前的少女,模样看着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怎么就会没有一点区别?
她一成不变,可他,却从小孩长成了及冠,年岁居然都已经超过了她......
那今后呢?
她的容颜还是这样一成不变吗?她会看着他老去吗?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便不再细想,只是想着今后更要珍惜她在自己眼前的时光才是。
凌霁原以为自己受伤无法出行,会大大地耽误了新政策传播的时间。
为了不拖新策推广的进度,他在府上召集了一众随行官员议事,结果这一召才知——
詹事府官员,人人都以他为楷模,像他那般亲自走入深山,为无数流民宣讲了新的政策,俘获了大批民心,新策推广得极为顺利!
若是坚持这样做下去,不出半个月便可以解决掉将近二分之一的流民问题。
凌霁正高兴着,突然发现这里少了个重要的人,“都御史尚闻呢,今日他怎没来?”
话音刚落,尚闻便出现在门外请示:“太子殿下,微臣来迟,但有要事相报!”
看起来,是要带些什么人入屋。
凌霁说:“都进来吧。”
结果随后出现的,却是一位眼熟的身影,正是那位二十八岁的“老伯”!
他身后,还跟了许多看起来同样饱经沧桑的人。
“求......求太子殿下恕罪。”
那些人什么也不懂,看着凌霁,直接就害怕得跪了下来,重重磕头。
竟然敲得这石质的地面砰砰响。
尚闻恭敬道:
“昨夜,有几位流民来了微臣这里,说是要和太子殿下负荆请罪,声称他们受人指使,对殿下的马车动了手脚,怕是已经坠落山崖。”
“微臣闻讯后,惶恐万分,即刻带了全部官兵去搜寻殿下的踪迹,怎料没寻到殿下,却撞见了几批山匪,将那山匪尽数拿下!”
“后来,微臣等人又看见了天上的烟火,得知殿下安好,这才宽下心来。”
说着,他回首看向那一众谢罪的流民,冷嗤道:
“所幸天佑殿下,大难不死,还能听见尔等的谢罪。太子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凌霁望着这些人,眸光微沉。
山间愚民未教化,受到了一点蝇头小利便被鬼迷心窍,是情有可原的事,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而且此次事情影响重大,几乎已经伤及了国本!
若是重罚他们,定会伤了其他对朝廷抱有期望的流民的心,而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但是不罚,岂不是对大颐律法视若无睹?伤人害命的事情,又怎能说放过就放过?
几位流民继续磕头道:
“俺们真不知道来人是太子,也没想到太子爷对大家伙都这么好,真心为俺们这些贱民谋福......”
“咱当真是都被那所谓的恩公施了利、迷了心,这才对太子爷的马车动了手脚!!”
凌霁听着他们的道歉声,迅速稳了心神,他突然意识到,不论罚不罚这些流民,都要抓出幕后指使的人。
“你们口中的那位恩公,到底姓甚名谁?”
流民连忙答:“恩公姓谢,他的手下都让咱们唤他谢大人!”
于是凌霁与众人疑惑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全场唯一一个谢姓地方官身上。
那人错愕的惊呼一声,“殿下明鉴!绝对不是臣啊!臣万万没这个胆子!”
流民们也指认说:“好像不太像这位官爷。”
“你们可还记得那人的样貌?”
夏枝汀在这时插了一嘴,“那人仗着百姓无知,胡作非为,谢大人显然是被人冒充了。”
谢姓官员连连点头,对这清醒的太子妃感激不已。
“记着呢,当时他可施舍了咱们许多米粮来骗咱们,大家伙都记得他!”流民们都激动道。
“殿下,妾身听说,青云兄的画工极好,扬名京城。”
夏枝汀无辜转眸,看了章青云一眼,“既如此,还请青云兄按照这些百姓的描述,将那冒充谢大人的贼人画出来吧。”
章青云:“......”
没想到他那画工,还能被这么用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