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城……
“大哥,已经过去十日了。”
“那些秦狗并没有攻城,也未决堤,我们该怎么办?”
“很多人的意志已经渐渐被摧毁,整日心惊胆寒,生怕被秦狗活活困死此地。”
“前段时间,秦狗射进来的赦免诏令,导致人心涣散,若非杀了不少意志薄弱之辈,恐怕早就有人逃出去投降了。”
一名穿着皮甲的中年男子,看着远在城墙外,来回巡游的秦军骑兵,忧心忡忡道。
“先生让我等死守于此,静观其变。”
“只是不知这其中的变数到底何时才能到来?”
另外一名男子也紧跟着开口道。
“怕个屁?”
“就算现在被杀,那我们不是也早就杀够本了吗?”
“还别说,那些秦女的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尤其是她们那绝望的眼神,凄厉的叫声,啧啧啧。”
“可惜太少了,不然真想再玩几次。”
最后一名满脸胡须,面露狰狞的魁梧大汉,语气轻佻,充满了邪恶之音。
一旁的几人,顿时打了个冷颤。
他们都自认为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杀人对他们而言,早已麻木。
可论手段歹毒,这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自认第二,绝无人敢认第一。
残忍到令人发指,用穷凶极恶都无法形容他的所作所为。
“这些秦狗倒也能忍,我等既然早已豁出性命,誓死为故国而战。”
“那也不能干等在此,无所事事。”
“山鬼,你的花样最多,可有什么办法,继续刺激那些秦狗,让他们彻底失智?”
为首的那名蓝衣公子,风度翩翩,脸上却蒙上一层阴霾,眉头紧锁道。
“大哥,这种事我可是最拿手了。”
“这些悬挂城墙上的秦狗尸首,嗮了这么多日,早已化作枯骨,我倒有个好想法。”
“弄点油过来,直接把他们当做青灯给点了如何?”
“要是不够刺激,不够好玩,城中不是还有几十个秦人贱种吗?”
“拉到城墙上,把他们也给点了,亦或开膛破肚,掏心挖肺?”
“那些秦狗还能无动于衷吗?”
被称作山鬼的胡须大汉,舔了舔嘴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
几人不由眉头紧锁,显然对于山鬼的提议,有些不太待见。
毕竟无论是让人尸骨无存,还是虐杀幼儿,都是天下大忌,非人道所为。
他们纵然一路无恶不作,杀人无数,但还有一丢丢良知人性,尚未完全泯灭。
“山鬼,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与禽兽何异?”
那名穿着皮甲的大汉再也无法忍受,看着山鬼,语气不善的骂道。
“人?”
“你觉得你还是人吗?”
“你的双手,染上的无辜乡民之血,还少吗?”
山鬼同样满脸轻蔑,看着皮甲大汉,冷笑连连道。
“吾所杀之人虽不少,但都是为了复国大计,良知尚未全泯,至少不会对懵懂幼儿下手。”
皮甲大汉怒视山鬼,咆哮道。
“是吗?”
“攻破黔城时,那名秦人贵族的十二岁幼女,你不是玩的很卖力吗?”
“现在来跟鬼爷装什么好人?”
“废物……”
山鬼目光阴冷的顶着皮甲大汉,十分不屑道。
“你……”
皮甲大汉似乎感到尊严受到了践踏,恼羞成怒的拔出佩剑,指着自己的同袍,大有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废物就是废物。”
山鬼也毫无惧意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指向皮甲大汉,挑衅十足的骂道。
“够了。”
为首的公子制止了二人的闹剧,温怒道。
众人似乎非常惧怕这名为首的公子,纷纷弯腰拱手一拜。
“丧家之犬,亡国之奴,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做人?”
“秦人杀我全族,灭我邦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诸位兄弟都是秦人铁骑下的可怜人,举世茫茫已无故亲。”
“没有灵魂的残躯,行走世间苦苦争渡,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山鬼手段虽毒,但世间万物,有因方有果。”
“当年秦人铁骑践踏崤山以东,是如何对待我等亲族?”
“今日我们只是以血还血,山鬼没有错。”
“当年他的妻女同样惨死在秦人之手,错的是秦人,是这贼老天,偏爱秦人,不佑我等。”
“就按山鬼说的做吧!”
“暴秦不灭,纵万死,亦不得息。”
青年公子神色逐渐扭曲,显然曾经的苦难,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暴秦不灭,纵万死,亦不得息。”
众人全部神色庄严凝重,宛如一个个偏执的信徒,信念一致,异口同声道。
夜幕降临,一队巡逻的秦人骑兵,突然停了下来,双目喷火的望向了高大的黔城。
黔城的墙体上,那悬挂的干尸,此时一具接着一具被点燃,宛如一盏盏明灯,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很快黔城的城楼上,响起一声声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稚嫩童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人的骑兵,聚集的越来越多。
借着熊熊烈火之芒,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又一个几岁大的孩童,被吊在城楼之上,悬空而起。
他们无助的抽泣着,无尽恐惧的侵蚀着他们弱小的心灵。
“哇啊啊啊!”
“额博想死咧,你们这些瓜皮!”
“爹,娘,呜呜呜!”
哭泣声,一时间响彻夜空。
“下面的秦狗们,都听着。”
“这些秦狗生的小杂种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秦人纵横天下,简直就是笑话,就你们这个怂瓜样也配?”
“大爷叫山鬼,平生没别的爱好,最爱看着你们这些秦狗凄惨的模样。”
“小崽崽们,尽情的嘶叫吧!”
“看看你们秦人的勇士,都是一群废物,连你们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天下第一军?”
“简直就是笑话,真是期待啊!”
“等会熊熊烈焰,在你们幼小的身躯上点燃,啧啧啧,那叫声,一定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大爷真的好兴奋,尽情骂,尽情的叫吧!”
“享受人间最后一刻美好,不然,你们很快就要被无情的烈焰吞噬掉了。”
“秦军勇冠夺天下,黔城下面怂成瓜。大爷看着笑哈哈,秦狗崽崽哭呀呀!”
山鬼的声音极尽挑衅,最后哈哈大笑着吼道。
“秦军勇冠夺天下,黔城下面怂成瓜。大爷看着笑哈哈,秦狗崽崽哭呀呀!”
一时间,黔城上空,响起了刺耳的哄笑声。
下方的秦人秦军,一个个脸色涨红,目光凶狠的望着城楼,恨不能飞上去,打的对方满地找牙。
军令如山,但这一刻,所有秦军将士心中都充满了愤怒,理智渐渐被怒火燃烧殆尽。
仇恨的种子再次茁壮成长,这些人在践踏老秦人的尊严,欺凌老秦人的娃娃……
随着一根带着火苗的箭矢划破长空,一声凄厉万分的嚎叫,刺破夜幕。
那声稚嫩的童声,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他那绝望,稚嫩逐渐变沙哑的声音,宛如一柄柄利刃,不断击破秦军骑兵的心灵防线。
“将军,杀了这群畜生,吾宁愿战死城墙之下,亦不愿看着这一幕,而无动于衷。”
“将军,老秦人纵万死,何惧之有?”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杀……杀……杀……杀光他们,杀光山东六国的杂碎……”
一时间群情激奋,受了这么多日的窝囊气,这一刻全部被激发。
李信看着面前跪了满地的将士,以及零零散散,彻底失去理智,朝着黔城冲去的骑兵将士。
感觉有些骑虎难下,他纵然心中也是愤怒异常,可此时此景,已经容不得他再去衡量得失。
他就算心中非常清楚,即便攻城,那些孩子也必死无疑,根本就救不了,只会让三军将士白白牺牲。
但那又如何?
但凡有点血性的热血儿郎,此时都会化满腔愤怒,与恶贼殊死一搏……
不管了,就算陛下赐死自己,这口恶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将听令。”
“若陛下降罪,本将一力承担。”
“下马执剑,给老子攻城,杀光这群畜生。”
“怯战者斩,后退者诛……”
李信大声咆哮道,率先下马,拔出自己的长剑,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
“杀啊!”
顿时所有人都翻身下马,扛着云梯,推着各种攻城车,开始宛如黑色潮水,朝着夜幕之中的黔城蜂拥而去……
“陛下,大事不好了……”
此时中军大帐,符玺令事黎晰,慌慌张张,一路冲进了陛下的御帐之中。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朕的耳朵没有聋,还能听得见。”
嬴政负手而立,站在大帐中央的沙盘前,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打量着沙盘之中的黔城地貌。
“那陛下为何不出面制止?”
黎晰楞了楞,陛下可是严令,不许攻城。
可现在外面的大秦锐士们都好像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去攻城了。
“朕想到了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可朕没想到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如此歹毒残暴。”
“传朕旨意,第一个登上城楼者,赏万金,爵晋三级。”
“城破之时,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嬴政感到十分恼火,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可不好受。
但眼下不是追责之时,而是要将战损降到最低。
终究是朕错付了李信,这个混账东西,还是如此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