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灵溪才收了情绪，微微转过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林华安。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会愿意留在少主身边？”
“我想说的是，不论外面的人如何看待少主，在我眼里，他就是拯救我的救世主！”
说到这里，灵溪目光虔诚，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脑中很快浮现了黑衣男子的身影。
“他教我们读书，教我们识文断字，还教我们杀人。”
说道杀人的时候，她的语气随意而轻松，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他让我们可以和那些文人墨客一起，吟诗颂曲，附庸风雅。”灵溪轻轻拂过自己耳边的一缕头发，姿态典雅。
“他让我们晚上可以放心地走在大街上，遇到突然出来的发酒疯的男人，可以好好地保护自己。”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让我们告别了惨烈的过去，从此像个人一样，可以有尊严地活着。”
她掰着手指，细数着黑衣男子对她的好，声音里透露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甜蜜。
林华安听完，心里却大受震撼。
不仅是因为灵溪的遭遇。
一个小女孩，为了摆脱困境，可以十几年如一日的默默蛰伏，咬牙忍耐，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
面对周围人的打压，却依然能鼓起勇气，想方设法地自救，只为逃离那个地方。
在这个本就对女子不公的社会环境下，能说出想要“有尊严地活着”这样思想超前的话。
林华安听了，都不由得为之动容。
不得不说，这个灵溪还真是会洗脑。
若非林华安意志坚定，怕是当场就要抱着灵溪痛哭流涕，发誓要成为她们的一员。
可她心里明白，“组织”那些人哪里是什么大善堂。
会收留像灵溪这样苦命的女孩，一定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一点，不知灵溪又是否知道。
还是已经知道了，却依旧选择隐瞒了下来。
林华安按下心底的猜想，面上还是装作泪光连连，一副“我被你感动到了”的样子。
继续让灵溪放松警惕，打探更深的秘密。
“灵溪姐姐，你之前说每一届的百花仙子，都有选择离开或者留在少主身边的权利，那之前离开的人，有回来过吗？”
“还有，为什么丰安县那么多的秦楼楚馆，要那么努力争取“百花仙子”的名头呢？”
“对他们来说，是有什么好处吗？”
林华安这直击心灵的问题，直接逼得灵溪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想到少主交代的事情，干脆这次就一次性说个明白。
灵溪眉目含笑地看着林华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意有所指地问了句：“你知道为什么丰安县会盛产美人吗？”
为什么丰安县会盛产美人？
林华安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丰安县这个地方本就人杰地灵的，加上商贸发达，来往交通便利，外地人也多，这样基因一组合，盛产美女也不奇怪啊。
不明白灵溪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个问题，林华安继续维持着清纯懵懂的人设，茫然地摇了摇头。
灵溪一双美眸很自然的看向窗外，淡淡开口。
“丰安县盛产美人这样的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传出来的。”
“只是人云亦云了多年，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笑容闪过一丝嘲讽。
“丰安县是人杰地灵，姑娘们长得也不错，可能达到绝色美人程度的却不多。”
“人们都说，在这里你可以走十步就能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或清纯、或妩媚、或文静、或温柔......”
“可他们不知，那些千娇百媚的美女，有多少是我们从各个地方，拯救出来的。”
灵溪说着说着，眼里渐渐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自豪感。
这些人还有不少是她自己的手笔呢。
可听到这话的林华安心却渐渐冷了下来，她缓缓垂下眼眸，极力掩下眼底的怒气。
拯救？
狗屁的拯救！
他们居然把“拐卖妇女”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还打着什么“拯救”的名头。
这些话，让林华安心里对这个“组织”的厌恶，更多了一层。
灵溪似乎没有觉察到林华安情绪的不对，还在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许多女娃一出生就被丢弃了，也是被我们捡回来了。”
“还有一些年纪轻轻，就卖身葬父的，见她们实在可怜，少主也会将她们带回来。”
“当然还有一些像我一般的女子，在被坏人胁迫的时候，少主救下了她们。”
灵溪眼里闪过得意，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却被林华安突然打断：“灵溪姐姐，你刚刚说，刚出生的女娃，也被你们捡回来了？”
“听你刚刚的语气，这些不像是这几年的事情，你家少主如今多大了？”
灵溪听完，连忙捂住嘴巴，亲昵地拍了拍林华安的肩膀，眼里闪过一抹揶揄，轻笑出声：“你瞧你，想哪儿去了。”
“他既然是少主，那自然还有个爹啊，这些事啊，早在少主出生之前，就一直在做了。”
林华安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是惊涛骇浪了。
就是说，这个“组织”已经存在了至少二十年！
可想而知，在这二十年里，究竟有多少的懵懂少女被拐卖至此。
这显然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林华安把手藏在被子里，紧握双手，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面上依然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还努力将话题引回正轨。
“灵溪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当百花仙子呢，对楼里来说，是有什么好处吗？”
有了刚刚那个小互动，灵溪很自然的搂过林华安的肩膀，说道：“你知道的，我们主上和少主都喜欢做善事，那自然要把这样的美德，发扬光大了。”
“那些秦楼楚馆，每一年都有做善事的指标，若是完不成任务，那是要受到惩罚的。”
“可若是某一年里，哪一家楼里出了个百花仙子，那就相当于有了个免死金牌。”
“就算你没有完成任务，也依然不会受到惩罚。”
林华安再也维持不住笑容，面色一僵，心里却如坠冰窟。
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心里，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发颤。
什么做善事的指标，不过是拐卖妇女的人数！
什么盛产美人的丰安县，不过是个妇女拐卖的聚集地！
这么多人拼命争抢的“百花仙子”，不过是一个替死的挡箭牌！
什么“成为了“百花仙子”就可以自由”，那简直就是骗人的鬼话，不过是从一个魔窟，掉入到一个更加黑暗的深渊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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