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对饮

任世安愣了，这是什么状况？

他说错了什么？不应该啊——明明答得很好！

见楚衍这举动，满琼心下便清楚了，她这三个问题问完，就确定了，这任大人，既知道徐大人死亡内情，也与这盐商有勾结……五毒俱全啊！

任世安还想挣扎，勉强抬头，面上神色惊恐：“陛下——陛下，为何如此啊，臣做错了什么！臣一片忠心，日月昭昭……”

此时有名小厮匆匆来报，楚衍点点头，便押进来几个五花大绑的人。

任大人定睛一看，面色有些许慌张，又很快恢复镇定。

“这几人，任大人可认识？”

“自然是认识的，这几位乃是淮州本地最大的几名盐商。”

楚衍冷冷嘲讽：“这句倒说了真话。”

他又继续开口：“不错，这几名盐商啊，可是给徐大人送了不少钱，他们如今也都招了……但意外的是，朕竟然还听说，居然有官员公然索贿啊！”

满琼一愣，看向任世安，只见他脸色青红，还强撑着道：“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楚衍于是看向这几名盐商，寒声开口道：“盐政，朕也知道，是一个公认的肥缺！不枉费你花那么多的孝敬，终于成功上任了。”

“但你到任后，却突然发现自己任期第一年的盐引，已经被上任盐政预售一空，为了填补手头亏空，你竟公然向各路盐商索贿！”

任大人面色苍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但盐商已经从徐大人那里拿到了今年的盐引。所以，这几位便并不买你的账。”

“于是呢，你就决定，既然吃不上饭，干脆掀了这桌！一不做、二不休，就给朕上了那道奏疏——”

“你只想表现自己，立个大功作为政绩，顺便给这些不长眼的人一点教训。所以你只对徐大人动了手，既杀鸡儆猴，又死无对证——你不想牵扯到盐商身上，毕竟之后，你还得靠他们吃饭！”

任大人已经瘫软在地，只喃喃道：“你——你如何知道的……”

此时又有人进来呈上了几份文书。

楚衍慢慢翻看，不由得嗤笑出声。

“原来任大人竟是沾了赌博，这一来二去的，家底掏空了，只好借了这‘羊羔利’，就等着上任回血呢！”

所谓的“羊羔利”指的是双方约定在羊产羔的时候本利收回，其利率为百分之一百！还不上的话次年转息为本，本再生息，息又生本。

任世安如今已面如死灰，他缓缓道：“若还不上这钱，横竖也是一死，只能搏一搏——”

他双目赤红，眼里是无尽的悔恨：“我的运气……我运气太差了，要是那一把赢了，赢了的话！何至于此！”

数学不行，脑子不行，人品更不行！

满琼冷哼一声：“无药可救！”

楚衍也不想多跟他废话，直接让侍卫把他连带着几名盐商都拖走了。

屋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满琼沉默片刻，看向楚衍，突然反应过来：“这——他算的这些数据，岂不是有可能造假了！”

他便回道：“前两天，朕便给京中递来消息，祝大人现在已在路上，想必很快就将到了，到时由他来处理这淮州后续的事宜。”

考虑得还挺周全嘛。

楚衍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他唤来小厮，上了一壶酒，

“陪我喝一杯，如何？”

满琼有些讶然，这任大人对他打击如此之大吗？

楚衍默默饮下一杯，语气中有点惆怅，缓缓道：“我以为——”

他上任这两年来，连睡觉和吃饭的时间都不敢懈怠，他怕自己做得没有先帝好，怕大楚衰落在他手中——他卯着一股劲，说到底，还是想证明自己……

他以为自己做了很多，可出了这京城一瞧，竟是千疮百孔……

满琼看他面上罕见的失落，也叹了口气。

大家似乎都忘了，楚衍也才不到二十岁。

她思考了半晌，抬手敬了一杯，踌躇开口：“陛下，还记得进宫之时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楚衍看向她，亦回了一杯，又点点头。

“你说你分不出我话的真假，那我便告诉你，我没撒谎。”

“你真的是个好皇帝。”

“就像你曾开导我的，人心复杂，有欲念就会有贪念，这是天性，即使是陛下，也改变不了。”

“我们能做的，只是让大楚变得更好一点，哪怕只往前走一点点，也很好。”

“做天子，无愧于民，做人，无愧于心，已经很了不起了。”

沉默了片刻，随着一杯杯下去，楚衍有些醉意，脸颊也微微泛红。

“可，倘若我有愧呢？”他猛地想到沾血的剑，那铺天的大火，和不绝于耳的诅咒、谩骂——

这一刻，那些困在身体里，很多年都找不到出口的愤怒与疑惑，他竟是想向她倾诉……

他看向满琼，神色悲哀：“我有罪，纵使我如何努力，后世也只会记载我的帝位是谋逆得来，我残忍嗜血，大逆不道……”

满琼放下杯子，脱口而出：“阿衍！”

她叹气：“你不能想着改变过去。你也不可能让天下之人都喜欢你、爱戴你……不管你做得多好，总会有人讨厌你、恨你的，陛下——”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

楚衍一怔。

“可是阿满……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努力，想将大楚治理得好一些？”

他轻轻开口道：“一半是想着证明自己，一半则是——”

目光看向满琼：“我同你讲过的那个梦，那个背影，虽然旁人很难理解，但我能感觉到，她就活在这世上，只是我没能找到……”

“我想着，即使见不到她，若天下人都能过得好一点，那她是不是也会好一点。”

“陛下，你为何如此执着要找到她？”

他竟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少时过得不算好，日子也有些艰难——但若是梦到了她，在这梦里，便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没有痛苦，很安全……”

“若没有她，我活不到今天。”

“可是陛下——她只是一个梦里的人。”

楚衍斩钉截铁：“不，她一定活在这世上。”

他将视线收回：“你有时给我的感觉，便和她一模一样——”

满琼哑然，这话之前他也说过，只是怎么可能呢，她只是穿越，又不是变成了妖怪，这着实是有些离谱了……

楚衍还有一句话没说，他在心底已经认定满琼十有八九便是梦中那人，而随着他年纪渐增，这画面越来越清晰，如今竟是能隐约看到五官的轮廓了……想来离确认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到时，便能水落石出。

他再饮下几杯，眼前人也变得模糊起来……在失去意识前，只依稀看见有道白光骤然闪烁。

满琼无言，这么不能喝还喝这么猛！

眼见他伏在桌上，满琼刚想叫人带他回卧室，却又听到他好像在轻声嘟囔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侧耳听去——

破碎的呜咽声混合着散落的字，费劲地组合起来：“阿满——不……”

她一愣，是叫的她吗？

满琼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试图将他紧皱的眉头抚平，却在手指刚刚碰到他额头，感知到那温热的瞬间，像触电一般猛然缩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