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三合一

因为纪新雪坐在地上边抱着新帝小腿,边昂着头眼巴巴望着新帝模样过于可怜，新帝虽然没准纪新雪继续提问，却主动告诉纪新雪一件事。

白玉平安锁调查,有结果了。

两枚白玉平安锁都没有被药物或者熏香侵染过痕迹，只是普通玉佩。新帝派人去英国公夫人求白玉平安锁道观暗中调查,也没查到任何异样。

那座位于京郊小道观，仍旧会为出手大方香客准备有特殊寓意玉佩，满足香客想要保平安、求子......心愿。

这些玉佩所用玉料都能查到准确来历,雕刻玉佩人早年算是小有名气工匠，从十年前开始就搬进道观生活，专门为道观雕刻各种玉饰。

“白玉平安锁没问题？”纪新雪眼中闪过茫然，除了庆幸虞珩不会被英国公夫人连累,还有无法言明失望。

新帝弯下腰,轻而易举提起纪新雪,暗叹纪新雪今日格外没有耐心却也因此更怜惜纪新雪，他解释道,“暂时没有问题是道观，白玉平安锁确实有问题。”

白玉平安锁问题在于图案。

命能人查过白玉平安锁是否被药物和熏香侵染后,新帝又让松年将白玉平安锁送去金吾卫衙门。

没过半日,莫岣就带着名内吾来求见新帝。

但凡是从暗卫营出来人，都有一技之长傍身,莫岣带来内吾记忆力非常好。

这名内吾告诉新帝，白玉平安锁上雕刻了种在中原很少见花作为点缀。

在猎山行宫被刺杀人中,有至少三分之一人衣服、荷包上能看到这种花,或者身上饰品上有这种花。

纪新雪默默抱紧新帝手臂。

听到这些话,让他有种梦回猎山行宫夜错觉。

新帝顺着纪新雪光秃秃发顶摸到发尾,“金吾卫又去查道观时候,发现道观送给香客配饰虽然是由道观中匠人雕刻，但花样并不是由匠人亲自绘制。道观会定期去江南定制一批花样回来，保证每个配饰上花样都不会完全相同。”

“道观中玉饰，只有白玉平安锁上有异域花？”纪新雪追问。

新帝点头，“遇刺那日，颜梦系在腰间白玉平安锁上异域花图案，诚安县主头上素月季之间有异域花点缀、安定伯世子腰带上绣着异域花纹路......”

当夜总共有十五人被刺杀，九人被刺杀身亡。

六个活着人中，只有诚安县主和颜梦身上有带着异域花图案东西。

诚安县主从小习武且被刺杀时距离金吾卫最近，颜梦天生神力外表却极有欺骗性。

发现有脑子不够用迹象，纪新雪立刻收敛发散心思，集中精力去想他最在意问题。

送给虞珩白玉平安锁英国公夫人，在猎山行宫刺杀中是否无辜。

按照新帝告诉他话，身上有带着异域花配饰人既有宗室又有勋贵和朝臣，这些人中似乎只有他和英国公夫人有直接联系。

难道英国公夫人只是被牵连进阴谋人？

不对！

纪新雪猛地瞪大眼睛，除了他之外，虞珩身上也有白玉平安锁。

将两枚白玉平安锁交给新帝前，他曾仔细对比两枚白玉平安锁，能确定两枚白玉平安锁除了是对锁，分左右，所有细节都一模一样。

行宫中会不会还有与虞珩相同人，身上有带着异域花配饰，但始终没有离开金吾卫所在范围，所以才逃过一劫？

听到纪新雪推测，新帝露出满意笑容，轻描淡写道，“阿娘已经查过你们兄弟姐妹库房账册，发现在行宫时候，璟屿丢了个头冠。”

可惜时间过于久远，已经无法查证头冠是什么时候丢失，有没有被神不知鬼不觉调换过。

新帝已经派金吾卫细查英国公府，目前还没发现英国公夫人是蓄意将带着异域花图案白玉平安锁交给虞珩证据。

反而是在卫国郡主府当着英国公夫人面提起道观灵验，劝英国公夫人为小辈求个心安小官夫人更为可疑。

根据金吾卫调查，英国公夫人去道观时候，道观中只有这对白玉平安锁上有异域花图案且是对玉，正适合虞珩和纪新雪。

只要英国公夫人生出为已经有婚约虞珩求平安心思，必定会带走这对白玉平安锁。

纪新雪长长叹了口气，已有信息太少，新帝也没办法立刻判断英国公夫人是否参与猎山行宫刺杀。

如今只能等去江南调查为道观提供玉饰花样商人金吾卫回来，才能获得更多信息。

先得知黎王要完，蒋家也风光不到年后。

又知道白玉平安锁特殊在异域花图案，不仅长安许多人牵扯其中甚至能追查到江南。

德康长公主蛊惑钟淑妃给新帝下药事与这两件事相比，忽然变成微不足道起来。

纪新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从无法言喻难过情绪中脱离后再回想昨日到今日发生种种事，忍住将脸埋在手臂间。

他只能用没有外人看到他失态模样安慰自己。

新帝察觉到纪新雪不老实，抬起眼皮往背上瞥了眼，“午膳想吃什么直接交代小厨房，下午老实回太学上课。”

纪新雪沉默点头，仍旧如同鸵鸟似将头埋在手臂里。

新帝摇了摇头，拿着被他随手扔在窄桌上荷包，起身走向大门，只留下句，“我书房中还有两份文书要看，等会陪你用午膳。”

纪新雪老实站在原地目送新帝离开，抬起手背贴在隐隐发烫脸上，先用袖袋中手帕将披散头发绑住，在惊蛰端来温水中洗干净哭花脸，才去找正在别处等他虞珩。

离开纪新雪所在房间，新帝身上温和顿时消散干干净净，眼中皆是让人触之即寒冷冽。

“去查。”

松年无声接住新帝抛在空中荷包，亲自去金吾卫衙门。

这种不是治病救人药，金吾卫远比太医院看明白。

仅仅一刻钟时间，松年就带着金吾卫折返书房，在新帝极具压迫性注视下艰难开口，“是使男子不育药。”

“只是不育？”新帝冷笑。

松年沉默了下，尽量用最简洁语言准确形容后果，“会逐渐与天阉相同。”

“呵。”新帝回想起纪新雪说话，问道，“女子服用会如何？”

松年转头看向始终没有言语金吾卫，他刚才回答新帝答案都是从金吾卫口中得知。

金吾卫单膝跪地，一本正经道，“会导致女子不孕、早衰，十个月仿佛十年。”

书房内陷入沉默，良久后才响起新帝声音，“等她身上会出现这些症状后，将原因透露给小五。”

用午膳时，谁都没再提纪新雪上午异常，新帝询问纪新雪和虞珩是否有认真抄写六部卷宗，得到肯定答案后，又追问二人可有感悟。

纪新雪抱着想要寻找虞朝税法漏洞心思抄写户部卷宗，整理卷宗过程中用了十二分心思，张嘴就能说出他已经抄写卷宗有哪些违和细节。

不是有人在记录数据时候心中有鬼，做了假账却能力有限没有彻底抹平账面，就是负责记录数据人和负责审查数据人都不太适合户部，连账都算不明白。

在焱光朝，一切皆有可能，纪新雪暂时还没得出定论。

新帝问起抄写卷宗事，除了不想让纪新雪再想起那些糟心事，也有询问二人是否知错意思。

没想到纪新雪不仅认真抄写卷宗，还能从卷宗中察觉到不同寻常，可见心思细腻周到。

新帝没急着夸奖纪新雪，转头看向虞珩。

虞珩面露难赧色，“我抄写是焱光三年改建长江荆州段堤坝卷宗，正试着在桌上复原荆州堤坝改建，但尚未成功。

“桌上复原？”新帝饶有兴致追问，“这是什么？

虞珩将当初纪新雪告诉他话，原封不动告诉新帝。

抄写工部卷宗后，他曾与纪新雪感叹，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卷宗上记载种种建造，光是凭文字想象，总觉得过于空泛。

纪新雪沉思半晌，教他许多如‘等比例缩小’、‘范围内制作环境’......之类，让虞珩完全听不懂词语。

好不容易凭借与纪新雪默契听懂这些解释后，虞珩就试着将文字变成现实，可惜实际操作中，总是有意想不到新困难出现，导致进度异常缓慢。

新帝听虞珩解释，比虞珩第一次听纪新雪解释时候还要茫然，直接让虞珩明日将半成品搬入宫中来给他看

因为满意纪新雪和虞珩受罚态度，新帝并没有要求二人必须抄写多少卷宗，大有二人将已经抄写完卷宗送到凤翔宫，他就不再与二人计较意思。

纪新雪打着哈欠和虞珩回太学，在武兵宫看了整个下午热闹，特意留李金环等人在太学用了晚膳，直接回寝宫补觉。

翌日，纪新雪照常去太学上课，上午去贸易和工器授课处，下午去马政和数学授课处，下学先回寝宫修整，然后一如往常去蒹葭宫陪钟淑妃用晚膳。

他假装没注意钟淑妃看到他后松了口气模样，熟练吩咐宫女去小厨房点菜，面色平静挽着钟淑妃手臂往用膳偏厅走。

昨日离开凤翔宫后，他就刻意不去想钟淑妃所做事和钟淑妃未来。

此时此刻，钟淑妃就在他面前，他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

纪新雪杵着侧脸望着桌上茶水陷入深思。

猝不及防得知他和虞珩口头婚约时，纪新雪一时冲动，让新帝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真实性别。

那个时候，纪新雪曾考虑过，要不要将他知道自己真实性别事也告诉钟淑妃。

这个念头刚浮现，纪新雪就发现他没有选择余地。

当时钟淑妃已经因为用他真实性别威胁新帝，要求新帝同意他和钟十二郎定亲，被新帝软禁在栖霞院。他既不能与钟淑妃通信也不能与钟淑妃见面，如何能告诉钟淑妃这件事？

钟淑妃搬入宫中后，纪新雪也曾考虑过，要不要将他已经知道自己真实性别事，告诉钟淑妃。

理智思考后，纪新雪觉得做这件事风险不亚于突然告诉虞珩，虞珩有零件他也有。

通过多年相处，纪新雪深知钟淑妃多惧怕改变。

还在王府小院时候，钟淑妃只是将他当成女孩养，让他学女子礼仪，哪怕他已经学很好，仍旧要他日夜不缀做相同动作，恨不得能亲手捏着银针将女子礼仪刻在他骨头上。

从王府小院搬到栖霞院后，钟淑妃试图让他以不符合王府贵女身份穿着和畏缩举止低调，为了将来也能隐瞒他身份，提前想到让他和钟十二郎定亲，并为此做出昏头努力。

新帝登基，钟淑妃从栖霞院搬到蒹葭宫。

纪新雪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让钟淑妃受到任何刺激？

尤其是苏太后对皇宫掌控远不如王府，蒋太后虎视眈眈，等着给新帝找茬情况下。纪新雪怎么可能明知道自己无法约束钟淑妃，还将已经憋了十多年事，突然告诉她。

为了能让钟淑妃安心，纪新雪唯有经常到蒹葭宫看望钟淑妃，带着新鲜有趣玩意儿给钟淑妃解闷，希望钟淑妃能在新帝终于熬出头后，放下十几年心慌，享受有权有闲富贵生活。

现实已经证明，纪新雪怀柔方式完全没有用。

钟淑妃并没有因为纪新雪陪伴和富贵悠闲生活改变，曾经与讲书女官背诵理解内容也没有留在她脑海中。

她仍旧胆大包天，只看得到眼前，也完全没想过可以依靠已经有封号有封地儿子。

如同在王府时那般，自顾自为纪新雪做决定。

纪新雪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疲惫闭上眼睛。

现在仍旧不是告诉钟淑妃，他已经知道自己真实性别好时机。

又是这样，即使他想与钟淑妃推心置腹，都不知道能与钟淑妃说什么。

“雪奴？”钟淑妃小心翼翼凑近纪新雪，将纪新雪最喜欢糕点捧到纪新雪面前，看向纪新雪目光含着几不可见讨好。

纪新雪拿起糕点塞在嘴里时候，心中想居然是如果钟淑妃觉得给他下某种药是为了他好，会不会在糕点中下药。

这个想法险些让纪新雪吐出来，他忍着痛苦咽下口中糕点，短时间内都不想再闻到红豆味道。

“阿娘，你今天去宁寿宫时候，见到蒋太后和德康长公主了吗？”纪新雪心不在焉没话找话，根本没察觉到他问题有多愚蠢。

幸好钟淑妃不是在意这种细节人，她知道纪新雪昨日生了气，正是心虚时候，好不容易等到纪新雪愿意主动与她说话，立刻答道，“见到了，长公主嘱咐我将药藏好，千万别弄丢了，她手中仅有两枚药都给了我，再也没有多余药。”

说完这句话，钟淑妃眼中心虚变成担忧，明明不想在纪新雪消气之前再惹纪新雪生气却控制不住嘴，“雪奴，你有没有将药藏好？要不还是放在阿娘这里，等你生辰时候，阿娘再......”

“阿娘！”纪新雪又被气得够呛，反而找到了面对钟淑妃方式，他笑着挽住钟淑妃手臂，乖巧昂着脸，“阿娘放心，我已经将瓷瓶放到最安全地方，保证不会丢。”

“你放在了哪里？”钟淑妃还是不放心。

纪新雪脸上笑容更加真诚，“是彩石替我保管，不信你问彩石。”

钟淑妃犹豫半晌，真去门外叫彩石，询问彩石是否替纪新雪保管瓷瓶，有没有将瓷瓶妥善收好。

纪新雪冷眼看着彩石明明是在欺骗钟淑妃却能立刻得到钟淑妃信任，竟然半点都不伤心，只有‘果然如此’。

这样钟淑妃，他能与她说什么？

纪新雪脑海中忽然浮现新帝话。

‘从钟家抱个女孩进宫陪伴她。’

原本他认为，如果新帝又要软禁钟淑妃，这是个不错主意，如今纪新雪却只觉得良心疼。

要是钟淑妃真将对他执念放到钟家表妹身上，这和找替死鬼有什么区别？

他起码生来就有记忆，还有可以碾压钟淑妃各种奇异想法新帝做靠山。

倒霉钟家表妹呢？

送进宫就变成钟淑妃‘女儿’，长大后婚嫁都要钟淑妃点头才行，钟家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为她违背钟淑妃意思。

算了，再等几个月，等蒋家倒台，蒋太后不足为虑，德康长公主也没办法在宫中作威作福......也等新帝决定如何处置钟淑妃。

尘埃落定后，他再想要如何为钟淑妃安排后路。

如果有可能，他仍旧希望钟淑妃可以安享来之不易荣华富贵。

钟淑妃从彩石处证实了纪新雪没有说谎，终于放下悬在嗓子眼心，高高兴兴与纪新雪用了晚膳，连声让彩穗将她亲手为纪新雪做新衣服都拿来，一件件往纪新雪身上比量。

纪新雪配合试了每件衣服，露出欣喜表情，在钟淑妃心满意足目光注视下离开蒹葭宫。

几日后，虞珩和纪新雪提起英国公身体不适，不打算再办寿宴时候，纪新雪才想起他还有在英国公寿宴当日，拆穿英国宫夫妇口腹蜜剑真面目，促使虞珩与英国公府彻底割裂计划。

中途发生黎王捉奸襄王和崔青汐、德康长公主窜弄钟淑妃给新帝下药事，期间纪新雪又知道白玉平安锁牵连甚大，但暂时查不到英国公夫人头上，早就将这个计划忘在脑后。

纪新雪低头掩盖眼角眉梢疲意，不走心关心了英国公几句。

至少在黎王和蒋家事彻底尘埃落定，钟淑妃被新帝惩罚前，他都顾不上英国公府了。

虞珩发现纪新雪疲态，眼中闪过疼惜，沉默了会才开口，“你可以将心事告诉我，就算帮不上忙，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纪新雪勾了下嘴角，轻声道，“等等。”

现在和虞珩说这些，他能因为有人分享心事而觉得轻松，却对无辜虞珩没有任何好处。

虞珩眉宇间浮现不赞同，“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喘吁吁赶来宫女打断。

自从去过猎山行宫后，纪新雪和纪靖柔关系突飞猛进，连带着纪靖柔宫女都与纪新雪熟悉了起来。

她知道安武公主从来不避讳襄临郡王，上气不接下气道，“蒋太后闯上朝堂，揭发黎王毒害先帝。”

纪新雪眼中闪过亮色，毫不犹豫选择逃课。

他和虞珩光明正大溜出太学，期间还遇到了纪明通、德惠长公主、纪成三人组。

五人面面相觑后，先问对方打算去哪。

纪明通和德惠长公主、纪成打算去宁静宫给苏太后请安，顺便在蹭苏太后最新消息。

纪新雪闻言，立刻拐走三人。

去宁静宫做什么？

说不定苏太后和苏太妃被这件事惊动，已经赶往前朝了。

他们直接去凤翔宫，才能听到最新消息。

除了纪明通毫不犹豫跟纪新雪走，德惠长公主和纪成脸上都浮现犹豫，他们有去苏太后宫中蹭消息胆子却不敢去凤翔宫放肆。

眼看着吃瓜最积极纪新雪和纪明通已经跑远，纪成和德惠长公主稍作犹豫后，还是抬腿跟了上去。

众人赶到凤翔宫时候，纪敏嫣、纪靖柔和纪璟屿已经坐在凤翔宫偏厅，看到纪新雪等人，脸上丝毫没有意外。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偏厅内茶水都换了四轮，才有前朝消息传回凤翔宫，传话人是名为霍玉金吾卫。

他一板一眼重复朝堂上人所说话，无论是断句方式，还是平波无澜语气都让人非常难受，又不能让霍玉闭嘴，只能要求霍玉快点说。

早在蒋太后出现在朝堂前，朝堂中心就是黎王。

御史台几名御史联合弹劾黎王强抢民女，肆意掠夺商铺，造成长安治安混乱，人心惶惶。

新帝对黎王异常宽容，不仅承诺从私库出钱赔偿商铺，还愿意替黎王安抚被强抢民女，不愿意入黎王府伺候黎王人都给大笔钱财，愿意入黎王府人皆位比孺人，同样是从私库出这笔钱。

黎王非但没感激新帝好意，反而觉得新帝是在往他头上扣黑锅，满脸不服气大嚷，“我也是先帝儿子，整个江山都给了纪临渊，我只要几个女人和几件东西怎么了，何罪之有？”

此话一出，朝臣们才发现黎王周身皆是浓郁酒气。

蒋太后就在整个朝堂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黎王身上时候，捧着太后金印闯入前朝。

正在胡言乱语耍酒疯黎王见到盛装肃容蒋太后，下意识跪在地上，哽咽着开口，“阿娘我错了，我这就去接甜娘回府，让她做王妃！”

可惜蒋太后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黎王，径直朝着新帝跪下，举着太后金印说明她被黎王伤心后是如何夜不能寐，整理黎王昔日孝顺她物件时，竟然阴差阳错找到黎王毒杀先帝证据。

新帝不敢接受蒋太后跪，早就从帝位上起身，肃立在御案侧边。

他初时听蒋太后话时，脸上还有诧异，到了最后，脸上只剩下难以置信和愤怒。

听到霍玉用一本正经语气说，新帝扑倒黎王，大哭，以拳砸黎王面，纪新雪不由想起新帝暗示他黎王要完时从容淡定，暗道了声‘影帝’。

黎王不幸被新帝砸晕，没来得及反应蒋太后说了什么就被抬了下去。

新帝伤心捶地大哭，无暇辨认蒋太后提供证据，所以这件事才始终没个定论。

等到宗室将在家休养清河郡王抬入宫，苏太后和贤贵太妃等人也赶到朝堂，新帝才勉强从悲痛中脱离。

他赤红着眼睛，逐一反驳蒋太后提供证据，仍旧不愿意相信黎王会做出弑父事，就连苏太后和清河郡王都无法说服新帝。

最后是莫岣跪在新帝面前，满脸沉痛告诉新帝确实是黎王毒害先帝，新帝才愿意相信真相，却因为受不了打击昏了过去。

“然后呢？”纪明通急得原地转圈，恨不得能钻进霍玉脑子里。

霍玉被打断后却陷入沉默，他很明显思考了会才看向纪明通，“公主是问陛下还是问黎王？”

可怜纪明通过于着急，竟然被脑子明显不太够用霍玉带进沟里，没想到无论霍玉说陛下还是说黎王，都不可避免会说到另外人，也跟着陷入沉思。

纪敏嫣捏着眉心道，“先说阿耶，再说黎王。”

纪新雪感觉到纪明通还想说话，眼疾手快伸出手捂住纪明通嘴。

他怕纪明通再开口，会让霍玉彻底说不下去。

纪明通委屈眨了眨眼睛却没挣扎，保持被纪新雪捂住嘴姿势看向霍玉，显得格外乖巧。

新帝昏倒后，正在给黎王施针太医立刻被召到新帝身边。

半刻钟后，新帝醒来，开头头一句话是，“我好似做了个梦。”

莫岣无情打断新帝，“陛下，先为先帝报仇再想您梦。”

饶是新帝身经百战，也险些没扛住莫岣直白，他沉默了半晌才红着眼眶抬头，哑声道，“纪......逐出宗室，剥夺其姓、其名，由阿兄送去阿耶灵前，不，他不配出现在阿耶灵前！”

话毕，新帝又气昏了过去。

莫岣将新帝交给松年和霍玉照顾，提着大刀去找仍在昏迷中黎王，直接砍下黎王头。

等朝臣们察觉到莫岣突然让其他金吾卫守着新帝，大步流星离开反应不对劲，追过去时候，黎王已经彻底凉了。

朝臣们接连后退，仍旧保持早就养成习惯，不放过任何机会给莫岣累计罪名，瑟瑟发抖征讨莫岣。

莫岣神色冷漠望着朝臣们，冷声道，“他只是害死先帝庶人，陛下金口玉言，说他不配出现在先帝灵前。”

否则他倒是可以多留罪人几日，在先帝灵前砍下罪人头。

话毕，莫岣便擦净宝刀回到新帝身边。

松年收到新帝暗示，抓住空隙嘱咐霍玉将前朝发生事告诉在凤翔宫等待殿下。

纪新雪凭着优秀脑补能力，根据霍玉不带半分感情贫瘠语言补全前朝诸事经过，眼中皆是复杂。

他还以为黎王要完是个持续过程，没想到竟然只需要莫岣挥刀一瞬间。

为了将黑锅甩出去以绝后患，不惜凭空制造证据污蔑黎王蒋家，此时有没有沾沾自喜？

直到下午，脸色惨白，满头都是虚汗新帝才被金吾卫抬回凤翔宫。

纪新雪混在兄弟姐妹中对新帝嘘寒问暖，直到亲眼看着新帝喝下安神药才离开。

太学最后一堂课已经开始，众人都没有回去打算。

纪璟屿、虞珩和纪成要去看望同样被气昏过去清河郡王。

纪敏嫣和纪靖柔打算去给苏太后请安。

纪明通和德惠长公主亲耳听到莫岣砍下黎王头，有点害怕，打算晚上同睡，正在争去谁宫中。

纪新雪借口疲惫，婉拒纪明通和德惠长公主邀请，独自回到寝宫，花了半个时辰时间，将所有与蒋家有新仇旧怨人都列了下来。

一张宣纸没够用，用了整整五张宣纸，还不能保证没有疏漏。

纪新雪目光在五张宣纸上巡视，最后长久落在第一张宣纸最上方字迹上。

崔氏

除了凭着良妃和世家之间同气连枝，勉强能在焱光朝与‘蒋半朝’对抗崔氏，纪新雪委实想不到谁还能在一个多月时间内搞垮蒋家。

嗯？

纪新雪提笔在崔氏面前加上‘莫岣’二字。

只要莫岣想，不必用一个多月时间，只要一个时辰，就能搞垮蒋家。

纪新雪沉浸在猜谜乐趣中时，松年到纪新雪寝宫，叫纪新雪去陪新帝用膳。

到达凤翔宫，松年却没将纪新雪引去用膳偏厅。

纪新雪满脸茫然与松年往越来越偏僻地方走，要不是确定他是从格外熟悉后门走进凤翔宫，纪新雪都要怀疑身边人到底是不是松年。

凤翔宫竟然有如此偏僻地方？

接下来发生事让纪新雪大为震惊。

松年带着他走进金吾卫重兵把守小屋，径直往卧室走，轻车熟路搂起褥子，掀开床板，转头看向纪新雪，“放心往下跳，会有人接住你。”

纪新雪默默后退半步，如果松年没说后半句话，他也许会更放心些。

“陛下说，您若是不敢跳，就送您回去。”松年举着床板手臂缓缓弯曲，似乎想要将床板放下，送纪新雪回寝宫。

“等等！”纪新雪鼓起勇气，探头看向床板下方，并不是他想象中一片漆黑，有烛火，还有若隐若现金吾卫软甲。

会接住他人是金吾卫。

这个念头竟然纪新雪松了口气，他一只手抓着松年衣服稳住身形，一只手提着裙子，迈过床高度，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高度远比他想象中低，高大金吾卫要低着头才能行走。

松年悄无声息落在纪新雪身边，接过金吾卫递来蜡烛，提醒纪新雪不要说话，继续给纪新雪引路。

没走多久，纪新雪就听到了开门声音。

早在松年和纪新雪跳下来时候，原本在下面金吾卫就顺着绳子爬了上去。整个地下只有纪新雪和松年两个人，唯一光源就是松年手中蜡烛，以至于偷窥感格外强烈。

纪新雪下意识放缓呼吸，生怕会惊扰到、上面人。

“陛下。”

冷淡女音从上面传到下面时有些失真，但完全不影响纪新雪辨认出声音主人。

白千里。

始终坚持黎王才是先帝属意继承人，孜孜不倦给新帝找麻烦白千里。

“白相有事？”

新帝声音已经不复下午时虚弱，听起来漫不经心，毫不掩饰敷衍。

上方传来闷响，然后又是白千里声音。

“臣为陛下送来玉玺和玲珑盒。”

纪新雪紧张攥紧手指。

传闻中武宁帝留下，只在帝王间代代相传玲珑盒竟然真存在？

新帝没有答话，轻巧脚步声从上方传入地下，然后又是白千里声音，“请陛下允臣件事。”

“放肆！”惊蛰冷声道，“你迟迟未将玉玺和玲珑盒呈给陛下已是大罪，竟然还有脸以此与陛下提要求。”

白千里声音依旧冷淡从容，“臣被蒋家愚弄才会做出错事，请陛下给臣机会弥补过错。”

纪新雪眼中闪过恍然，他在寝宫拟定可能在年前搞垮蒋家人时，竟然忘了白千里。

这也不能怪他，委实是白千里存在感太低，平日里专心致志在阻止政令上给新帝使绊子，从来都不参与朝堂打嘴仗。

如果白千里是发自内心相信先帝属意继承人是黎王，以此为基础才选择与蒋家合作，藏起玉玺和玲珑盒，想尽办法找新帝麻烦。

今日却猝不及防得知黎王是杀害先帝罪魁祸首。

黎王已经被莫岣砍头，白千里恼怒之下恨上‘愚弄’她蒋家，似乎也不难理解？

纪新雪眼中恍然逐渐变成若有所思，也许新帝所说‘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蒋家’，他们推测出自己可能被莫岣盯上后，出了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