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能当文物吗?不应该算是封建迷信吗?”
宝友讪讪的把金代的照妖镜放回到桌面上。
有些东西看起来挺结实的,但万一要是断在他手里,那可遭老罪了。
“封建迷信这事儿,你不能细想。”张扬嘿嘿一笑,好心的给宝友科普道,“皇帝自称天子,有事儿没事儿的还祭天,那算封建迷信吧?”
“但现在你要是能淘到一件皇帝祭天用的礼器,明清的,你下半辈子不用愁了;元代以前的,下半辈子也能吃饱饭了。”
“老师,这些镜子里面,有没有不沾文物属性的啊?我是土鳖,我不配收藏文物,您就随便帮我挑几件普通的铜镜就行。”
【这就跪下了?】
【没骨气啊,是我就硬刚普利曼】
【玩铜镜伱怕刑法?劝你赶紧别玩了】
【就是要文物才值钱,宝友你懂不懂啊】
【就是就是,真的铜镜基本都是文物,怕就别玩】
弹幕口嗨的话,张扬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同样,宝友装模作样求饶的话,他也不会太在意。
就刚才那两件东西,桌面上这些铜镜的水平就已经摆在这儿了,绝对不是普通的藏家能收藏的。
说是哪个圈内的专家张扬都信。
“你拿起那个外边有一圈字的,看看?”
“这个吗?”
宝友拿起一件银灰色的铜镜,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纽。
纽的四周有一圈方形的波浪纹饰,象征“四渎”,即长江、黄河、淮河、济水,古代的四条大河。
在四渎之外,浮雕着一圈十二生肖的图案和八卦纹。
铜镜的最外圈,则是一圈文字。
“来,你转动一下,我帮你把这上面的文字解读一下。”
“好,辛苦老师了。”
“不辛苦。”张扬没想到宝友这么懂礼貌,赶紧回了一句,接着注意力马上回到铜镜的铭文上:
“这上面写的是:天地成,日月明,五岳灵,四渎清……”
“宝友,你这是件宋代的十二生肖八卦镜啊。”
“又是文物吗?”宝友已经做出了把东西放回去的动作。
“肯定啊,这东西故宫一件、你一件,发财了。”
“啊?不是吧?”
从宝友的话里,张扬听出一种他随时会跑路的感觉。
就看张扬给出的结论了。
“好了好了,不吓你了,这东西虽然有铭文,但是宋辽金时期,还算是民间比较常见的东西,三级文物是没戏了。”
“不过提醒你一下啊,宋代的文物也不让买卖。”
“呼~”宝友长舒一口气,把十二生肖铜镜又重新拿在了手里,“谢谢老师,我心脏病要吓出来了。”
说完这话,他冲着远处喊了一句:“老登,这个十二生肖的铜镜我要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从房间的另一端,传来一个男人回答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些镜子真正的主人了。
张扬知道,直播间的网警应该已经行动,但他还是很好奇,是谁这么霸气,把这么多铜镜摆在桌面上卖啊。
“宝友宝友,刚才说话的是老板对吧?喊过来我们认识认识啊,咱们直播间对铜镜的需求也是很大的。”
“不信你看弹幕。”
“我看个鬼,我看。”宝友呵呵一笑,“我天天看张大师你的切片,你直播间想收藏铜镜的藏家,绝对没有想抓文物贩子立三等功的警察多。”
“你这话说的……也没啥问题。”张扬坦然的承认了这一点,没办法,事实胜于雄辩。
“对了,刚好我跟张大师直播间的各位民警说一下啊。”宝友突然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对话的对象,“这些铜镜,都是正经渠道收藏的,而且没花一分钱,不存在买卖文物。”
“以物易物也算文物交易的。”张扬小声提醒道。
宝友沉默了。
现场气氛一下子尴尬住了。
张扬只能又自己出声解围:“没事哈,清者自清,咱们继续看铜镜吧。”
“来来来,就那个铜绿色的,中心四周有铭文的镜子。”
“这个?这个没啥特殊的吧,都没有字啊。”
“有啊,变形的篆体字而已。”
张扬让宝友别动,他操作鼠标在对方视频上圈了一下铭文,就在中间那个熊首的镜纽四周。
“写的是:秋风起,使心悲,道路远,侍前希。”
“宝友,你这是人家少妇用的镜子啊。”
“什么少妇?”宝友听到这话,把镜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好像在找证据。
“你在找啥呢?我说的是这四句诗。人家这说的是:刮秋风了,人家好伤心,分开以后隔得远了,侍奉你的机会就变少了。”
【恋爱脑,恶心心】
【大胆,这就不能是男人侍奉女人吗】
【如果是川渝地区出土的话,还真有可能是男的在用】
【这一听就是深闺怨妇写的诗啊】
【三言诗?有点年代了】
“这个,女人用的,应该不是文物了吧?”
“但这是西汉的女人用的,应该能算三级文物……喂,宝友?”
“哇,这就跑了?”张扬有些可惜,还有好几件没讲呢。
那桌子上,至少还有三件带铭文的。
不是说带铭文的就一定是能定级的文物,但这东西就像抽奖,带铭文的中奖概率比较高。
张扬记得很清楚,之前鉴定过的那件“昭君出塞”铜镜,乍一看也很普通,但是上面的铭文一细读,就知道不得了。
真想知道剩下那几件带铭文的铜镜有没有中奖啊。
不过张扬猜自己应该不久就能知道结果,因为收藏这么多铜镜的人被抓,几个专家群里,绝对有人出来给大家知会一声。
万一有顶级的宝贝,说不定还会发在群里,让大家参谋参谋。
这算是文物局专家库在籍专家的福利吧,全国文物圈的大事,都能最先掌握。
……
送走了铜镜专家,接下来几件基本都是仿品。
张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火了,好久都没遇到国宝帮的大爷了。
宝友嘴硬确实会让懂行的人头疼,但完全不嘴硬的话,又感觉直播少了些看点。
张扬都在想,要不要开个小号,去弄点直播的素材。
结果马上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你别急,还是有国宝帮照顾你直播间的。
这次风评受害的,是赫赫有名的大明成化年制,斗彩鸡缸杯。
“大爷,真的明代成化年制的斗彩鸡缸杯,公鸡的头都是全红的,不是你这样只有鸡冠红。”
“不对不对。”大爷摆摆手,把鸡缸杯放在桌面上,教训起张扬,“你这个老师是连公鸡都没有见过,还是故意捣乱啊?那公鸡能整个头都是红的?”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鸡缸杯上的鸡,不是现实中的鸡。”张扬勉强耐着性子解释道。
“人家画公鸡是不是要参考现实嘛?你这个专家,还不允许人家画的像一点吗?”
“好好好,我投降。”张扬逐渐失去耐心,反问大爷,“那您这件是怎么得来的?”
“我买的啊,从国外的大收藏家手里买的。”
听到“国外”这个限定的条件,张扬认为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被外国佬拿自己国家文物的赝品骗了,轻易相信人家外国藏家的身份,没办法的呀。
之前就听说过有人请外国的托儿带货,大爷碰上那是他运气不好。
但是大爷接下来说的一番话,让张扬一愣。
“人家外国的大收藏家,是从湾省的博物馆里买来的。”
还有这种故事?
提到鸡缸杯,那就不可能错过湾北博物馆。
全球有案可查、基本完整的鸡缸杯,一共17件,其中有10件在湾北博物馆。
那个小岛上也开始有人搞赝品了?
张扬心里好奇起来。
以前就听说他们搞电诈来着,这是看到缅北收网,那边开始转型了?
作为河东集团的总监,他还是有点危机意识的,悄悄把这个信息记了下来。
回去让陈彦光查查看。
至于眼前这位大爷……张扬叹了口气。
“大爷,鸡缸杯在湾省一共10件,官方文件记载的清清楚楚,你非要说是从那岛上来的,那你得先找岛上的人给你作证,不然没人会信的。”
“我为啥要找人做证,我东西在这儿摆着呢么,你专家帮我鉴定不就行了?”
“我鉴定的话……你这是现代的仿品,而且是非常低级的那种。”
“那是你眼瞎了。”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张扬嘿嘿一笑,从来就不指望说服对方。
他对着直播间的观众们说:“咱们直播间的观众记住了,像鸡缸杯、汝瓷、元青花这种东西,除了大型的拍卖会和博物馆,剩下唯一会出现的地方,就是在某些人的地下仓库里。”
“其他地方见到的,想都别想,肯定是假的。”
“诶,你这个专家……”
大爷话还没说完,张扬直接给他掐了。
果然有些人还是留在记忆里,有事没事的逗乐一下自己比较好,现实还是不要出来恶心人了。
……
当天直播见到的最后一件真品古董,品质还不错。
是一个清代的笔筒。
虽然整体是竹子做的,但是在竹身上,镶嵌了很多骨头做成的长方形的白色小方块,小方块中间阳刻着各种形态的文字。
仔细看应该是各种字体的“寿”字。
“咱们刚见过万寿尊,今天又来了一件百寿笔筒。宝友,这件东西什么来头?”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师你看这包浆……”
宝友展示了一下笔筒的口沿还有底足,都镶嵌了白色的骨头,应该和那些寿字方块是同一种骨头,但是因为经常使用,已经有点发黄。
“没问题啊,这东西肯定不是陪葬品,看的出来有年份。”
“应该是嘉庆时期的骨嵌万寿图笔筒,现在的价格在五万以上了。”
“五万……”宝友喃喃自语了一下,接着问张扬,“老师,这个骨头难道不是象牙吗?”
“谁会把象牙镶嵌到竹子上啊。”张扬笑了笑。
“骨嵌的工艺很难做的,要先镶嵌进去,再雕文字。万一雕坏了,还要挖出来重新镶嵌。”
“你这件应该就是传统骨嵌用的牛骨头。”
“原来是牛骨头啊,怪不得没那么值钱。”宝友点点头,很快接受了张扬的说法。
等他说完些客套话,张扬一天的直播也就结束了。
“兄弟们,啥也不是,散会!”
……
卸完妆回到办公室,张扬浅浅的伸了个懒腰。
直播间的粉丝群里,好多人都在艾特他,让他出来解释一下他和曹佳芸是什么关系。
这有啥好解释的,以前是路人,现在嘛,应该是仇人了。
没办法,作为文物专家,是会有仇人的。
除了群消息,还有两个人私聊他。
一个是刘队长,一个是远在津门的沈舅舅。
二选一的选择题,张扬当然先回舅舅的消息。
“张扬,书语说你鉴定玉石很厉害,能不能帮我看个东西啊?”
“可以啊,舅舅你下班了吗?”
沈舅舅秒回消息:“刚到家,打个视频?”
张扬:“OK。”
视频接通以后,沈舅舅那边三个人挤在镜头前。
“嗨,舅舅、舅妈……这位就是小侄女吗?”
“张扬哥哥!”视频那头的小丫头乐呵呵的,缺了几颗门牙,看起来非常喜感。
“诶,妹妹你好。”张扬笑着挥挥手和对方打招呼。
“好了好了,你带她去写作业吧。”
沈舅舅还是很有家庭地位的,吩咐一下,舅妈就把孩子直接给抱走了。
等他确认两人进房间了,才转过身看向张扬。
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表情很严肃:“张扬,我们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你了。”
“今天我遇上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有人给你舅妈卖了件镯子,就这个东西,说是两万块。”
沈舅舅拿出一件绿色的翡翠手镯。
竟然不是啤酒瓶一样的绿,明显可以看到翡翠内部绿色深浅的自然变化。
张扬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起来。
东西是好东西,但是两万块的话,问题很大啊。
“舅舅,你拿个手电筒过来,打下光我看看。”
“手机的闪光灯可以吗?”
“可以。”张扬指挥沈舅舅仔细的操作,生怕看漏了一点细节。
从业这么久,他还没这么认真过。
以沈舅舅的智慧,肯定是知道这东西远不止两万。
现在就看这个把柄有多大,还有多少挽救的空间。
“还行,里面是有棉的,现在的市场价,在二十万左右。”
“二十万?”
只听见扑通一声,沈舅舅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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