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施施然离开了,孟星河揪着星巴克袋子转头就跑,厚重的感觉把他淹没,他一会觉得季阳就是在侮辱他,一会觉得他错得一塌糊涂,不知是后悔还是羞辱的泪水从他面颊滑落。
他从教室旁边刮了过去冲进了洗手池,用冷水劈头盖脸往自己脸上泼,大冬天的,孟星河暗黄色的脸庞瞬间发红,他哆嗦地打了个寒战,有一种自虐的快感。
他努力把背打直,学着季阳走路的姿势不伦不类地走了几步,走进教室的时候他小心地放轻了脚步,第二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二十多分钟了,他一眼就看到岑淑慎坐在靠窗的第二排,从侧边看过去,可以看到她挺秀的鼻梁和轮廓清晰的下颌骨,鼻尖到唇珠是一条流畅的线,日光灯打在她身上,莹润地透着光彩,她似乎处于舞台正中。
也在他心里正中。
原来是这样——
他心里不乏苦涩地想。
原来是这样……他……他一直不敢承认。
孟星河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长得不怎么样,他的眼睛很小,鼻翼很宽,嘴唇很厚透着惨白的色泽,皮肤却是黑黄色的,其实也勉强算普通人长相吧,但是说好看,那确实远远不及。
至于这个星巴克,在他短暂的十七年里,他也就喝过一次,其实,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味道,还有点甜,他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卖到38的价格的,是什么原料格外特别吗……他不太敢踏进去的店铺,季阳随随便便就给了两袋子出来,给他的那个袋子是一杯拿铁两个小破三明治,给岑淑慎的那个袋子格外的大,放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好多各种颜色的他不认识的小蛋糕和一些小破三明治。
他不知道这些都什么价格,但是他局促的一个月八百的生活费,是不能轻轻松松给出这样的礼物的。
贫穷是他身上的烙印,是无时无刻不被美好刺痛,是星巴克门口的踌躇,富丽堂皇的商场里的瑟缩,是面对喜爱的人的一颗自卑又畸形的心脏。
除了还算优秀的成绩,他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失去了岑淑慎的同情,他一直都知道岑淑慎对他的欣赏里带了点同情的意味,他把他的自卑明明白白地揭开来给人看,又怎么有人能喜欢他,把他当男人一样喜欢呢?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捧着两个大袋子的他引起了好多人的瞩目,岑淑慎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头都没有抬。
孟星河深呼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戳了戳岑淑慎:“岑淑慎,你能……”
岑淑慎动都没动,继续看手里的地理资料,孟星河又戳了戳她,换来黄玉琳的一个白眼,岑淑慎按了按她的手,平心静气,回头看了看孟星河,孟星河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岑淑慎抗拒地皱了皱眉:“什么事……”
“对不起……”原来说对不起也没这么难。
岑淑慎冷漠地说:“但是这个不能拿,你收回去吧。”
孟星河似乎感觉到了不对,他道歉,连个道歉礼物都没有,手里的袋子瞬间有些烫手,季阳是不是坑了他?但坑了他他又能怎么样,说到底,是他自己做错了……
他苦笑着递过去:“季阳给你买的,我……”
岑淑慎接过了袋子,脸上凝结的冰霜似乎永远不会融化,她轻声说了句“没关系”,可他却知道,他们永远没关系了。
沮丧几乎要把他压倒,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似乎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凌迟着他,孟星河的手颤颤地打开了咖啡,没找到吸管,只能不太熟练地把嘴对上那个小孔,大喝一口——好苦啊……
他低头看讲义,似乎每个字都歪歪斜斜地嘲讽着他。
袋子里还有一个滑蛋叉烧三明治、一个火腿芝士蛋谷物三明治和一个火腿芝士可颂,这几个名字对他来说拗口极了,他爸爸妈妈肯定没吃过,可以过几天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他可以说……是他朋友送给他的。
孟星河眼圈发红,把眼泪逼回心里,不敢流露出丝毫委屈。
岑淑慎其实能感知到他的情绪,说原谅吧,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理解确实还是有点的,孟星河的家庭她上辈子还是蛮了解的,大男子主义的爸爸和温柔乡妈妈,父母一起承包了一个乡下的小果园,经济收益一般,说同情吧,其实没有,比孟星河过得惨的比比皆是,她只是非常尊重他的努力,往前走,无论哪个领域,都是非常需要资源和背景叠加的,科研领域要学术背景,医学要医疗背景……你的成就是金钱和人脉共同叠加的结果。孟星河是她认识的唯一一个什么都不靠,孤身一人往前走,还能稳稳当当走下来的。
也许,还是佩服多一点。
但这完全不影响她对他那天讲的话至今还在她心头盘踞,恶心感挥之不去,还是晾着几天吧,还有两门不太重要的东西考完再说。
她低头看看袋子里,好家伙,满满当当,提拉米苏、各种口味的瑞士卷、巴斯克芝士、还有各种口味的三明治和可颂……好家伙,这得几百啊,她心里有点……说不上来,就这么拿人家东西好吗,还她也还不起,要不下次给人送点东西?
还是和季阳谈谈吧,下次别买了,她胖死了!!
她伸手把蛋糕分了点给几个女孩子,黄玉琳难受地把一张草稿纸揪成一团:“舒舒……你下午才给我的蛋挞……要死啊,今天这个瑞士卷吃下去我肯定得胖两斤……”黄玉琳礼貌地没有问她哪来星巴克,八卦不是一件坏事,不分场合的八卦会惹人厌的。
岑淑慎美滋滋地把剩下几块蛋糕收好,她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吃甜食,借花献佛喽好耶。
心里滚着快活,面上却清清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波动,把讲义又翻了一页。
孟星河喝咖啡喝得浑身上下说不来的不舒服,岑淑慎则幸福地打开了焦糖玛奇朵,嘬了一口,季阳好像特意给她减了两泵香草糖浆还换了脱脂奶,知道她不是特别喜欢很甜的——真的有点贴心。
暖意一阵一阵地从胃里流出来,孟星河谩骂她的不适感,好像一点点被稳妥地熨平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