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莲月堂的堂主亓元明。
莫说别的弟子,就连林如月也觉得十分意外。亓元明一向来去自在,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他有时会出现在穷乡僻壤,给穷苦百姓免费医治疾病。也有时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客,收下千金再给那官老爷看病。
对于莲月堂,亓元明更是一副放养态度,甩手掌柜似的。堂中上下没人能说清楚他会出现在哪里。
“师尊来得不巧,眼下弟子正在分发新药,暂且无暇招待……”
林如月的话刚说了一半,亓元明打开肩上的包袱,露出里面装着的金灿灿的酸杏子:“大家伙吃不吃?我在郊外的树上摘下来的。”
“……”林如月一时间有些语塞。
“你说治瘟疫的新药嘛。”亓元明摸出一颗杏子,在衣角上擦了擦,咔嚓一声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那药方我也看过了,好得很嘛!不可能出问题的。”
“让一让让一让!”人群外又是一阵喧哗,“衙门的人来了!”
“衙门的人?”亓元明扔掉手里的杏子跳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如月,“徒儿,你这是惹了什么祸?可千万别把为师供出来!”
“……”林如月无奈扶额,“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
听林如月讲完了前因后果,亓元明眯着眼看了看那个正在接受衙役盘问的老婆婆。
“这具小孩子的尸体大概也是她捡来的弃婴。”林如月说,“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莲月堂进京后一直都在致力于研制新药和医治百姓,并没有在京中树敌……”
“徒儿。”亓元明把手里的杏核扔到旁边的草丛里,拍了拍手站起来,“只怕是树敌的不是莲月堂,而是你。”
林如月闻言心底一惊:“师尊说的是什么?”
亓元明只是摆摆手,示意林如月待会再说。
就在这时,那个老婆婆看了看四周,突然大叫一声,扑到了一个衙役的剑上。鲜血四溅。
众人一齐发出惊叫。
林如月忙着处理事务,到官府录口供,不知不觉又忙了半天。
等林如月再回到莲月堂的时候,亓元明正不紧不慢地躺在院子里的一把摇椅上打呼噜。
“师尊,师尊!”林如月出声叫醒他。
“嗯?”亓元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啊?什么事?”
“师尊……”林如月忧心忡忡地皱着眉,“那个老婆婆没抢救过来,撞到剑上,自戕了……”
“果不其然。”亓元明坐起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您说,树敌的不是莲月堂,而是我……那是什么意思?”林如月问。
“白天时候,围观的人群里混进了几个很有意思的人。”亓元明打了一个呵欠,说。
“弟子并未注意……”林如月摇了摇头。
亓元明也没再卖关子:“那些是恭亲王府的人,看起来身手也了得,应该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恭亲王?”林如月愣住了。
恭亲王毕竟是皇上的异母兄弟,平时为了避嫌,从不过手政事,可谓是个清闲王爷。
就那么个整天养花逗鸟的王爷,居然偷偷地养着自己的暗卫?甚至还找起来了莲月堂的麻烦?
林如月实在是有些想象不到。
“正是。你之前多在皇帝后宫,大概也知道,太后娘娘和恭亲王一直很是亲密。”亓元明意味深长地说。
“是这样……”林如月回想着今天白天的场景,忍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老婆婆在见到她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是扯下来了林如月的面纱。当时并没有发觉古怪,现在想来,那个老婆婆大概是在确认“持莲娘子”是否正是五年前离开京城的林皇后。
“皇城后宫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既然那是和皇上有关的人,持莲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妙。”亓元明漫不经心地说,“要是你不想再跟那些人再有什么联系的话,只管回莲月堂的总部便是。那里毕竟是在极北山,天高皇帝远的。”
“弟子明白。”林如月低声说。
亓元明虽然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还是很靠谱的。莲月堂也是一个很好的退路。
当年也是亓元明在京郊遇到了失魂落魄的林如月,把她带到了莲月堂。
这些年林如月在莲月堂传授自己的医术,随着莲月堂弟子们出诊,也立下了不少功劳。
但是林如月也明白,莲月堂和亓元明对她还有秋秋的恩情,恐怕就算用一辈子也很难报答。
“说起来,小秋秋呢?”亓元明嘴里叼着一根草叶,问。
“在我娘家那边。”
“噢。”亓元明也没有多嘴,从怀里摸出一本不知道什么书看了起来。
亓元明也是莲月堂里除了桃珊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秋秋真实身份的人。
他自然也知道,私藏天子血脉可是死罪。只是亓元明似乎并不在意。
或许身在局外的他,看得比谁都更清楚。
另一边呆在林府的秋秋,这些日子也渐渐地和众人熟络起来。
林母很是疼爱这个天降的小外孙,什么好吃好喝的都送到秋秋手里。
秋秋生得聪明又机灵,只是玩心很重。林母给他请的教书先生也拿他束手无策。
若是没有这些徒生的事端,这个娃娃本应当在太子东宫里,由太子太傅给他上课的。
林母坐在书房里,看着小秋秋一脸苦瓜相地捧着书,默默地想。
“秋秋!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来!”
就在这时,林风羽大呼小叫地冲进了书房。被林母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赶紧又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秋秋立马放下毛笔跑了出去。
“舅舅!舅舅!秋秋来找你玩了!”秋秋乐颠颠地跑过去。
林风羽喜笑颜开地张开手,给秋秋看他手里那只小巧精致的蟋蟀笼子。
两个人在林府的小花园里捉了半天蟋蟀,天南地北地聊着天。
林风羽虽然已经坐到了骠骑将军的位子,但他今年实则只有二十岁。他甫一进官场,就很受皇帝器重。回到家里,其实还是一个玩心不减的大男孩。
“舅舅,那间大书房是做什么的呀?”秋秋好奇地问,“里面好多好多的书噢!外婆总是不让我在里面待太久。”
“啊,你说那间大书房啊。”林风羽笑了笑,“那是你外祖父的底盘,连舅舅都不能随便碰那里面的东西。”
“外祖父是谁呀?秋秋还没有见过外祖父呢。”
“唔,外祖父就是你娘还有舅舅的爹爹。”林风羽想了想,解释说,“你外祖父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呢,他之前当过天子的老师,知道很多东西。”
秋秋闭紧嘴巴,一声不吭地用手指头抠着脚底下的泥巴。
“怎么了,秋秋?”林风羽很敏锐地觉察出秋秋的情绪不对。
更重要的是,秋秋阴着脸皱着眉毛的样子,简直是皇座上那位的翻版!
我的小外甥可千万别长成那种阴暗腹黑皇帝啊……林风羽在心底默默地尖叫。
“舅舅,你知不知道秋秋的爹爹是谁啊?”秋秋撅着小嘴巴,问。
“什么?”林风羽觉得小秋秋简直是和他的亲爹一样难对付,“你娘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爹爹的事情啊?”
“娘没有说过。”秋秋摇摇头,“娘只是说,秋秋的爹爹可能还不想见到我们……舅舅,秋秋的爹爹是不是天底下最最讨厌的坏蛋呀?娘每次提到他的时候,都会掉眼泪!秋秋的爹爹一定是个大大大大大坏蛋!”
(皇宫里,商承宸打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喷嚏。
“皇上注意身体啊!”
“没事没事——阿嚏!”)
林风羽嘴角有点困难地牵动了几下:“秋秋,你爹他……他实在是个很矛盾的人。”
“嗯?舅舅认识他吗?”秋秋有点没听懂林风羽的话。
林风羽毕竟也是见证过很多的人。他做过商承宸的太子伴读,甚至给商承宸出了很多怎么追他姐姐的主意。应该说,林风羽从未怀疑过商承宸对林如月的感情。
直到五年前那一纸废后的诏书。
但是前几天商承宸对他说的那一席话,又让林风羽不由得怀疑背后是有什么苦衷。
林风羽愈发觉得,能让皇帝说出“你可取而代之”这种话,皇室里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林风羽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好秋秋。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尚且一团稚气的五官,轻叹了一口气。
“秋秋,我想你以后会有机会见到你爹爹的。到时候,你可以亲口问问他。很多问题,都应该有他来为你解答。”
秋秋有些懵懂地看着林风羽。
“舅舅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嘛!”他有些不太满意地大叫起来。
“哎哟,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林风羽也跳起来,“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我不管,舅舅带我出去玩嘛!”秋秋抱住林风羽的大腿,可怜巴巴地撒起娇来。
“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来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嘛!”
秋秋自打来到京城,不是在这里关着,就是在那里关着,连一次都没出去玩过。
小孩子又是闲不下来的脾气,何况现在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外面天上时不时地挂着几只风筝,逗得秋秋心里痒痒的。
“外边现在瘟疫正凶,实在是太危险了。”林风羽试图和小秋秋讲道理。
“可是,我想我娘了嘛……”秋秋捏着衣角,小声说。眼泪一面在他眼里打起了转。
说到瘟疫,秋秋就知道他的娘亲现在一定是又在那里救人了。
那天林如月走得急,把秋秋放在林府就走了。秋秋哪和林如月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一想到娘亲就眼泪汪汪的。
林风羽还想跟秋秋说点什么,突然下人来报,说有人登门拜访。林风羽只好匆匆地走了。
哼,不让我去找娘,总还有别的办法。
秋秋气鼓鼓地在后院里转悠了几圈。他抬头看着院墙外的一只纸鸢,眼睛亮了亮。
“嘿咻!”
秋秋小心地把几块砖头移到了矮墙角。
这时林母唤着秋秋的名字,叫他过去吃饭。秋秋也欢快地答应着跑了过去。
院墙外,一个背着冰糖葫芦架子的男人倚着院墙站着,手里牵着一只纸鸢,眼神阴冷。
他的衣角上,也有着恭亲王府的四爪螭龙的标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