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帝星危

另一边的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商承宸本就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

大梁安插在西戎境内的线人被发现，无一生还。有线人在临死之前放出传信的白鸽，西戎女王莱蒂法正在大肆招兵买马。伺机报复大梁。

而大梁在西戎边境驻扎的军队人心惶——他们本就已经在西戎驻扎多年，只等着解甲归田那一天，几乎全都无心恋战。士气低迷，面对西戎军队的反扑几乎是节节败退，不久就把之前占领的几座城池还了回去。

西面边境的问题迫在眉睫，早朝结束后，商承宸便召集了几位重臣去书房议事。

服过解药后，商承宸的眼睛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还是没办法看清东西。不管什么都像蒙了一层雾一般。

不过眼下商承宸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要趁大臣们来之前把手头的情报看完。眼睛看不清东西，实在是很是费力。商承宸只能把奏折费劲地放到鼻子尖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

“权虹。”商承宸放下手里的奏折，叹了口气，“去把秋秋叫来。”

“皇上，眼下小太子应该正在上课……”

“叫他过来就是。”商承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

权虹没有多说什么，没过多久就把秋秋带了过来。

这还是商承宸第一次在秋秋上课的时候把他叫过来。秋秋心里忐忑得要命，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想到早上林如月说要是上课迟到了就会狠狠责罚他的时，秋秋以为商承宸要责怪他今早迟到的事情。

“秋秋，过来——”

商承宸的话还没说完，秋秋就乖乖地跑过去，扑到商承宸的膝盖上撅起小屁股。

“今早迟到的事情的确是儿臣不对，请爹……父皇责罚儿臣！”

秋秋说完，就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商承宸的脑子还有点发懵，但他很快就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今早上你迟到的确是不对，但是也不能完全怪你。”商承宸有点哭笑不得地说，“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爹爹请讲。”秋秋一听商承宸不是要打他屁股，就从商承宸的膝盖上滑了下来，乖巧地坐到商承宸旁边。

“秋秋你看这个。”商承宸指着桌子上的文书，说，“这是从边境传来的军报。大梁北至北狄草原，西达西戎大漠，南有南蛮密林，东面则是群岛大海——不管有多远，边境的环境有多么险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快马加急送到京城的这张书桌上。”

秋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眼下西戎边境很是不太平……”商承宸捏了捏眉心，把一份奏折推到了秋秋眼前，“读一下吧。”

“我军与西戎军队在坎狄铁尔城交战，死伤惨重……”秋秋只念了一句，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商承宸，“爹，这个，我……”

“你读就是。”商承宸闭着眼睛，淡淡地说，“这些东西，你以后都要接触到的……多读几份，你要学着看这些东西。”

秋秋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何况他已经跟着太子太傅上了这么久的课，很多东西他都是明白的。对于秋秋自己的身份，秋秋的爹的地位，这些他也都有了解。

“可是，爹，这些东西，秋秋以后学也来得及啊。现在不还有爹在吗？”秋秋不明白商承宸为什么会这么做，加上早上的事情，这些都让秋秋莫名地感到惶恐——爹要离开这里了吗？

“以后……”商承宸苦笑了一下，“让你读你就读就是了，你这孩子，爹又不是要害你。”

秋秋回到商承宸身边之后，商承宸对他一直很是温柔，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也正是因为如此，秋秋很听商承宸的话。秋秋也不愿意让商承宸生气。

“那……秋秋知道了。”秋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商承宸的苦衷。他小心地重新拿起奏折，浑身都绷得很紧。

“不要怕，秋秋。”商承宸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说，“除了爹，还有很多人你可以去倚靠的。你娘、舅舅、外公，欧阳老先生，还有很多很多人。”

秋秋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就这样坐在书房里，一个读一个听，不知不觉看了不少。

这时被商承宸召集来的重臣们也到了书房。秋秋乖巧地行了礼，打算离开书房。

“你坐在这里就是。”商承宸却制止了秋秋，示意他继续坐在书房里、

“儿臣……儿臣不应当继续留在书房打搅父皇了。”

秋秋犹犹豫豫地坐在那里。书房里的大臣们也是满脸不解。

“怎么能是打搅呢。”商承宸摇了摇头，说，“你留在这里就是。”

这时也有大臣看到了秋秋刚才在读的是前线传来的机密的军报，脸色都有些难看。

“皇上，这事……还是有些不妥。”说话的是丞相谢京。他在朝中并没有站队，算是个刚正不阿的贤臣。“小太子尚且年幼，接触军国大事，还是有些为时过早。”

“成材从来不论早晚，何况是朕的孩子。”商承宸淡淡地说。

谢京虽然并不知道商承宸身中剧毒、想要早点锻炼秋秋的苦衷，但是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商承宸，便不再说话了。

“皇上，恕臣直言。”说话的是太尉杜恒志，他之前与庄家交好，和恭亲王走得也比较进。

商承宸淡淡地瞄了杜恒志一眼，知道他嘴里肯定吐不出来什么好话。

“皇上，当今的商阳秋太子本就是皇后在宫外所生。”果不其然，杜恒志一脸痛心疾首地站起来，又开始了议论秋秋血脉不纯的那一套，“皇后林氏当下是风头正盛不假，但是也难保证皇上您以后还会有别的子嗣，若是现在就将一个六岁孩童带到朝堂，实在是……”

“宫外所生又怎么样？”

商承宸面露怒色，伸手重重地拍在了书桌上。随着一声脆响，书桌上的一只茶杯碎成了碎片，商承宸的手也被碎片扎到，鲜血直流。

门外的权虹看了一眼书房里的情况，转身飞快地往凤仪宫跑去了。

若是商承宸大发雷霆引起身上的毒，恐怕只有林如月能解决了。

“林皇后品行端正，在宫外驱除瘟疫，悬壶济世，恐怕还轮不到杜太尉说三道四。”说话的是林风羽。听到杜太尉提到林如月，坐不住了的可不止商承宸父子。

“我可没有说林皇后的不是。”杜太尉老奸巨猾，嘴上也不饶人，“我说的可只有太子干政这一件事……”

“杜太尉的意思是，秋秋还有哪里做得很差劲么？是嫌秋秋太笨，还是身体长相有欠佳的地方？”

不等商承宸开口，坐在旁边的秋秋却突然开口了。

小小的人儿穿着绀色的厚实棉袍，小手揣在袖子里，脸上的神情却是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仿佛带着天生的威严。

别说杜恒志，就连商承宸也愣住了。

“秋秋年纪虽小，事情可都是懂的。”秋秋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逻辑也很清晰，“杜太尉作为前朝之臣，竟然妄议我母后的经历，也多亏父皇大度，可是秋秋听着倒很不是滋味。杜太尉在朝中能做多久的官恐怕您自己也说不清，但秋秋可还是会跟在父皇身后很久。所以杜太尉也不要说太多话了，毕竟秋秋还要再这里很久呢。”

听完秋秋的话，商承宸的气也消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秋秋说的也正是朕要说的。好了，闲话少说，眼下最要紧的可是西戎的战事。”

秋秋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商承宸的手。但是商承宸已经开始和大臣们讨论起了西戎边境的战事，秋秋闭着嘴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转着。

林如月急匆匆地赶到的时候见书房里情况都算寻常，便只是在窗外看了一眼，转身便去了旁边的花园。

不管怎么说，林如月毕竟还是后宫女子。她的父亲和胞弟都是前朝重臣，权势滔天，自然不能继续掺和前朝之事。

待屋里的大臣三三两两地告辞，只有林风羽还留在书房里。林如月这才过去。

“刚才是怎么了？权虹跑去凤仪宫说，皇上大发雷霆，叫我赶紧过来。”

“姐姐还是来晚了。”林风羽笑着说，“还是前朝那几个嘴碎的大臣，见姐夫非要带着秋秋，又开始了宫外所生那一套——不过秋秋已经摆平了！”

“秋秋摆平了？”林如月也吃了一惊，“秋秋，你说什么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插嘴的？”

“可、可是……”秋秋看起来委屈得要命。

“秋秋说的都是好话。”林风羽赶紧护着秋秋说，“再说了，后边我们谈别的国事的时候，秋秋在旁边都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说！”

林如月倒是不好奇为什么商承宸会带着秋秋处理国事，她的脸阴了阴，什么也没说。

林风羽没过多久就走了。西戎边境事态紧急，他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林如月带了一盒药水还有绷带，小心地捧起商承宸的手。

“伤口里还有疼的地方吗？”林如月问，“有没有瓷杯的碎片之类的扎着里面？”

商承宸摇了摇头，开口却说：“秋秋，你回自己的书房吧。”

见秋秋走了，商承宸这才缓缓地张开手。他的手刚才被茶杯的碎片划了两道口子，伤口不是很深，但是看着很是吓人。

“不疼……”商承宸犹豫着说，“如月，我手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林如月的手抖了抖，绷带噗通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林如月的声音有点抖。

“是……”商承宸张了张手，说，“没有疼的感觉，也摸不出桌面和丝绸的区别……”

“解药，我再去给你配一点解药——”林如月慌乱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想要走。

商承宸轻柔但坚定地拉住了林如月的手腕。林如月的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下有隐约的血迹透出来。

“不要紧的。”商承宸摇摇头，说，“失去触觉其实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像看不见东西那样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我不想你受伤，如月，答应我，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要伤害自己。”

“但是……其实我没有伤得很重的……”林如月觉得自己的言语实在是有些过于苍白无力了，“其实……”

“你又在强撑了。”商承宸再次摇了摇头，叹着气说，“如月，你总是这样，受了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不告诉我。就像你流落在外的那五年，明明是因为生活拮据还要拉扯秋秋吃了不少苦，却从来不跟我抱怨……有时候你可以再自私一点的，如月。”

“不行……不行。”林如月使劲摇着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我没有委屈自己……相比之下这都不算什么的，只要你能好好的，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

“好了，好了。”商承宸轻柔地擦去林如月脸上的眼泪，“今早上，我看着你那脸色苍白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我不要紧的，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也还不需要什么解药。去休息，好吗？”

“你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那，那你干嘛要让秋秋跟着你？”林如月擦了擦眼泪，说，“他才六岁，现在就让他参与政事，不管怎么说都……”

“秋秋是才只有六岁，但是……”商承宸移开眼睛，“时间不等人。秋秋很聪明，也很有勇气。我还是很放心他的。”

林如月不说话，只是眼泪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

天气已经很冷了，乌云低垂，京城飘起了雪花。

远处的极北山的莲月堂驻地，亓元明正摆弄着水碗里养着的水仙花。

“堂主，您派往西戎边境救助难民的小队已经出发了。”

亓元明闻声点了点头，他望了望窗外的夜空，眯起了眼睛。

“流星入紫宫，皇上有难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