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奇兵

“别再叫我那个西戎名字了。”亓元明转过头，闷闷地说。

“为什么？”赤娜眨眨眼睛，说，“之前我不是都这么叫你的？”

亓元明没说什么，他推开屋门，径直坐到这间小屋的椅子上。

他把手里的酒坛放到桌子上，眼睛却没看着赤娜：“聊聊吧。”

那是一坛来自西戎的葡萄酒。赤娜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惊喜。

“我可没记得我教过你，可以随随便便地进淑女的房间。”赤娜坐到亓元明对面，打开那坛酒，笑着说，“不过，多谢你的酒了。我可是有很多年喝不起这种好酒了呢。”

“随随便便？呵……这里可是莲月堂，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明明亓元明还没有喝酒，可是说起话来却颠三倒四的。

“看起来，我们和二十年之前的情况颠倒了呢。”赤娜举起酒坛，对着嘴喝了一口，发出舒服的喟叹，“我一无所有，而你却拥有了一切。”

亓元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赤娜。一贯仿佛万事万物都在掌握之中的莲月堂堂主，江湖上有名的药师，此刻看起来却像是很寻常的、为情所困的男子。

“告诉我为什么，赤娜。”亓元明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告诉我为什么。在你做王女的那两年，为什么不肯见我？在你流离失所的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寻找我的帮助？”

“阿塔依……不，亓堂主。”赤娜放下手里的酒坛，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温柔，“亓元明，是你原本的中原名字吗？在我身边的这十一年，你都没有告诉我过呢。亓元明，你可是中原人啊。你的祖国是大梁。我怎么能因为我自己，让你和西戎王廷扯上关系呢？这些年，西戎王廷的人可是一直都在追杀我。他们是一群豺狼，一窝毒蛇，会杀死所有阻碍他们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让我帮你！”亓元明的声音更加颤抖了，“我……我有了很多很多东西，金钱、物资、人脉，只要你哪怕开口向我请求一句，我都会尽我所能帮你的！我……就像二十年前，你救下我那样。至少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吧……赤娜姐姐。”

赤娜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亓元明，我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有一个辉煌灿烂的人生的。事实也验证了我的猜测。我只是西戎沙漠的一只孤狼，而你可是要飞往千山的鹰。我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的。”

“什么重不重要的，我自己心里清楚！”亓元明暴躁地吼了一嗓子，“没那么重要？那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同伴？满足你的一些需要的工具？还是说……”

赤娜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的、宝石一般的苍绿色眼睛，是一双像狼一样的眼睛。

但是狼也会有伤心和失落的眼神吧。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亓元明深吸了几口气，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偏颇。他掩饰似的转过头去，不再看赤娜那双漂亮的苍绿色眼睛。

“那……等你重新当回西戎女王的时候，借助皇上的手，西戎王廷里应该不会再有对你不利的人了。”亓元明顿了一下，“到那时候，我应该是能去找你的吧？我还有很多话想告诉你，很多很多。”

“那时候的事，就留到那时候再说吧。”赤娜又喝了口酒，笑着说，“我也有很多……很多东西没有交给你呢。亓元明……是个很好听的中原名字呢！寓意我还是懂一点的，明，是光亮的意思吧？”

亓元明没有回答赤娜的问题，他站起身来，径直离开了。

赤娜仰起头，一口气喝干了酒坛里剩余的酒。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爱耍小脾气，又固执得很……”赤娜似乎是被酒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阿塔依，阿塔依……”

年关将至。似乎是为了让大梁的人们过一个相对来说开心一点的新年，前线也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骠骑大将军林风羽，率领着装备精良的军队在长甘府将西戎的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狠狠地挫败了敌军的锐气。

林风羽是第一次带兵出征，却是很敢用兵用计。他将军队分成左中右三翼，中翼在正面迎战敌人，左右两翼从侧面包抄。

他提前派斥候观察过，西戎的军师因为不适应中原的严寒天气，身上大都穿了在之前攻下的大梁城池里抢来的棉衣。而西戎军队由于人数太多，并没有全都配备铁甲，多数人穿的都是用藤条编织完后刷上了桐油的藤甲。

棉衣加上藤甲，简直是用火攻的绝佳条件。因此，林风羽命军中的弓箭手全都携带了火种，在箭杆上缠上绵线，用火点着之后再攻击敌军。

林风羽的计谋非常成功。火借风势，西戎大军几乎是溃不成军。

商承宸的行动很迅速。早在林风羽迎战西戎军队之前，他就重新规划分配了京郊的兵力，命令一些信得过的将军与权虹为首的影卫镇守京城，而他自己则选择了御驾亲征。

商承宸与赤娜一道，带着一小支军队，快马加鞭，从小道前往长甘府阵地。

这个选择很冒险，但是林如月知道商承宸的用意。

恭亲王并不知道商承宸身上的毒已经解开的事情，也不知道商承宸早已前往前线。在恭亲王的认知里，商承宸定然已经因为身上的毒而重病在床，他必然会趁林风羽不在京中，前线战事又如火如荼的这个关口，对秋秋下手。

“恭亲王若是有什么动作，我会把他解决掉。”

送商承宸前往长甘府的时候，林如月整理了一下商承宸身上的斗篷，坚定地说：“这个功劳，就留给我吧。”

“你也要多加小心。”商承宸有些依依不舍地抱住林如月，在她的额角吻了一下，“我会把莱蒂法头上的珠宝都带回京城，作为送给你的礼物。”

林如月深吸了一口气，扯住商承宸的衣领，低声说：“承宸，你听好了——你身上的毒，是我解开的，我救了你的命，对不对？”

商承宸还没说什么，林如月就更重地扯住了他。

“所以，你现在的这条命，是我给你的。你可要好好珍惜，给我全头全尾地回来……听到没有？”

商承宸轻轻地笑了。

“我知道。”他柔声说，“等我回来吧。”

林如月松开手，目送着商承宸带着这一小支军队，朝远处奔去。

商承宸回过头朝她招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林如月不由自主地按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她会保护好一切，等着商承宸回来。

京中的百姓正因为前线的好消息而欢呼雀跃，就在这时，又一个好消息传来了。

大梁那端庄美丽，又有着菩萨一般好心肠的皇后兼莲月堂堂主，又怀上了龙嗣！

林如月在皇宫举办了庆典，既庆祝新年，也是为了前线还有自己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祈福。

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恭亲王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秋秋穿着厚厚的棉袍，带着兔毛耳暖，手里举着香，费力地插到香炉里。

向天神敬香，这活计本该是由商承宸来做的。但是现在只能由秋秋代劳了。

“娘……母后，你的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吗？”回到宫中的席位上，秋秋还是忍不住好奇，悄悄地问坐在旁边的林如月。他实在是很惊喜，没想到自己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愿望，居然成真了。

“是啊。”林如月笑得一脸温柔，“小宝宝已经在娘的肚子里长了三个月了呢！等到夏天的时候，小宝宝就会和哥哥见面了。”

秋秋一脸的兴奋，他盯着林如月的肚子看了半天，点了点头：“等小宝宝出生，我要第一个和她玩！如果是个妹妹就更好了，可以穿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秋秋都要好好地跟小宝宝相处哦。”林如月摸着小腹，笑着说，“好了，帮娘夹一些那边的辣椒炒肉过来。”

“娘，这道菜太辣了，要是吃多了辣东西，嗓子会不舒服的。”秋秋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还是拿起筷子，帮林如月夹了一大筷子红彤彤的肉丝还有辣椒。这个小家伙和他的爹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主。

“冬天吃点辣的身上舒服。”；林如月没有和秋秋多说些什么，只顾着吃她的辣椒炒肉。现在林如月也顾不上会发胖什么的了，该多吃的时候还是要多吃，这可不是她馋，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商承宸和赤娜那边，他们也是尽了最快的速度，往前线奔去，根本没有停下来庆祝新年的时间。

“殿下也赶往前线，那么您的宫廷里的事情，是留给您的皇后了吗？”在路上，赤娜问商承宸。

“除了我的皇后，还有我们的儿子，商阳秋。”提到秋秋，商承宸的语气里满是自豪，“他是个很聪明很勇敢的小孩子，能把我交给他的事情处理好。”

赤娜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情绪，她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往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失落。

商承宸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赤娜的变化，准确来说，他压根不会关心除了林如月之外的人会有什么情绪变化：“我的儿子，他的名字是如月起的。他年纪虽然还不大，但是学东西很快。我教会了他射箭，他就在生日的时候，在猎场用弓箭杀掉了一头鹿……”

“我也差点会有了一个孩子呢。”赤娜呼出一口气，看着天上的云彩，笑着说，“差点……”

“听起来，王女殿下也有一段故事呢。”商承宸这才觉察出赤娜的情绪来。

“我这样的人，也有过爱人。很难想象吧？”赤娜苦笑着说，“只不过，他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我赶走了。而我的孩子呢，还没有降生，便被人从我的身体里抹除了。因为我的那个孩子，有着外族的血液，我没能隐瞒住这件事……在西戎，王廷的血是尊贵而不容污染的。”

“外族？”商承宸怔了怔，“啊，倒也不意外，我的皇后的亲生弟弟，也就是现在前线的那位将军，也娶了一个北狄公主……呃……”

商承宸突然想起来亓元明和赤娜的关系。这么一算，九年前亓元明离开西戎的时候，赤娜二十三岁，亓元明二十一岁，正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考虑到这一层，商承宸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不过，西戎的赤娜女王，本就不应该有孩子，也不应该有爱人。”赤娜摇了摇头，说，“眼下，我只有夺回我的王座，才有能力去考虑其他的。”

“王女殿下很有远见。”商承宸笑着说。

他看向远方。风雪弥漫之处，是他们的战场。

年关已过，林如月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平时穿着厚衣服看不太出来，但是在炉火很旺的宫里的时候，只穿着夹袍，林如月凸起的小腹部还是挺明显的。

秋秋对林如月的肚子充满了好奇。他总是想过去摸一摸或者听一听，但是又怕压到里面的小宝宝，所以束手束脚的。

“等爹回来，娘的肚子就该更大了吧？”秋秋贴心地把蜂蜜水递给林如月。

“是呀。你爹也很期待这个宝宝的到来。”林如月摸了摸秋秋的头，说，“我们会和疼爱秋秋一样对待小宝宝的。”

林如月和秋秋待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桌上有一支刚折下来的梅花，气味很香。林如月搂着秋秋，没过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桃珊满脸紧张地跑过来了。

“姐姐，姐姐。是那位恭亲王殿下，他过来了。”

林如月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别慌。”她低声嘱咐桃珊，“先带秋秋去别的地方，不用担心这边。”

桃珊带着秋秋刚走，恭亲王就走进了林如月的宫室。

“皇嫂，新年吉祥。”他笑得很是灿烂。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