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接见室。
乐韵坐在米思珑的对面。米思珑的精神比之前稳定了一些,虽然脸色依然憔悴,眼眶下的黑眼圈也比之前又加深了一些。
在乐韵对她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她心里暗暗地捏着一把汗。她担心,如果知道真相,米思珑的心里能不能承受得住,情绪会不会失控。
毕竟,现在还不是可以崩溃的时候。
让她意外的时,除了瞳孔地震之外,米思珑的情绪一直出奇的平静。
这个反应,让乐韵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更担心。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乐韵关心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地说:
“那天你喝了太多的酒,上车的时候,已经是神智不清,所以你被安置在了副驾驶位。也就是说,当时开车的不是你,而是米思琼。”
米思珑猛地抬起头。
“米思珑撞康晶晶的车,我想她是想要为了给你出气。”乐韵接续说,“她原本只是想破坏康晶晶的车,没想到当时车里有人。她一着急就撞上了路上的灯柱。之后,她给你的妈妈打了电话。”
说到这儿,乐韵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多年的律师执业经验,她已经不再像刚入行时,那样同情心泛滥了。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面对米思珑,接下来的话,竟然让她有些说不出口。
米思珑一直看着她,乐韵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了下去:
“米思琼和你的妈妈商量之后,她们决定,米思珑必须立刻离开现场,由你来承担莫须有的醉酒驾驶的罪名。”
米思珑眼睛里,那颗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滴落了下来。
她用将它轻轻擦去,脸上浮出一个和年纪不相符的苍凉的笑容:
“所以,她们就这样,把我扔在那里。让我来承担一切。”
乐韵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为她明白,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她抿了抿嘴唇,问她:
“思珑,现在是你做选择的时候了。你必须要思考清楚,你想怎么做。作为你的律师,我建议你,一定要保护自己的权益。因为有些事情,一旦确定,就不能回头了。”
“她会被判多久?”米思珑突然问。
“米思琼吗?”乐韵被她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点儿不适应。
“这个问题,现在有点儿棘手。因为她之前出庭作证的时候,曾经说过,她是亲眼看到康晶晶上了自己的车。所以……”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们说出真相,米思琼会被判坐牢多久。”
米思珑打断了她的话,将问题又重复了一次。
“最低可能会判两年。我会去跟你妈妈,还有米思琼谈谈,尽量说服她们去自首。如果她们不愿意的话,我会将我们搜集到的证据,交给检察官。相信在他们看到之后,就会撤销对你的指控。”
“不。”米思珑斩钉截铁地说。
乐韵一惊,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思珑……,你……”
“不要把证据交给检察官。”米思珑的态度非常坚决,“我要再想想清楚。”
“思珑,”乐韵耐心地劝说道:
“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我其实很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完全理解你此刻的挣扎和纠结。但是,你要明白,作为你的律师,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绝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你还小,你不明白被判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谢谢你,乐律师。”米思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要好好考虑一下。”
乐韵见她这样,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只能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米思珑感激地笑笑。
很快,她的眼睛垂了下来。
“在这种环境下,她可能一刻都活不下去。”米思珑幽幽地说。
乐韵知道,米思珑嘴里的“她”,指的是妹妹米思琼。
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难过,为了米思珑。
米思珑起身,离开了接见室。
乐韵坐在原地,没有动。她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离开看守所,乐韵拨通了陆胤的手机。
“中午陪我一起吃饭吧。”她闷闷地说。
“好啊。”陆胤答应得非常干脆。
“那就在你公司旁边的那家粤菜馆吧。”乐韵说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没问题,我现在让吴优订位子。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说着,乐韵发动了汽车,朝一桥集团的方向开去。
走进粤菜馆,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她,赶忙迎上来招呼道:
“乐女士,陆总一惊到了,在202包厢等您。”
“好的,谢谢。”乐韵礼貌地点点头。
推开包厢的门,陆胤早就点了一桌她爱吃的菜,在等她。
“不错不错。”
看着满桌的美食,乐韵的心情终于有阴转晴。
“我还真的饿了。”说着,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鹅,放进嘴里。
陆胤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刚刚在电话里,感觉你情绪比较低落,还很担心。看你现在的样子,总算是放心了。”
听到陆胤这么说,乐韵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陆胤看她的样子,担心地说。
“原来我以为世界上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没想到,有些人,简直是离谱。”
说着,乐韵将米思珑案件的来龙去脉,大概地跟陆胤说了说。
“你做得很好,没有什么不对。”陆胤安慰她。
“真的吗?”乐韵无奈地揉揉额头,“有时候,我越来越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们抛开感情因素,单纯地来看这件事。事情的真相就是,米思珑没有是无辜的。而你作为她的律师,当然有责任为她主张权益,伸张正义。”
乐韵抬起头,看着陆胤,蹙眉问道:
“换作是你,你会送你自己的妹妹去坐牢吗?”
陆胤没有说话,认真地想了想之后,他点了点头:
“如果她真的有罪,我想,我会让她承担应有的责任。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吃饭。别辜负眼前的美食。”
陆胤盛了一碗汤,端给了她。
乐韵的嘴角,终于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在心里暗想:
原来有人陪自己一同分享,快乐会加倍,而烦恼也会神奇地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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