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白家小姐在众人面前闹了那么一出正大光明与男人私奔的好戏,大家自然不会让这个茶余饭后的绝佳谈资默默闷在白府内。
尽管白老爷已经再三命令白府上下所有人不许将此事传出去,然而再严苛无情的家规也压不住人们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没有多久,白小姐跳湖私会情人,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和男人跑了的故事便传遍大街小巷。
写话本子的更是找到了好题材,将此故事不断扩充,发展出了许多不同的版本,有的甚至被编写成了淫词艳曲,被一路传唱。
一向最注重名节的白家,此番可谓是脸面丢尽。
茶馆里,小摊旁,随时都能听到路人的八卦。
“要我说啊,白小姐就是被压抑太久了,物极必反,被压的越狠,一旦犯了什么错,那便是惊天动地的错。”
“你说的没错。白家的那家规那是人能受得了的吗?哪家姑娘要是嫁到他们家去,那可是倒了大霉了!”
“要管理好内宅,要处处得体,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逛个街都不行。就算真有要事出门都得被一众仆从围得严严实实的。反正我可不想让我姑娘嫁到那样的人家。”
“可不是嘛,就这样还得戴帷帽呢。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也就他们家姑娘出门还戴帷帽。”
“你别说,白家真是成也家风败也家风。虽说他家男丁不好取媳妇,但是女儿可太好嫁了。就是用这样的规矩严防死守,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姑娘家风严,能守住贞洁,不少守旧的人都很看重这点。要不就说白老爷一个区区六品官,怎么能攀得上侯府的呢。白家能维系这么多代,不得不说上嫁的姑娘们维持的姻亲扶持了不少。”
“但这次真是败也家风了。现在也就白家还这般守规矩,反倒显得鹤立鸡群。你看那天整条大街上只有白小姐一人戴着帷帽,还被丫鬟给围成那样,真是让人想不注意看都不容易。”
“是啊,她要是不那么显眼,爱跳湖跳湖,爱和男人私会就和男人私会,谁知道她是白家的小姐啊,也不至于闹得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京城里的议论纷纷,自然也传到了侯府的耳朵里。
侯爷看似悠闲地品了一口茶。
茶盅放回桌上发出的一声脆响,却都让白老爷冷汗直冒。
“白大人,你这样不地道啊。发生这么大的事,还得我登门了你这才和我说退婚。”
“给侯爷见笑了,是老夫教女不严,实在无颜面见侯爷。”
“也罢。事已至此,只能说我们两家有缘无分,犬子没这个福气娶白家的女儿当媳妇。”
“侯爷言重了,老夫惶恐。是小女这个不争气的配不上令郎。”白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白大人,令嫒的所作所为,你是当真一点也不知吗?”
“不敢欺瞒侯爷。若是有所察觉,老夫岂能让她做出这样的丑事,更无脸面与侯府结亲啊。”
侯爷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此番未能结成亲家倒也未必是坏事了。令嫒私定终身你都浑然不知,焉知她还有多少事是瞒着你这个父亲的。”
白老爷刚擦完额头,又有冷汗冒出来。
侯爷继续说:“我倒想起一件事,她与凤仪公主待在一起那么久,难免耳濡目染。”
“你说,他日若是真嫁到我府,会不会跟犬子吹吹枕头风,让他倒戈凤仪公主?”
“那岂不是祸起萧墙?如此想来,这亲事没成,于侯府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坏事。”
白老爷这下被彻底吓到了,连忙申辩:“侯爷!老夫绝无此意啊!”
“诶,我就随口一说,白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侯爷起身,与白老爷作揖道别:“白大人,好自为之。”
白老爷回礼。
哪怕送走侯爷之后很久,白老爷心中的阴霾仍久久不散。
他知道,经此一事,侯爷对他已没有之前那般信任了。
当京城流言蜚语漫天飞的时候,舆论中心的人却出了京城。
江暮月坐在马车里,美滋滋地啃着陆幺柳给她编写出的面包。
白家的人应该已经把她前两天的表演传出去了吧。她一向对人们的八卦之魂很有信心。
白老爷不是守规矩重名节到让女儿在家里蹲大牢的程度吗,不是最怕女儿失了名节没法给亲家交代吗。
既然如此,她便偏要坐实了这个失节的虚名,让这两家的老顽固们自己掰扯去吧。
最好能打起来,打得越激烈越好。
一想到本来应该穿一条裤子的守旧派因为她这个意外因素而有了龃龉,甚至有可能离心离德,她就觉得手里的面包更香了。
江暮月的视线顺着面包,一路移到坐在车厢外正在赶马的陆幺柳身上。
人形系统真的太好用了,什么物品都能编,就连出城所要用的路引都能编写,要是没有他的马车和路引还真的做不到那么顺利就逃出来。
一想到这,江暮月就忍不住地想再去夸夸陆幺柳。
“阿柳。”
她刚准备去掀车帘,正在赶车的人突然喊了声:“小心!”
听到这声警告,江暮月条件反射地躲回车厢后方。
接着便听见一阵骚动,随之而来的是好几个人被踹下跌落路边的惨叫声。
是遇到强盗打劫了吗?
“怎么了阿柳?”
她不敢贸然出车厢。没有防身的武艺,不躲好怕是反而会给陆幺柳添麻烦。
“江小姐,这附近有很多流民。他们刚才扑过来,像是要抢东西。”
“流民?为什么会有流民?”
“我也不清楚,突然冲上来,跟饿狼一样。不过已经把他们打跑了。应该暂时安全了。”
江暮月小心地掀开车帘的一角。
马车行驶过的黄黄的土地已经龟裂得不成样子,附近的树木也干枯得了无生机。
两边七七八八地躺着好几个刚刚被陆幺柳踹下马车的流民。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弱不堪。捂着被打伤的地方,死死地盯着把他们甩开的马车,眼里流露出被饥饿折磨的快要疯狂的渴望。
这比饿狼更凶狠万分的眼神看得江暮月不寒而栗。
她毫不怀疑,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些人会把他们连人带马统统都吃得干干净净。
“城外是闹饥荒了吗?”
江暮月问道。在白苏木的记忆中,她从小到大基本没有出过京城,不太清楚城外的局势。碰上这些流民也是江暮月始料未及的。
她看着正在赶车的陆幺柳。
要不?请他再多编写一些食物分给他们?
正想着,她看见前面又冲来了一大批的流民。
他们嘴上喊着“有人有人!马车上肯定有吃的”一边不由分说地抄着粗树枝等攻击道具就要把陆幺柳打下来。
马儿也因此受惊,前蹄腾空,似要摆脱这些流民打在它身上的石子,马嘶声响彻云霄。
车厢里的江暮月被这剧烈的颠簸给震荡得头晕眼花,本能地双手护住头。
她本想试着让他们冷静下来,和他们说这里可以分配食物,可这些被饿疯了的人已经失去了沟通的理智,像是要吃人。
在极端的饥寒交迫下,人性是最容易被舍弃的奢侈物。
江暮月的马车看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等着被他们分食的大肥肉,谁也没有心思去听大肥肉要和他们说什么。
陆幺柳差点没拦住跳上马车的人。
他有些急了,拔剑出鞘。
宝剑的寒光暂时威慑住了众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见他稳住了马儿,正欲加速驱使马车,一块到手的大肥肉即将飞了的恐惧甚至压过了他们对于生命的珍视。
其中的一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扑向陆幺柳,想着把他扑下去,让其他兄弟们赶紧跳上马车抢吃的。
陆幺柳避闪不及,一剑刺穿了来人的胸口。
“啊!!!”
惨叫声与迸溅的鲜血终于让剩下的人望而却步。陆幺柳不敢多作停留,加速离开。
被刺中胸口的人倒在血泊中,在痛呼声中挣扎抽搐着。
而和他一起的众人却只是看着他,眼底逐渐流露出贪婪。
直到他没有了生息,众人忽然如蝗虫般一窝蜂地围上前。有些人的嘴里嗫嚅着:“这下有吃的了。”
江暮月抱着仍处于眩晕中的脑袋,惊魂未定。
又跑了好一会儿,确定了前方寂静无人时,陆幺柳有些担心地问:“江小姐?你没事吧?”
江暮月才堪堪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陆幺柳刚刚...是杀了人吗?
她赶忙晃了晃脑袋。
不,只是刺伤了,未必就是杀了人。况且,要是没有陆幺柳护着她,以刚才的情景,她怕是就小命不保了,怎么还能责怪他杀了人呢。
“哦我没事,倒是你,没有被吓到吧?”
陆幺柳:“系统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
她掀开车帘子,看着他的脸色,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阿柳,你刚刚,是不是杀人了?”
江暮月小心翼翼地问,又感觉这样显得好像是在责怪他,连忙又补充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个情况,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你有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陆幺柳回头,又确认了一下江暮月的安全,回她:“你没有事,我就没必要害怕。至于有没有杀人,我也没注意。当时只能一剑刺过去,我便刺过去了。”
他的反应,好像确实没有自己有可能杀了人的恐慌。
因为是系统,所以不太会有人类一样丰富的情感吗。
可是和他处了这么久,江暮月认为她还是时不时地能感受到陆幺柳表露的和人类相似的小情绪。
不过,没有情感未必是什么坏事,这样也不会有太重的心理负担了。
她脸色苍白。剩下的面包被却再也没有胃口继续吃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些流民?还是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朝廷没有赈灾吗?
京城里繁华似锦,热闹非凡。京城外的一群人却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仅仅一城之隔,却是天堂和地狱的分别。
马车持续行驶,入眼处尽是荒芜。
溪水干涸,野草枯黄。
连鸟鸣声都听不见,没有一点活物的迹象。
枯草堆里偶尔见到几根白骨。江暮月努力让自己不去思考这到底是谁的白骨。
可脑中仍控制不住地划过一句诗:
岁大饥,人相食。
他们一行人仿佛被笼罩在了无边无际的寂静中,唯余马车的车轮轧过的声响,显得格外孤独,似乎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问陆幺柳:“还有多久到南山城?”
南山城就是梁清所在的家乡。
“放心吧江小姐,不远了。我们离开京城差不多两天了,应该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南山城。”
四五天的时间?这么快。算上已经走的这两天,南山城离京城不过是七八天的马车路程。
这么近的距离,这些流民会是南山城里出来的吗?
若真是这样,既然离京城这么近,为什么朝廷会视而不见呢。
况且,梁清他们家可是南山城的首富。面对灾民,他们这些坐拥更多财富资源的人也都无动于衷吗。
太多疑点了。
“阿柳,真的谢谢你了。”
“啊?”突然的感谢让陆幺柳没有反应过来。
“真是多亏了你,不然遇到那些流民,真不知道会怎样。我前面还想着让你多编写一些食物分给他们,都没来得及说,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要是看到你有那么多食物,他们那已经饿到失去理智的样子,没准会连着我们都一起生吞活剥了。”
“但是,明明......如果他们还能和我们说些话而不是直接上来攻击,也许我们就能救他们了啊。”
“江小姐不必多虑。”
陆幺柳努力搜寻着自己数据库里的类似案例安慰她:“流民太多,这不是说给了食物就能救得来的。既已成了流民,说明他们已经失去了可以耕种的土地,或者其他可以赖以生存的途径。给了食物也只能暂时果腹,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
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南山城里,是否也是一副生灵涂炭的光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