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兰眼神幽暗了些,低着头双手抱膝:“我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了……一直没有发现出路。”
“那我们就一起找!现在多了一个我,也算多份力了。”
江暮月说着就走出了石穴。听安芷兰她那一门派的恋爱脑听得头疼,急需趁此机会出去透透气。
“我对这鬼地方还不熟,要不带我先去探探路。”
“阿月等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时候不能乱跑,不然一不小心会触发幻境……”
然而安芷兰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变形。片刻后,江暮月仿佛忽然置身于婚礼现场,只是婚礼的氛围不太对劲。
大大的“囍”字贴在正对面的墙上,带着耀武扬威的架势牢牢占据来者的视线。
紧靠着墙的小桌上稀稀疏疏地摆着红色蜡烛。烛光摇曳,在背后的巨大囍字上映出的诡异黑影,随着光影的变化飘忽不定,似乎正一步步向来人靠近。
烛泪沿着红色烛身缓缓滴落,像极了血泪。
江暮月想,这再加个棺材直接就是冥婚了。
咋回事?
想起安芷兰刚刚的提醒……她这是进了幻境了?
就这么巧吗?刚踏出去没几步就让她碰上了?
江暮月懊恼地抓着头发。还没完全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则,各种突发事件就层出不穷。
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以剑灵的形态,试着操控还未完全掌握的灵力,让它包裹住自己,形成一层保护膜。在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生物搞突然袭击后,缓缓向前走去。
等等,怎么回事?
低头望去,触目惊心的红从她的裙摆处往上蔓延开来,逐渐浸透了她的整件衣衫。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身着喜服的新娘。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尖锐刺耳的女声带着阴气森森的腔调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位朋友,没必要这么吓人,有话好说,我先声明,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还潜藏着魔物?
江暮月环视一圈仍没确定声音的来源,只好对着空气绽放出一个友好而灿烂的笑容。
“这位朋友,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我俩本就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更无意伤害你。你看把萧知逸放了,我也和同门们说不与你为敌,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看怎么样?”
“或者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帮你完成。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干嘛非得结仇呢。”
她不知道鬼怪魔物能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沟通,但尝试一下还是必要的。目前局势很被动,若是能引诱对方回答,说不定能从话中捕捉到破局的关键信息。
隐藏在暗处的魔物并没有上当。
“新娘子来了,新郎还在睡觉。怎么办呢,只有劳烦新娘去接下新郎了。”
伴随着阴森女声,原本密不透风的墙上出现了一道木门。
“新郎就在门内。只是新婚夫妇被婚闹一下也是必要步骤。就看你能不能推开那道门啦。”
“时间有限,新郎总是等不到你来叫他的话会睡死过去哦。”
“嘻嘻,祝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女声彻底消失。任凭余娇如何花式喊话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这魔物倒是挺懂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不过,这新郎是什么鬼?和她有关系吗?还是又一个陷阱?
望着眼前的门,江暮月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看过的婚闹习俗。
新郎接新娘的时候会被新娘的亲友团堵在房门外,得往门缝里塞红包才给开门。现在做新郎的昏迷不醒,于是两极反转,由新娘来扮演接亲的角色了。
江暮月的视线往下移去,门下果然留有一个不小的门缝。
是不是真要她往门缝里塞红包?塞够了门才能开?可是她没带钱啊。
不过这个木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坚固的样子......
剑身的动作随思维而动。灵气汇聚于剑刃向前冲去,使出全力挥剑砍向木门。
门却毫发无伤,纹丝不动。
“新娘子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你再怎么砍也没用,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就是就是。”
门后响起了男女老少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无非是这新娘子这么凶将来难以管教,新郎怕不是个妻管严之类的,倒是出乎意料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只是这股烟火气放入诡异如冥婚的婚礼现场,巨大的反差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是新郎的“亲友团”吗?
江暮月壮了壮胆,决定再次释放技能:装怂尬聊。
“各位亲人朋友,小女一路走来不易,唯愿与夫君双宿双飞。还请亲人朋友们成全,放我们夫妻团聚。”
最后一句话说完前还刻意挤出了一声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
门后的人反应也鲜活得如同活人:“哎呀小姑娘别这么开不起玩笑。大喜的日子图个好彩头,发几个红包让大伙都沾沾喜气嘛。”
果然是要塞红包。
江暮月为难道:“可是匆忙过来我也没带钱,家人们也不早说。要不你们让我回去拿钱?红包管够。”
“都已经来了,没接到新郎怎么能回去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啊对啊,怎么能弃新郎而去呢。”
看来这个幻境不带着新郎一起出去她一个人也是无法离开的。
强制性的同生共死,在恐怖氛围下倒是有种血色浪漫。
江暮月苦笑,继续周旋着:“还有别的法子吗?大家不要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呀,我接不到夫君,你们也拿不到红包,多不好。”
门后的不明生物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其实红包也不止是钱啦,灵力红包更好哦。”
“灵力红包是?”
“就是把你一部分灵力分出来,就当红包了。从底下这缝儿里塞进来就行。”
江暮月隐约感到不妙。
她伸出手掌心,凝神静气,将一小缕灵力从体内分离,聚拢于掌上,成一个透明的小球体,形似玻璃弹珠。
随即蹲下身,将弹珠从门缝弹过去。
“红包收到!”门后传来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孩童的稚音紧跟其后:“姐姐真小气,我都没有呢。”
“是啊姑娘,这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个时候不大方什么时候大方。”和蔼成熟的女声附和着。
接着又冒出了几个年轻男女的声音:“我们都没拿到,可不能开门。”
江暮月根据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计算着,门内大概有七“人”。
她从善如流地弹出了额外六枚灵力弹珠,整个人趴伏在门缝处喊道:“家人们现在可都拿到红包了?”
“拿到是拿到了......”断断续续的回话声倒是印证了她对于“人”数的猜想。
“不过你这也太少了吧。这样就想把新郎接走了也太便宜你了。都不愿给夫君多花点吗,他可是要陪你一生一世的人啊。”
“是啊是啊......”
穿透门的抱怨像是通过扩音器飘满整个空间,无可躲藏的立体环绕声围着余娇盘旋着,企图瓦解她的理智。
如她所料,这红包怕不是意思一下就行的。
新娘子江暮月仍趴伏在门缝边,左手紧贴着门,如同被棒打鸳鸯的痴情女子般苦苦哀求:“小女只是一名小小的剑灵,灵力有限,还望各位高抬贵手。”
透过门缝,痴情女子泪水氤氲的眼睛忽然对上了一只纸眼,仅以毛笔粗糙地点了一点作为瞳孔,贴在圆圆的木头脑袋上。
“姐姐哭了。哈哈哈哈哈~”
贴着纸眼睛的木头脑袋兴奋地左右摇摆,四肢也激动捶地,发出木头碰撞的咚咚声。
江暮月一惊。门内的......都是一群木偶人?
“干嘛呢小宝,人姑娘大喜的日子还把人惹哭了。”有着成熟女声的木偶走近孩童木偶,两条木棍腿出现在她的视野。
梨花带雨的新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婶,您最好心了,求您给小女开开门,与夫君团聚吧。”
“那可不行。”又一个木偶走了过来。
“这么容易让你把新郎接走可不行。太容易得到就不懂得珍惜,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那......我就剩这么点灵力了,你们看看够吗?”
江暮月右手凝出三颗灵力弹珠,依依不舍地挨近门缝,却不送过去。
“干嘛呢姑娘,吊胃口呢。”两三只毫无人气的纸眼贴上门缝死盯着另一边的可怜姑娘。
“你......你们别吓我。”江暮月哽咽的声音让人毫不怀疑她下一刻就会崩溃到号啕大哭。她颤抖着说:“我真的,只剩这么点了,够你们分吗?”
“什么?只剩多少了?”剩下的几个木偶人闻言也连忙赶到门边。
“就这么点了,你们接好。”江暮月说罢迅速将三颗灵力弹珠以不同角度弹射过去。
这下让木偶人们猝不及防,纷纷去哄抢数量有限的红包,闹作一团。
“你碰到孩子了!”
“你都拿到两次了还抢!”
“另一颗灵力呢?我明明看到它往这边弹了!”“你踢我干嘛!”
“你别绊我......哎?哎呦啊啊啊啊啊怎么都压我身上了......”
其中一个木偶人被谁的木腿绊倒后,不知怎的也连带着其他木偶人一起向同个方向摔了下去。
意识到不对劲的木偶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每只木腿上都系着无色透明的丝带。
而这丝带宛若被赋予了生命力,在他们集体摔倒之际敏捷地把所有木偶缠绕在一起,像是在折叠捆绑打包厚重的棉被。
透明的丝带......对了,那个女人送过来的灵力红包,那些弹珠,也都是这样透明的!
不可能!什么时候......
木偶们无神呆滞的纸眼终于看到丝带开端是从门缝那边延伸过来的。
而门外的操纵者江暮月已卸下楚楚可怜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江暮月感觉他们就是针对她来的,她前脚刚化为剑灵,后脚就出现了个专门吸灵力的幻境。
这些魔物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于是娇滴滴的新娘假装就范,一来是为了摸清门后“人”数方便下手,二来是为分散他们的专注力,一时半会发现不到她的小动作。
正当他们抢得热火朝天之际,江暮月左手聚拢的灵力已呈丝带状,一端粘着手掌,另一端悄然沿着门缝爬了过去。
接下来的过程简直出乎意料的顺利。木偶人被她手中“仅有”的三颗灵力弹珠吸引了全部注意,甚至起了内讧,全然没有意识到中了陷阱。
得逞的江暮月收回一直贴着门的左手,由掌变拳握着呈丝带状的灵力,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门被缠绕成团的木偶们撞得砰砰作响。
笑得不怀好意的女子甚至饶有兴趣地踩上了节奏:
手一松一拽,在“砰”的撞门声后接上问话:“开不开门?”
一松一拽,“砰!”“开不开门?”
“砰!”
“开不开门?”
“砰!”
“开不开门?”
“砰砰砰!”
“到底开不开门?”
木偶团叫苦连天却无可奈何。即使没有痛感也被撞得天旋地转,感觉实在不好受。
这情景莫名让江暮月小时候看的猫和老鼠动画,里面那只汤姆猫从杰瑞的洞中抓住了另一边黑猫布奇的手,两猫都误以为是抓住了杰瑞,拼命把对方往自己这拽。
这群木偶撞上门的样子,是不是和那两蠢猫拉着彼此撞墙的画面一致?
话说除了拽,汤姆猫还干了啥?哦还拿了扫帚捅到了隔壁黑猫的嗓子眼。
想到这的江暮月玩心大起,左手继续拽着灵力丝带拖拽着木偶团一下下撞门,同时右手抽出剑往门缝内一下下捅去。
木偶们嚎叫着,几个木偶的躯体在不断的撞击和剑刃的双重攻势下,逐渐散架。七零八落的肢体因再一次的撞门哗啦啦地弹向四面八方。
四肢尚全的两个木偶见此景终于绷不住了:“开开开我们马上就开......你...先放了我们。”
江暮月警惕心未减:“需要放你们才能开门吗,我看到你们的腿脚就是两根光秃秃的棍棍,都没有脚掌脚趾,上身就有开门的手掌手指了吗?”
木偶人连忙回道:“对啊对啊,没有手怎么开门呢,先把我们放了门才能开啊。”
“反正你们现在也就剩两个了吧?要不我还是再撞散一个,留一个开门也够了。”
说罢作势欲拽。
两木偶人吓得连连告饶,终于彻底认输,齐声喊道:“吉时已到,接新郎喽!”
“什么?”
敢情这门是声控的?
原本纹丝不动的木门配合着接新郎的喊声缓缓打开。
江暮月警铃大作,急忙往后退出几米,神经紧绷,生怕门后突然飞出各种暗器。
然而并没有。
大门敞开,露出笔直的回廊,像是在恭候着她。
江暮月收回灵力。从门打开的瞬间她就感觉到原本绑着木偶的灵力丝带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像是网到的鱼从破损的缝隙中溜走一般。
那两木偶人跑哪去了?好像门一开他们就立马没了。
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回廊尽头处连接着一间房。房内明亮的烛光溢出精致的镂空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