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何青黛这次的回答倒出乎我的意料。
她与四皇子一起搀扶着我上了马车,送我回府休息。期间她俯在我的耳边说:“你且回去休息,我之后会专程来和大姐道歉。”
道歉?这个受万千宠爱的嫡女居然会向我道歉?
真的吗?我不信。
虽是这么想,但我心头的恨意一下子就平息了不少。
入夜之后,何青黛居然当真来道歉了!
“对不起!”
她真诚朝我弯腰鞠躬的样子给我整不会了。
“不仅是这次推你入水,还有我往日欺负你的那些混账行为......总之,真的很对不起!今后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你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如果你有怨气,请尽情发泄于我,我接受你的一切报复。”
不是,你话说到这份上了反而让我不好意思报复了啊。
我目瞪口呆,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还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二妹妹......你莫不是,被夺舍了吧?”
“你怎么知道!”
这么直接就承认了吗!
我咬住唇,与这个何青黛大眼瞪小眼。
这算是撞破了天机吗,我会不会被灭口?
不过无所谓了,被灭口也被做成人彘强。要是这次能结束循环那我还赚了。
“我无意知道你是谁。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求个痛快,动手吧。”
我引颈就戮,对方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连死都不怕,是对生没有一丝眷念吗?”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周身没有任何杀气:“何大小姐,以往的伤害我无法弥补,但我会保证我会努力把你应有的未来还给你。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对我的怒气,毁了你自己的那颗善良的心。”
善良?她居然说我善良?
不待我反唇相讥,她便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感觉有些可笑。前面十三次循环,我被骂恶毒都被骂麻了,我索性开摆,直接害得全家满门抄斩,彻底坐实了恶毒之名。
可她却说我善良......
这让我鼻子有些发酸。
该死,她只是不疼不痒说了几句话而已,我怎么这么容易被动摇。
3.
想是这么想,但因为何青黛的道歉,让我决定继续施粥的善行。
本来由于始终无法逃脱被做成人彘的命运,前几轮我已经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避免被四皇子看上引来嫡妹的迫害,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何青黛说的对,我没必要因别人的恨意影响到自己行为。
况且,虽然施粥的初心是为了个好名声,但大家那一声声的“谢谢”给我心底带来的暖意是真的,也是我前十几次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喜悦时刻。
何青黛还破天荒地过来帮忙施粥。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想抢功劳,可看她卖力的样子不像是演的,还逢人就说是受了我的委托才来帮忙。
这个夺舍的......好像人还怪好的咧。
我隐隐有种预感,命运会因为这个夺舍者而有所不同。
基于这个猜想,我开始刻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她很奇怪。每日早出晚归的,回来时累得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晕倒似的。
父亲和祖母对我的态度见好,至少有什么好东西知道分我一份了,想来是和青黛刻意和他们打的招呼,嫡女的话到底还是比我有分量。
青黛依然被指婚给了五皇子,婚期在我与四皇子之前。
这次她却没有因这个婚事怨天尤人闹得大家不得安生,反而接受良好,只是每天依旧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好奇让我心痒难耐。终于在何青黛又一次大晚上的不睡觉溜出府时,偷偷跟了上去。
她一路溜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小声喊道:“君迁,准备好了吗?”
百里君迁?五皇子!
他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怎么就好成这样了?青黛不是因为他体弱多病不受皇帝重视一早被排除储君之位而瞧不上他吗,现在整半夜私会这一出?
八卦之心冉冉升起。我借着月黑风高,悄然靠近,倚着一面墙竖起耳朵。
“嗯。你确定没有问题吗?”
“不然呢,你不是会法术可以驱使各种动物听你号令吗?这几天一直跟在我后面的乌鸦应该把听到的都告诉你了吧?”
“......你都知道了?”
“废话,你这点小把戏我都察觉不了,我这几百年的仙岂不白修了。”
“......”
“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你非要当魔不想当仙?”
何青黛说着握住挂在腰间的剑柄,手指掐诀,让五皇子环着她的腰,御剑而去。
“后面偷听的那位——我现在没空,回来再跟你解释。”
她这一嗓子差点把我魂都吓飞。
被发现了?什么时候?
我知道上官君迁会妖术,会驱使动物为他所用都是做基本的,前几世我曾亲眼看到他用妖法杀人,凡人士兵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只是,二妹妹什么时候也学会的法术?
不,应该说,夺舍的那位似是个修仙之人,她是什么目的?
来龙去脉还没有捋清楚,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逮到了!就是这个贼人!”
啊?什么贼人?是说我吗?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便被几个人扭着胳膊押进衙门。
“穿的倒体面,长得也挺秀气,怎么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我没有......”
“那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面干嘛!”
这倒问得我哑口无言。我能说啥,偷听仙魔私会吗?
“没话说了吧。我一路追着那贼人过来,方圆几里就看见你一个人影,不是你是谁?交不出赃物就给我蹲大牢!”
不是,大哥你这逻辑不对吧?只看到我所以我就是贼了?
但我也懒得辩解,你说啥就是啥吧。
反正按照前十几世来看,最后都得死!
蹲大牢就蹲呗,又不是没蹲过。
不用面对家里人那嫌弃至极,又看在那夺舍者的面子上不得不对我客气的虚伪脸,倒也清净。
我在牢中寻了处能下脚的地方,躺了下来。
和我同一牢房的狱友打量了下我,突然兴奋地跳起来,像发现奇珍异宝似的指着我叫:“啊,是你!你,你不那谁吗......丞相府的何大小姐何苏木!每月施粥的那个!”
她这一嗓子把四周牢房的人都叫了起来,聚往我的方向。
“真的诶!真的是何大小姐!你怎么也进来了?犯了什么罪?”
最先吼出来的姑娘眼睛一转,回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四皇子殿下始乱终弃,不想娶你了,就随便找个由头把你扔进牢里了!渣男!”
狱友们也纷纷附和。
我哭笑不得。小姑娘脑补得还挺多。
“我知道何大小姐一定是好人,你一定是被渣男陷害的!我还吃过你施的粥呢,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犯法。”
其他狱友也道:“那是当然!我们这里的人很多都吃过何小姐施的粥吧,我们自然是信你的。”
“对啊,当初要不是吃了你的几碗粥,我就真要饿死了。”
他们的话让我内心一暖。我不禁摸了摸面前这名小姑娘的小脑袋:“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小翠。”
我嘴角微微上扬。还真是个朴素的名字。
由小翠牵头,我和狱友们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别提了。如今世道乱,到处都有人造反,那帮子官爷都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偷的抢的路过的可疑人员通通都当作危险分子抓进来,大牢都不够塞的,不然我们这么多人挤在一间。诶何小姐别误会,我们可不是反贼啊。无非是些偷鸡摸狗的事,让何小姐见笑,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我心中苦涩。
说话这男子谈吐文雅,看气质应该是个读书人,没有机会在科举上一展红筹,倒为了生计蝇营狗苟。
每月施粥之际,我也曾目睹百姓们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模样。然而我一个弱女子,所能做的也只有多给他们盛碗粥,说些不疼不痒的安慰话。
作为丞相府的庶女,我向来自怨自艾,感叹自己如同无枝可依的浮萍。可是和他们比起来,我这点伤春悲秋简直尽显矫情。
想到这,我就更想在牢里多呆几日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的牢狱生活倒没有我想象得那般艰难。狱友们都顾念我施粥的恩情,每次吃饭都把最好的饭菜留给我。
牢饭不见荤腥,但清粥小菜也能保证我吃饱。
这群狱友,人还都怪好的咧。
4.
正当我琢磨要不要在大牢里一直蹲下去时,又新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狱友。
“何青黛?!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大姐!原来你在这,我们找你都找疯了!”
我冷笑:“别哄我了,这个家谁会在意我死活。”
“......确实。其实只有百里霜在找你。你说祖母和父亲哥哥怎么都那么冷漠,就像完全忘了你这么人。”
......你这是装都不装啊。
说话还真坦诚,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从小到大都被如此忽视,习惯了。我那冤中夫君百里霜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找下我,前几世他承诺给我的事就没有一件做到过,我也不指望他。
相比之下,有件事更让我在意:“何青黛,我也不瞒你,那晚的事我都听见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别紧张啊。我们修道之人从不伤及无辜,会损功德的......好吧,虽然损功德这个设定已经是老黄历了。”
我:“?”
“这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你只要知道,我穿到何青黛身上的任务就是阻止魔神降临。百里君迁就是魔神转世,我得用情感化他,所以我把他送到我生前修炼的仙门去了。放心,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是,我听着怎么脑子转不过来了。
“你知道他是魔神转世,那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啊!”
“要真这么容易就好了。杀了他魔神原地降临,只能感化,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么。”
所以我们这个世界,也是一本小说?
我打了个寒颤。
“那,既然得用情感化,你怎么给他送到仙门去了?”
“是得用情,但没说是哪个情啊。你不会是指望我用爱情吧?不至于,友情也是情啊。逍遥门是我成仙前修炼的地方,我的师弟们人都很好的,感化一个魔头不成问题。”
“你说的功德又是什么意思?”
“几千年前的修仙者是要做善事积累功德才能得到成仙的。但现在不是了,修仙门派不管凡人死活了,所以我更得把君迁送过去,让他们不管也得管,不然魔神降世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
自从这个夺舍的来了,她带给我的冲击简直一波接着一波。
“那你呢?”
她的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你要是想,让狱卒通报一下你是准皇子妃,随时就可以出去吧。”
我摆摆手:“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这辈子是不可能出去的。这里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何青黛一副看智障的眼神。
“你还没回答我,你又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哦,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吃了人家七八笼包子,没给钱。”
我瞳孔地震:“好哇,我在城内施粥,结果我的妹妹在吃霸王餐!你是被何家赶出来了吗穷成这样!”
“倒不是赶出来。只是这次病人那路途遥远,我赶着救人没带什么干粮。好不容易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也累的不行,又累又饿,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包子铺,我一个没忍住就......”
“所以这是饿了几天了?”
“十天。”
“......对不起我刚刚说话有点大声。”
我心生佩服。原来她自从穿越过来,每天早出晚归,是为了去治病救人啊。
“来,开饭了啊。”
何青黛听到开饭,第一个冲了上去:“狱卒大哥,今天吃什么呀。”
“这位姐姐。”小翠在后面拉住了她,笑道:“得让苏木姐姐先挑哦。”
说着,狱友们纷纷站了过来为我撑腰,用睥睨的眼神看着青黛。
我也微微昂起了头。被人坚定支持的感觉真好。
青黛面色古怪:“大姐,你什么时候混成狱霸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下,牢狱竟然成了世外桃源。
和狱友狱卒都混熟了,我们竟像个大家庭一样,每天在狱卒的指挥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也算充实。
我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了何青黛跳城楼的时候了。
可跳城楼事件的主角此刻正靠在我身边,睡得香甜。
这让我十分心安。
如此,只要我再在牢里呆上个几天,就不会被做成人彘了吧。
想到这,我依偎着青黛,也睡了过去。
万没想到,一觉醒来,我却已经穿戴华丽、被五花大绑地站在城楼上。
敌国太子将剑横在我的脖颈处,问出我曾听了十几遍的话语:“你是选何青黛,还是何苏木?”
我惊恐万分,与站另一边的青黛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我们昨晚明明都还在牢里睡得正香,为什么突然被绑到城楼!
何青黛也是不明就里的样子。
我转过头,望着城楼下做选择题的男人。
百里君迁还穿着一身清雅道袍,神色比我和青黛更加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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