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盈兰舒展四肢,伸了个大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一转头,便跌入一潭清澈如水的眼眸中。
“早啊~”身旁的女孩笑脸盈盈,颇有要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架势:“我们今天是要去捡破烂吧!什么时候出发?”
你特么还挺兴奋!
诧异感顿时驱散了萦绕在楚盈兰脑中的瞌睡虫。她翻身而起,神情复杂地打量着这个蓦然闯入她生活中的变数。
纱帐已被撩起,洒进来的阳光给坐在床沿的宫伶鸢镶了一层金边。此情此景,落在楚盈兰眼中,宛若一名天使降临在她身旁。
“你......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半小时前吧。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你。”
所以,她就用这般柔情似水的眼神盯了她半个小时?
楚盈兰莫名感觉全身不自在。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四处漂泊,四海为家,抛开生存压力不谈,倒也算是逍遥自在。如今突然冒出个天使般的妹妹说什么也要死乞白赖地跟着她,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真要放着大小姐不做?跟我去捡垃圾?”
宫伶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姐姐,这可是你昨晚明确和我说的,你不会要反悔吧?”
说着,原本上扬的嘴角缓缓下坠,眼周也渐渐染上了一圈红晕,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显得楚盈兰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难道,姐姐你还是要赶我走吗?”
“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前人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彻底让楚盈兰无计可施,只好听之任之。她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拭去对方蓄在眼角、即将滚落的泪珠,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不明白,干嘛非得跟我这个陌生人走,就这么笃定我不是坏人吗?”
说着,她摩挲了几下对方的鹅蛋脸,五官堆起一抹坏笑:“长这么漂亮,不怕我把你卖了?”
对方却随即抓住她正欲抽回的手,拉进彼此间的距离,唇舌间呼出的热气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姐姐你明明更漂亮啊......”话音戛然而止,然而从那意味深长的尾音中,楚盈兰敏感地脑补出了未出口的下半句:
还指不定谁把谁卖了呢。
调戏不成反被将了一军。她面露尴尬,赶忙挪开脸,胡乱地抓了抓蓬松凌乱的头发,控制住一发不可收拾的胡思乱想,正色道:
“那抓紧时间,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忙。附近有家商场,那儿的卫生间不错,我们蹭下去洗漱。你手机带了吧,刚好去买套牙膏牙刷护肤品和两套换洗的衣服。回来先把这堆破烂卖了,我朋友给我争取了个搬砖的临时活,下午之前必须得赶过去。”
每说一句,宫伶鸢就点一次头,乖巧得像只眼里只有主人的布偶猫。
楚盈兰忍住想撸猫的冲动,翻出洗漱包拿着就走。
身后的跟屁虫立马粘了上来,围着她叽叽喳喳。
“姐姐,你好熟练的样子,流浪多久了?”
“好几年了吧,我也忘了。”
“你平时都是找商场洗漱的吗?”
“差不多吧。然后攒些钱,一周或者两周后找个洗浴城一次性洗个爽的,顺便借他们那的肥皂把衣服也洗了,用那儿的吹风机吹干,完美。”
“为什么要流浪呀?看你也不像找不到工作的样子。”
“是啊,我也没有找不到工作。我到处工作。前段时间刚替刁姐那个不靠谱的代了车间的班,昨天和前天做了充场的日结,今天下午还要去工地搬砖。”
“呃……我是说……稳定一点的工作。”
“啊,那这确实没法找。”
“为什么呀?”
楚盈兰忐忑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转瞬间便被挤出来的轻松惬意取代:“……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就像你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不论贫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
“那,你有想过以后吗?一直住烂尾楼?一直这样一个人吗?也许,找个志同道合的,和你一起也不坏?”
宫伶鸢微微歪着头,露出小猫观察人类般探询的目光,两圈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混过一天是一天也没什么不好,随遇而安,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惊喜。世事本就无常,每天睁开眼,想想又要有新的未知等着我,去哪里赚钱,会见到什么样的人,这不立马就有斗志了。潮水一样激流涌荡的生活也挺享受。
“就比如……我上周还在睡桥洞,现在有了更方便遮风避雨的烂尾楼住。又比如……”
楚盈兰忽地顿住脚步,转身凝视这个怀揣着一箩筐问题的女孩:“又比如,直到昨天晚上前我都还是孤狼一只,而今天,就来了个怎么也甩不掉的你。
“未来是未知的,何必总是纠结虚无缥缈的东西,活在当下就不算虚度光阴。至少当下,能有你这么好看的妹妹陪着我,讲真我还挺开心的。”
深色T恤与牛仔裤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白皙,衣装不占一丝尘污,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肥皂水的清新香味,周身竟完全看不出拾荒多年的痕迹。
宫伶鸢在对方那一双秋水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楚盈兰微微上挑的眼尾宛若勾玉,勾弄着她的心弦。
“到啦。”楚盈兰指了指卫生间的标识:“我先去洗漱,你去买用品。我待会弄点咱俩吃的面包,你完事儿了去一楼一号口旁边的长椅那边找我。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
说着,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小宫同学,转身就准备进去。
“等等!”
手腕被突然抓住。楚盈兰面露疑色,视线顺着胳膊落在对方已然涨红的脸上:“怎么了?”
“你……你不会趁我买东西的时候自己偷偷溜走吧。”
“怎么会。我都答应这几天会带着你了。要么不答应,答应的事可不反悔。”
“那,我俩先加个微信!还有电话号码,QQ在用的话也要!”
下一秒,手机就闪现般出现在宫伶鸢手中:“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你加我也没有必要,我的微信和号码不是……”楚盈兰欲言又止,思忖几秒,还是乖乖掏出了手机。
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后,宫伶鸢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说好了在一楼等我,不许偷跑啊。”
宫伶鸢握着手机放在胸口处,仿佛那里装着她梦寐以求了许久终于得偿所愿的东西,笑意不自觉地溢出嘴角。
她一边重复着不许离开,一边往商场的扶梯口走去,一步三回头,惹得楚盈兰进退两难,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目送她下了电梯前往地下一层的商超后,才安心进了卫生间洗漱。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奇怪,越活越单纯了吗?才见了一面就这么相信她这个陌生人,不怕自己被人卖了,倒是生怕让她跑了,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越来越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了。
吐出牙膏沫,接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清理完口腔。待洗干净牙刷杯子后,她井井有条地将之归纳进手提袋,接着从袋中抽出张洗脸巾,接了水搓洗了几下后便用力地抹起了脸。
清洁干净后,涂抹了点大宝就算洗漱完毕了。楚盈兰撑着台子,镜中倒映着一个挽着长发,高挑瘦削的女子,如果化个妆,应该能称得上一句风情万种。只是再精致的五官,放在这消瘦又苍白得过分的脸庞上,也会显得有些寡淡了。
但楚盈兰对自己的状态倒挺满意。这几年风餐露宿的,没有变得太老已经让她心满意足,指望保持小宫同学那般的少女姿态未免痴人说梦了。
可转念一想,她其实也才比宫伶鸢大两岁而已,却比她老成多了。那姑娘真是天生显年轻,看起来顶多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而且脸皮也像学生一样极薄,怎么动不动就脸红!
她收拾好手提袋,离开了卫生间,轻车熟路地往一楼面包店走去。
当宫伶鸢背着个挎包火急火燎地赶到一楼时,楚盈兰已经吃上了。
“呐,你的。”楚盈兰拎了块芝士面包递过去。
面包刚到手,小宫的肚子便十分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
“姐姐请我的?”
宫伶鸢眨巴着小鹿般的眼睛,啃着面包问道。
“都一起了还什么请不请的。”
“啊,对,都一起了……”小宫轻声呢喃着转开视线,低头一口一口地咬面包。
楚盈兰以为她过意不去,解释道:“都是免费的。这家店有个店员跟我混熟了,可以定期向她化缘几块没卖掉快要过期的面包。不过只是快要过期,没坏哦不用担心。”
“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到处都是熟人。”
“那可不么,一会儿还要去见熟人呢。其实交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请人家帮个小忙并不难,脸皮厚点,看谁能帮点忙的直接去找他说两句好话,只要不损害利益在力所能力的范围之内,一些举手之劳大家还是愿意提供的,世界上终归还是好人多。”
见宫伶鸢面包吃得太快差点被噎住,楚盈兰及时递上装满水的保温杯。
“比如说,在餐馆或是咖啡奶茶,趁人家不忙的时候求帮忙给杯子里倒些热水热茶,人家基本都不会拒绝。四海为家的人,脸皮不厚不找些搭把手的朋友化缘,这日子可更难过了。”
“……倒不至于化缘,我账户里还有些钱。”
“都出来流浪了,省着点花。虽然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但既然体验了就得来个全套,不然你开个宾馆点外卖,不成了旅游了。”
“我说了我不是体验生活……”
“那就更得省着点花了。好了吃完了就跟我走吧。”
楚盈兰领着小宫回了烂尾楼,提起拿一麻袋破烂,分配起了任务。
“你去附近的这家废品回收站卖一下这些破烂,定位我已经发给你了。我直接去搬砖,刚查了下那个位置坐公交要一个多小时,现在不走有点来不及了,晚一点到就少搬好多砖。你卖好破烂就去找我,两个地址都发给你了。”
“我……去卖破烂?”
“怎么,这点脸面都拉不下那可真不适合流浪。”
这话让本来浮现在宫伶鸢脸上的踌躇瞬间一扫而空。
“好,我听姐姐的!”
斗志昂扬的神色立马取而代之。
分配好任务,两人便不再耽搁,各自行动。
从公交站下车后,楚盈兰又依照导航走了半小时,才转进这个城中村。
“小楚啊!这边!”
一名中年男人挥手招呼着她。
“许哥!来啦。”楚盈兰奔过去,加入了一群赤膊着上身的壮汉队伍中。
“老样子,一块砖一块钱,按数量结算。这次可真是笔难得的好单子,你看。”许哥指了指满满一卡车的砖:“量够大,但不用爬多少楼梯,搁二楼就得。不像上次,我艹没电梯徒步爬七楼,差点没给我累撅过去。”
“谢谢谢谢。许哥遇到这样的好单子还记得我。”
楚盈兰麻利地将过长的T恤下摆系在腰部,立马准备开干。
“我说许哥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人家一个柔柔弱弱的大妹子你就让她跟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干这苦力活?”
路过的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肩上扛了足有十块砖,同情地看了一眼楚盈兰,脚下却不耽误,健步如飞地往楼上爬去。
其他工人也纷纷附和:“是啊,女孩子家干这体力活多辛苦。”
“这年头混口饭吃哪有不辛苦的。”楚盈兰两边的肩膀各顶了两块砖,双手扶着往楼道走:“我没法跟老哥们一样一趟八块十块的,一次四块也够赚个饭钱了,要不是许哥一直帮忙我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害,这不应该的嘛。你和阿刁不也帮过我不少忙。以后有活绝对忘不了你的。”
几趟来回下来,队伍里便没什么人闲聊了,每人都低头弯腰地扛着重物,把说话的力气省给干活。
搬砖完毕后,楚盈兰瘫坐在马路牙子上喘着气,整个人仿佛都浸透在汗水中,收获是到账的220块转账红包。
她点开钱包,目前全部存款正好一万元。这五位数瞬间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唉。我说你一个女人真不容易,没想过找个人嫁了吗,何必这么辛苦。”许哥挨着她坐下来。
“嫁人又不能解决问题,只是转嫁风险。要是对方也跟我一样,风险double。”
“得得得,你们年轻人的理论我是听不懂。你也是,阿刁也是,特别是阿刁,明明可以过安稳日子,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了什么直播要跑到国外去。我就纳闷了那东南亚有什么好去的啊,不都是诈骗嘛。”
楚盈兰正在擦汗的手顿住:“什么?刁姐,她去东南亚了?哪个国家?”
“不知道。我跟她说了别是骗子。她说知道是骗子,就是要套路骗子顺便赚波流量,还说什么不入境套路完骗子就走。我咋听着那么不靠谱呢,也不能啥钱都赚啊。”
“就是不靠谱,她疯了吗!”
楚盈兰尖利的叫声惊得许哥一抖:“她走了多久了?是直接飞机飞过去的还是到云南边境走线的?”
=========================================================================
楼下等着一名矮小的女孩,比宫伶鸢还矮了一个头不止,小脸蜡黄,明显营养不良的状态。
“你们好,我叫姜聪。”女孩怯生生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刁冉接着打趣道:“姜聪这名字不错,你们以后就叫她小葱花吧。”
楚盈兰看她这副模样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只催着赶紧去吃早饭,恨不得给这孩子多喂点。
“多大了?”
“二十二了。”
“都二十多了?”楚盈兰惊道,连一旁的宫伶鸢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未成年,还是营养不良的未成年,拾荒三年的盈兰状态都远没有这么差。
“怎么进传销了?你家是哪里的?吃完饭我们给你送回家。”
刁冉轻轻掐了一把盈兰,示意她不要继续问了。小姜聪却对此毫不在意:
“我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的,没有家。年满十五岁就被赶出来自谋生路了。因为不满十八岁找不到工作,开始靠着好心人接济过来的,后来有个馄饨店老板肯收留我,包吃包住,每月600。我觉得挺好的,但是干了几年,店里生意不好,就把我辞退了,铺子也转让了出去。后来我睡公园,流浪了一段时间,有天馄饨店有个伙计告诉我这里有挣大钱的机会,就过来了。”
楚盈兰顿时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四人在一家汤包店里坐了下来。盈兰迅速要了四笼蟹黄汤包,催促老板快点。
“你这是饿死鬼投胎了?吃的完吗你!你别看我看起来壮的一批就以为我能吃,我只是骨架子大!”
“谁给你吃的。我是给小聪吃的。多吃点,不够再点,反正……”盈兰看向刁冉:“都是你买单。”
“好家伙,理所当然蹭吃蹭喝来了。”
“不然咧?都是因为你我们才来这里的。”
伶鸢将筷子一撂,满脸不爽地瞪着刁冉。
“行啊小兰,现在有帮你说话的人了。得得得,都赖我,赖我行了吧。我个准百万主播还能让你们蹭不起饭了。小兰,以后想蹭饭了随时来找我。”
“那倒不必。”伶鸢又不高兴了:“用不着找你蹭饭。”
三人插科打诨,只有姜聪自顾自地说着感谢的话:“这次,多亏了你们。听说有一个姐姐为了救我们贴了一万块。这个等我打工还给你。”
这下连宫伶鸢都觉得羞愧难当:“不用不用,真的,说白了我这一万花的也不止是救你,都叫你还真的完全没道理的。”
“对啊,葱葱你不用这么有道德感。我告诉你,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太有道德感了才过得这么不好。
“你看刁姐我啊,除了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咱绝对不做之外,小偷小摸的事没少干。怎么了,都快饿死了我管那么多,工地的钢管子我都偷了拿去卖咯!为了生存不丢人,现在不是熬出头了?还有这位楚姐姐,她也是道德感太高了,当初要不是运气好遇到刁姐我,她就是饿死的下场。”
宫伶鸢转头看着身边的盈兰,眼里的疼惜与懊悔像是要把人吞没,可后者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让她愈发心痛不已。
“所以啊,你的运气也好,遇上了我,好日子在后头呢。”
谈话之间,一笼一笼的小笼包依次端了上来,光是香味都让人垂涎欲滴。
“开吃开吃。”楚盈兰招呼着,贴心地将醋碟调好,端给姜聪,叮嘱她多吃点,小心烫,嫌烫了就蘸蘸醋。
“我也要。”伶鸢眨巴着小鹿眼,属实让盈兰无法拒绝。
“那我也……”
“你就算了!自己调!”楚宫二人异口同声地把刁冉呛了回去。
“自己调就自己调嘛,干嘛那么凶。”
刁冉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
三人的互动逗笑了姜聪。她埋头吃着小笼包,不知是不是被升腾的热气迷了眼,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浸润了汤包,隐入醋碟,吃起来似乎更酸了。
回程的路上依然是由宫伶鸢当司机。刁冉在后排和姜聪畅想着美好未来:
“回去之后你就住我那。你要愿意学习剪辑呢,你就在网上找找教程,以后就当我的助手。或者你就是想自立自强,像你这样能吃苦什么样的工作都能找,端盘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住我那没有吃喝开销,赚到就是纯赚的,你自己攒着。”
姜聪不住地道谢,谢到刁冉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我也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啦,你不要这么有心理负担。实话说吧,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生子了,你比我小十多岁呢,以后说不定我还得靠你养老送终。这位吧……”刁冉踹了一脚副驾驶的靠背:“反正我是不指望了,只能靠你了。”
“关我屁事。”楚盈兰怼道:“才把你从狼窝里捞出来呢,转头就忘恩负义了。”
“哦,就这点事怕是都要被你念叨一辈子了。”
刁冉这番开解倒真起了作用。姜聪终于舒展一直紧锁的眉头,不再愁眉苦脸:“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
回到烂尾楼的小隔间,宫伶鸢主动上前扫落席慕斯垫子上的灰尘。这次她也学会搭蚊帐了。
“怎么才住一晚上就这么熟练了?”
楚盈兰铺好了床单被子,语气探询地问道。
“姐姐,这一趟跑下来,让我觉得住烂尾楼也不是最不幸的。”
“是因为姜聪?”
伶鸢点点头:“无法想象这个年代了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可怜的人。福利院怎么十五岁就把人往外撵,起码养到十八岁啊,未成年工作都找不到怎么生存。”
“没办法,福利院也没钱啊。甚至姜聪都不是最惨的,好歹有个馄饨店收留她。虽说一个月600也是把人压榨到极致了,起码保证了她饿不死。多少人就那样毙于风雪都无人知晓。”
“那么多有钱人做的慈善……”伶鸢没把话说话就顿住了。
她自己就出身在所谓有钱人的家庭,多少也知道点这方面的猫腻。当然不是所有的慈善都有问题,但有问题的一定存在。
“我……我绝对不会再回那个家的!”
楚盈兰没有多说什么,只宽慰着:“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不错了。睡吧,开了半天的车,很累的。”
与第一天不同,伶鸢全然没了当初的拘谨,进了被窝就一个劲的往盈兰怀里钻。盈兰推脱不得,只好听之任之。这一晚睡得竟格外香甜。
第二天清晨,楚盈兰是被外面的吵架声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却扑了个空,身边的位置没有人。
这使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连忙坐起来穿好衣服。
伶鸢去哪了?她回家了吗?可昨天不是都好好的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啊,为什么……
不对,她本来就不觉得她永远不会走啊。嘴上说得再好听,终归还是大小姐来体验生活罢了。她还能把她再找回来继续受苦不成?
可为什么,想到她会这样一走了之,她的心里会隐隐作痛呢,明明也才相处了几天而已。
未等她细细探究,盈兰忽然听出外面吵架的声音有些熟悉,赶忙冲了出去,正见宫伶鸢与一名大妈争得面红耳赤。
“这些都是我捡的!我一大早就来了,捡了这么多放在那你凭什么说拿就拿!”
伶鸢脸红得像颗小苹果,即使是吵架看起来也莫名可爱。
盈兰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确认了伶鸢没有遇到危险,还是庆幸她没有离开。
“你麻痹张口就是你捡的,我还讲是我捡的!放在那的东西谁拿不是拿!松开,不然行不行我抽你大耳刮子!”
“你怎么说话的呢!你敢打人我就报警!”
楚盈兰赶忙上前劝架:“伶鸢,算了算了松手吧,我们也不缺这点。”
“姐姐~~~”伶鸢虽不善吵架,但刚刚在气势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可见盈兰一来,立刻就红了眼眶,看起来马上又要掉小珍珠了。
“这是我先来的!”
“我当然知道你一早上就起来了,但是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忙。你先松手,我有话要和你说。”
宫伶鸢可怜巴巴看着盈兰,终究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满脸不服气地让大妈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忙活了。”伶鸢气鼓鼓的。
“适应得挺快啊,对捡破烂都这么上心了。”
“我这不是想给你帮点忙吗。没想到捡破烂都这么卷!”
盈兰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笑:“只是相当于其中一个赚外快的手段,哪能全靠这个。你看上次我那一麻袋不也就三十多块钱。”
伶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太难了。”
“是啊,都住烂尾楼里了,这里哪一个不难。”
“那我们也难啊,就算是苍蝇腿的肉,你就这么让给人家了?”
“伶鸢,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楚盈兰郑重其事道:“我们搬走吧,正儿八经地找个房子租了。其实我是有些积蓄的,至少大半年的房租不成问题,只是租房需要身份证才一直流落街头,但现在可以借你身份一用,我承担租金,刚好还了你这趟花的一万。”
“还什么还?姐姐你跟我见外?”
“这不是见外,就当我们一起重新开始,白手起家咯。既然你确定不想回家,那继续用家里的钱自然也不合适,你那么多存款也不都是你自己赚的吧。”
“都是我自己赚的啊。”
楚盈兰:“……”
“姐姐不信我?”
“那你开始跟我说什么你爸妈骂你废物?”
“对啊,他们确实骂我废物啊。主要我一天到晚跳槽,说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既捧不上铁饭碗又达不到金领程度,工作极其不稳定,这不我前段时间又辞职了。一百万存款在他们看来是小钱。”
楚盈兰:有钱人的烦恼我真是想象不到。
“所以,你不用这么跟我客气,我来出房租好了。不过……”
伶鸢羞涩一笑:“你说,就当我们一起白手起家,这句话我…感觉挺高兴。”
“不行。房租还得我来。不然显得我像被…吃白饭的。”
她本来想说被包养,突然感觉怪怪的。
“你要是厉害,可以负担其他方面,我们分工合作。”
分工合作,听起来,很像是在同居诶。
哦,不是像,就是在同居吧。盈兰的存储最多也只有租个单间,只有一张床的那种。
宫伶鸢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好,听姐姐的。”
她挽着盈兰的胳膊,头靠上肩膀,笑得眉眼弯弯,比阳光更明媚三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