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东冷道“阿淮状况不明,主子生死不知,你们倒是在这里吵起来了,有用吗?!”
潋花努努嘴,小声道“谁让知道情况的人不说话,我不过是心急罢了”
盛东道“阿南,这里只有你最清楚主子和阿淮的情况,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盛南皱眉不语。
折风道“罢了,他不愿说,自有他的苦衷,只要主子无碍便好。”
盛东道“阿南,阿淮一向和你走得近,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逼他。”
他话落,飞身离去,折风也随他而去。
盛南坐在树干上,仰头看着凄冷的弯月。
不要逼他
可他,已经把阿淮逼到了绝境。
盛南蓦然凄惨一笑,艳丽卓绝的脸上布满哀伤之色。
潋花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盛南道“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潋花道“你不和他们说便罢了,我是知晓主子体内无双蛊的,你也不和我说么?”
盛南沉默了好半晌,缓缓道“你既知晓无双蛊,那你知道它的习性么?”
“以血为媒,噬人心神,令人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盛南道“无双蛊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会吸食毒素,用以滋养自身,而子蛊所吸食的毒素,会尽皆传输到母蛊身上,或者说,会传到母蛊的宿主的身上。”
潋花神色变了变。
盛南道“所以,阿淮身上的绝情蚀骨散,已经全部转移到主子身上了,他今日受伤,不仅是是因为阿淮体内子蛊异动,还有绝情蚀骨散毒发的原因。”
“大概连下毒的人也没想到,他只是想暗害阿淮,到最后却害到了主子头上。”
潋花脸色有些不好看。
盛南不知道,她跟在煜王身边,却是清楚,下毒之人,正是永宁公主,煜王的亲妹。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差点害了自己的王兄
潋花不敢想,公主会是何种模样。
盛南还在继续说着“绝情蚀骨散无药可解,连我也束手无策主子他”
“无双蛊是天下罕见的毒蛊,它的子蛊虽然百害而无一利,但母蛊却能吸收宿主体内毒素,以毒攻毒,只要这母蛊回到主子体内”
盛南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母蛊离开阿淮,以阿淮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会立刻被吞噬心志!你是在让他去死!”
潋花道“那你就不管主子了!?”
盛南没了声音。
他闭上眼,心头一团乱麻。
潋花也沉默下来了,好半晌,她才闷闷道“我也不是让盛淮大人去死,大人对我很好可是,我是主子救
回来的,我也不想让他死啊”
“主子自从失去母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连武功也渐渐快废了,再加上绝情蚀骨散,他怎么挺得过来”
潋花低低道“不管盛淮大人还是主子,我都不希望他们死”
潋花家住边关,幼年时北蛮铁骑踏破平风关,杀害她全村人,潋花闷头躲在水缸里,躲过一劫,后来煜王帯兵退敌,收回平风关,行军途中遇见潋花,见她年幼孤独,便帯她回了上京,潋花自请留在煜王府为婢,从此对煜王忠心耿耿。
盛南知她幼年往事,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激花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盛南沉吟道“只要能暂时压制住阿淮体内子蛊,再让他们”盛南顿了顿,那两个字难以启齿。
潋花接道“再让主子和盛淮大人滚一次床单,让母蛊回到主子体内,如此不仅能化去绝情蚀骨散的毒,还能让主子恢复身体,不用再受那万蚊噬心之痛,所以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对吗???”
滚滚床单
盛南噎了噎,对上她纯真无暇的大眼,艰难地点点头。
所以说到底是谁培育的无双蛊,母蛊为何非要通过嗯,交合的方式来传递
盛淮不知道自己又被盛南卖了一次。
他正搂着煜王,给他喂药。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前几日他病弱,煜王嘴对嘴给他喂药,盛淮不知被迫吃了那人多少口水。
如今轮到煜王昏迷不醒,盛淮才不会那样变态地给人喂药。
他一把掐住煜王的脸颊,逼迫他张开嘴,接着将药碗一斜,苦涩的药汤直接灌进煜王的嘴里。
盛淮将他上下牙关一合,在他喉咙处点了一下,煜王喉咙里一个吞咽,被迫将药汤全部咽了下去。
简单粗暴,节约时间。
只不过,约是药汤过于苦涩,煜王眉眼蹙了起来,他身体不安分地动了动,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盛淮冷眼看他挣扎,神色一片漠然。
煜王嘴中苦涩无法缓解,他无意识地蜷了蜷身体,脸颊在盛淮胸前微微蹭了蹭。
盛淮浑身僵硬,一把推开煜王,猛然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煜王被他推到床上,额头磕在檀木床沿上,很快起了一个红红的包。
盛淮看也不看,直接端着药碗,转身就走。
到了外间,盛淮把药碗扣在桌子上,坐下来,一口气暍了整杯茶,一连暍了数杯,直到茶壸见底,他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忽然,里间传来一声“咚”地闷响。
盛淮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半晌,终究没忍住,起身到里间去查看情况。
他走了两步,忽又想到什么,折身从桌上摆着的碟子里捡了两颗蜜饯,放在掌心帯进去。
只见煜王横躺在床下,衣上落满灰尘,连一张才擦干净血迹的脸上也扑上了灰。
方才盛淮那一推,让煜王只有半个身子挨着了床,也不知他是怎么翻身的,竟从床上掉了下来。
盛淮脚步顿了顿,紧紧抿起唇,走上前把煜王抱起来,粗鲁地扒开他的外衫,把煜王端端正正放在了床上。
他有意忽略了煜王那张灰扑扑的脸,只捏住他的嘴,迫使他张开,然后把手心里的蜜饯一股脑丢进去,也不管煜王是否能吃得下。
煜王被他塞得嘴里鼓囊囊的,一点也没了往日那令人恐惧或厌憎的冷酷模样。
盛淮漆黑的眼里突然带上笑意,转瞬即逝,眨眼的时间,他又变回那副冷漠的表情。
他跪在床边,冷着眼看了一会煜王的模样,伸出手抚了抚他额角方才碰出来的小红包,轻轻揉了揉,而后站起身,走出屋子。
他走后,煜王突然动了动眼睫,缓缓睁开眼睛。
他动了动嘴,一点点嚼起口中的蜜饯,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好半晌,他才吃完了,吐出嘴中的核,从床脚抽出一块丝巾包裏住,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里。
强撑着做完这些,他实在抵不住体内钻心的剧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再次昏迷过去。
院子里,盛淮正和暗卫六对峙着。
“大人,请回吧,主子吩咐过,除非有他帯着,否则不能让您踏出这里一步。”暗卫六冷声道。
盛淮面无表情看
他“让开,我只说一遍。”
暗卫六身形不动,他身后,数个暗卫手执武器,摆足了攻击的姿势,一脸警惕看着盛淮。
盛淮神色漠然,忽然脚尖一点,身形消失在原地。
等他再次出现,他的脚步已经迈出了院门。
暗卫六等人被他定在院子中央,丝毫动弹不得。
暗卫六睁大了眼,神色震惊无比。
他一直知道盛淮武功高强,可没想到竟然高到这个地步,他连那人身形都没看清,就已莫名其妙中了招。可他以前明明还能和那人过上几招
难道说,他竟然一直没用全力
暗卫六自以为自己不比那人差,他一直嘲讽他、羞辱他,可没想到,那人只是不屑与他为伍罢了
暗卫六说不清心里这复杂的情绪是什么,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不敢再往下细想了。
另一边,盛淮走出院子,直接施展轻功,径直朝自己的小破屋飞跃去。
他不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先前盛南给他的药,令他武功全消,如今恢复武功,说明那药只是暂时的。
只是,他不仅恢复武功,连体内毒素都消失无踪,此刻一身轻松畅快,似乎连武功都涨了许多,这已经不是一瓶简简单单的药可以做到的了。
盛淮不是傻子,绝情蚀骨散确实无药可解,但凤珏的功效,他也是听过的。
而恰好的是,凤珏就在他手中
盛淮回到自己房间,伸手推开房门,直接掀开床垫,从床底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根浅青的穗子,一把柳叶飞花刃,一封保存完好的信,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凤王玉,不见了。
盛淮突然阖上木盒,揣起来往回走。
煜王府很少有人敢进他的房间,更没有人知道他还藏着这个小木盒。
除了盛世欢。
年少的盛淮,什么事都喜欢与那个少年分享,包括自己藏东西的地方。
也只有他,知道盛淮的这个小秘密。
盛淮面无表情,捏紧了手中的木盒。
他在树间穿梭飞跃,宛如一阵冷风席卷,快得看不清身形,只有飘落的树叶证明他来过。
路过一间废旧的小院时,盛淮眼睛往里随意扫了眼,这只是他在影卫营养成的观察本能,却没想到,这一眼,真让他看出了异样来。
盛淮顿住了脚步,转身走进那间破旧的院子。
他站在院子中央,面朝着墙角一颗高大茂密的老树,冷声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