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中心的一座豪华写字楼中,一个年轻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前台小姐客气地拦下他,询问他找谁。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到底没好意思对着小姑娘摆脸色,勉强压下怒火,扯了扯嘴角道:“你好,我找宋清持。”
前台小姐闻言热情了几分,招呼道:“您找宋总啊,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年轻人耐着性子说:“你就说沈容找他。”
前台小姐打了个内线电话,联系了宋清持的特助,对方听说后就让沈容在原地稍等片刻,马上就下去接他。
于是沈容便等着,一边等还一边打量这气派的公司。
他和宋清持结婚近两年,这却是他第一次来宋清持的公司。看着这顶顶有名的宋氏集团,再想想宋清持那煊赫的总裁身份,沈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宋清持看不上自己那记者的工作,总想让他来这里上班了。思及至此,沈容皱了皱眉。
很快,宋清持的特助陈怀阳就来了,他客气有礼地同沈容打过招呼,亲自引他去了候客室,端茶倒水,服务妥帖,最后委婉地表示宋总还在开会,请沈先生稍等一会儿。
沈容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混账事儿是宋清持做的,不要迁怒别人,但还是忍不住在特助陈怀阳面前黑了脸,质问道:“他想敷衍我到什么时候?我要立刻见他!”
陈怀阳笑得和气:“沈先生,宋总真的还在开会,但我想过不了多久您就能见到他了。”
沈容捏紧了茶杯,气得面色发白,良久才点头,“好,我等着!”
陈怀阳离开了,沈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候客室中,突然觉得可笑又悲哀。
曾经,他是那么期待和宋清持的婚姻,一门心思地爱他,却没有想到婚姻和家庭会成为他的囚笼,压得他喘不过气。
两个小时后,刚结束会议的宋清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疲累地揉了揉眉心,他还没能喝口茶歇一歇,特助陈怀阳就提醒他,沈先生还在候客室等他。
宋清持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麻烦事要处理,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语气冷淡平和,“把他带过来吧。”
陈怀阳领命而去,宋清持便开始处理文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上面,不由动作一顿。
这是一个看上去颇有些年份的相框,照片上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规规矩矩地站着,身形纤瘦而挺拔,像棵青葱笔直的小白杨,他面容俊美,眉眼精致,虽然表情冷淡到近乎严肃,可身上还是有股掩不住的青涩感,这正是少年时期的宋清持。
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一个和宋清持差不多大的少年,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开朗、阳光。小少年一手揽着宋清持的肩膀,一手比“V”,笑容热情,那张好看的脸倒是与沈容有些相似,但绝对不是沈容。
照片上的两个少年同样的夺目耀眼,姿态又如此亲密,仿佛再也无人能介入他们之间。
宋清持怔怔地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宋清持才恍然惊醒,猛地将相框反扣到了桌面上。
“宋总,我将沈先生带过来了。”
宋清持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手下的相框,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居然显出些紧张来。他思索片刻,干脆将相框收入抽屉,锁好,这才松了口气。
宋清持稍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一下衣领,迅速扫视过整间办公室,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朗声道:“进来吧。”
于是陈怀阳带着面色难看至极的沈容进来了。
陈怀阳帮沈容倒了杯茶,而后很有眼力地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沈容和宋清持两个人。
几乎是在陈怀阳出门的一瞬间,沈容就沉不住气地质问道:“宋清持,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许插手我的工作,你这样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想逼我翻脸吗?”
宋清持啜一口茶,不慌不忙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容气极反笑,“宋清持,敢做不敢当啊?我既然敢把我晾在候客室两个小时,就不敢承认你给我使绊子?”
“你冷静一点。”宋清持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然姿态,一举一动都矜贵而优雅,“我们之间确实有很多问题,但我相信都是可以解决的,只要你别每次都那么急躁,我们真的需要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好!”沈容深吸一口气,直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心平气和地问你,我们新闻社从一年前就准备做一个关于监狱犯人的专题采访,这个项目的前期准备一直是我在跟的,眼看它就要正式启动了,负责人却突然不是我了。最可笑的是,当我问我们老板为什么要换下我的时候,老板居然连个理由都不敢给我,只含糊其辞地暗示我回家问问你——我的alpha——神通广大的宋总。所以,是不是你宋清持搞的鬼?”
沈容几步上前按住他的办公桌,身体前倾,凌厉地盯着他,近乎逼问道:“是不是你让人把我换下去的?”他眨也不眨地看着宋清持,不肯错过他的任何反应,企图窥视他的内心。
宋清持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爱人也不见丝毫心虚,反而大方地承认了:“是我。”
沈容愣了一瞬,然后被他的理直气壮激怒了,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咬牙切齿,“你……你凭什么?!而且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光不给我道歉,还完全没认识到自己哪里错了!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个项目花了多少心血……”
“沈容。”宋清持突然沉声喝了一句,他握住沈容的手,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将其从衣襟上扯了下来,说,“你说的对,我的确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你……”沈容气得眼眶发红,还没来得及反驳,宋清持便又开口了。
“你们打算要采访的那个监狱里全是些穷凶极恶的alpha,你一个omega去了那里,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后果是无法想象的,所以我绝不会同意你去。”
听到宋清持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沈容倒是消了些气,但还是很不满于他的专断,解释道,“你担心的这些我们都有万全的对策。且不说那些犯人都会定期注射抑制剂,被无数警察严密地看守起来,我也不会亲自去采访他们,我们会选beta或者alpha记者去接触他们,我去那里主要是在后方掌控整个采访的进度和方向。而且我们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到位……”
“哦。”宋清持冷冷地打断他,不为所动,“我不同意。”
沈容气结,“你总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就算你是为了我好、担心我,但你也不能完全不跟我交流,直接逼我的上司把我从采访组除名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理由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就是不同意。”宋清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气氛顿时僵硬无比,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宋清持低叹一声,妥协般放软了声音,说:“小容,我跟你说过很多次,omega不适合记者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太累太辛苦了,而且你上次在外采访的时候突然发情期提前,若不是我及时赶过去……”
宋清持从办公椅上站起,绕到对面,将沈容揽进怀里,薄唇在他耳侧轻吻,诱惑般低喃:“小容,我真的不想你再做这份工作了,我一直都很担心……”
沈容怔怔地,毫无抵抗地被他抱进怀里,听到他的话后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都未曾察觉,他露出纠结而痛苦的表情,“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这是我的梦想。”
宋清持不是第一次对他说这番话,结婚两年,沈容也一直在婚姻与事业两边痛苦地徘徊。
他爱自己的alpha,也爱记者这个忙碌而平凡的职业,宋清持却每每逼他在两者间做一个选择。沈容从不觉得家庭与事业之间必须抛弃一个,可是宋清持逼他太紧,他觉得难过又无措。
沈容不自觉地揪住宋清持的袖口,哑声问:“我保证会小心照顾自己,可不可以……”
“不可以。”宋清持紧了紧他的腰,斩钉截铁地答。
见沈容很久不说话,宋清持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后颈,诱哄道:“小容,辞掉工作吧,给我生个孩子……”
沈容闻言猛的推开他,一双明亮好看的桃花眼因怒气而泛红,“我们早就约定好了,在我30岁之前不要孩子,你现在是想出尔反尔吗?”
宋清持镇定自若,“此一时彼一时。我是答应过让你先发展事业,但我没想到你所谓的事业会这样影响我们的家庭,所以我觉得先生个孩子也许更有利于我们的关系。”
“况且,”宋清持那张清贵骄矜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现在我28岁,你25岁,是很适合要孩子的年龄。”
沈容抖着手指向他,不敢置信地反问:“30岁之前不要孩子,这是我们的婚前协议!因为有了你这份承诺,我才一毕业就跟你结婚……否则在我事业有成之前我绝不会结婚生子的,可你现在……”
“好,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不逼你。”宋清持无奈地举起双手,以示妥协,但他转而又坚定地说,“孩子的事情暂且不提,反正那个监狱采访你不许去。”
沈容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他看着这个总是干涉他事业的专断独横的爱人,心里的纠结与酸涩翻滚着,让他受刑般难受。他真恨不得咬他一口。
然后他就真的一把扣住宋清持的后脑,踮脚在他下巴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听到他疼得猛抽气的声音后才稍觉解气,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宋清持捂着下巴,切实疼得面部微微扭曲,几乎绷不住那清冷的表情。他瞪着沈容风风火火地离开的背影,半晌无言。
良久,办公室里才响起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