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地吃过饭,二人也算混得熟了些,苏蘅发现秦微似乎并不像他外表上的那样温润如玉,这人心机有些重,与他教务主任的职位非常相称。
“我开车送你吧。”秦微喊住了要去坐地铁的苏蘅。
有人送自然是好事,苏蘅也就没有推脱。坐上宝马的副驾驶,为秦微指了路,还不忘记道句谢。
秦微看着高德地图:“没关系,我们顺路。”
苏蘅随意问道:“你家住哪?”
秦微说了个小区名字。苏蘅哦了声,离他和陈栩绒租的房子确实很近,而且是当地比较出名的富人地带。苏蘅忍不住侧头看秦微,发现这人的穿衣搭配虽然低调,细细看来也是透着名贵与奢华。
可能这就是富二代吧,贫穷的苏蘅在心中默默叹道。
苏蘅也曾经有钱过,他父母白手起家、事业有成,也很宠苏蘅,就是唯独不能接受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情。苏蘅的出柜,对他们来说有如晴空霹雳,长时间的两厢不妥协,最后以断绝关系告一段落。
一转眼都三年了。
苏蘅发着呆,没有注意到秦微的目光。
秦微单手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很好看。他时不时看向后视镜,不经意地打量着苏蘅,灯火霓虹映在苏蘅的侧脸,染上一层暧昧的薄光,显得很温柔。
这样安静的和谐以苏蘅的手机铃声告终,十点半,电话来自陈栩绒,接通以后还没听见说话,就是震耳欲聋的嘈杂。苏蘅皱着脸把音量调小,听到陈栩绒在手机里喊他:“弟弟!救救救——”
苏蘅嘴角一抽:“救什么?”
“救——”陈栩绒打了个酒隔。
苏蘅:“……”
陈栩绒呜呜呜道:“怎么办弟弟,我喝高了,打不到车呜呜呜,你来救救我。”
苏蘅颇为无语:“这才几点?你夜生活就完事了?”
陈栩绒继续呜呜呜:“我喝多了呜呜呜,有点想吐。”
酒神陈栩绒喝多了想吐,苏蘅和她认识到现在还没见过,他一本正经地打断陈栩绒:“说实话。”
陈栩绒静了半晌,语气非常冷漠:“有个小朋友瞒着我开表白会,现在要缠着我不让走,还带了一帮人起哄,尴尬死了,弟弟快来装一下男朋友,搞快搞快。”
苏蘅:“……”想想那个场面就有够尴尬了。
陈栩绒语速飞快:“地址我发你微信上了,车我停在家,你开来,明天请你吃饭。”
苏蘅讥讽她:“女人,你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哪来的神奇备胎,怎么从来没给我讲过?”
陈栩绒叹道:“有什么可讲的?我当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给你讲笑话玩吗?”
苏蘅无情地嘲笑几声,鉴于秦微还在身边,也就和陈栩绒没展开斗嘴内容。他挂了电话,看了下窗外的景色,大概计算着到家再赶到酒吧的时间。
车厢里太安静了,纵然苏蘅已经尽可能地把手机音量调下,一些字眼还是不可避免地钻进了秦微的耳朵里。他揣摩地问:“要去接人吗?”
苏蘅嗯了声。
秦微又问:“你女朋友?”
苏蘅:“……”和陈栩绒谈恋爱,他怕是嫌命太长。
“我没有女朋友。”苏蘅嘴角一抽,“接一个朋友。”
秦微拿下手机,递给苏蘅:“搜一下地址。”
苏蘅一愣,旋即推拒他:“大晚上的,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秦微笑笑:“举手之劳。”
苏蘅特别不喜欢中国的某些谦让道理,尤其觉得推来推去的客套最为脑残,见秦微坚持,他也就点头妥协了。只是不知道一身酒气的陈栩绒看到秦微以后会是什么反应,苏蘅暗搓搓地想,估计淑女形象是全毁了。
夜晚的马路并不拥挤,深蓝色的宝马在车水马龙里穿行,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秦微将车子驶入停车场,苏蘅给陈栩绒打了个电话,二人约好在进门的休息处碰面。
车子停罢,秦微走下来,提醒苏蘅:“走反了。”
自信路痴苏蘅抬头找路牌,满脸质疑。
秦微拉了他一下:“这边。”
说着便轻车熟路地向反方向走去,苏蘅莫名其妙地跟着秦微,走了一段路才意识到:“你在车上等我就好了。”
秦微唔了声:“本来想在车上等你的,但是你好像不太认路。”
苏蘅眼皮一抽,隐忍道:“我能找到。”
秦微挑眉:“你朋友不是很急吗?”
苏蘅:“……”行吧。
走进大门,玄关还算安静,里面群魔乱舞的吵闹喧哗在隔音墙下显得非常渺远。苏蘅走过前台,里面的服务生十分熟稔地对他打招呼:“您来了。”
苏蘅:“?”
身后的秦微点点头:“嗯。”
苏蘅:“……”
苏蘅回头看秦微,语气颇有深意:“看不出来秦主任竟然还是这里的常客。”
“有时候会来这边聚会。”秦微无聊地捻捻耳垂,解释过后问苏蘅,“苏老师不过夜生活的吗?”
苏蘅的夜生活就是宅起来码字糊口,他不喜欢吵闹是一方面,穷也是不可忽视的一方面。被秦微一问,登时有些尴尬,苏蘅摸摸鼻子,还没想到说什么,就看到陈栩绒拎着包从拐角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陈栩绒活像个大波浪渣女,浓妆妖冶,红唇点缀。她穿了件黑色小礼裙,衬得腰细腿长,绑带鞋的高跟尖得能踩死人。看到苏蘅以后,几乎用扑地飞奔过来,不由分说地挽过他的手臂,对那穷追不舍的人说:“我说我有男朋友,你怎么就不信呢?”
说着,不动声色地拧了苏蘅一把。苏蘅吃痛,会意地附和:“对,我是她男朋友,您有事吗?”
这人很高,相貌也不错,看上去颇为俊朗,还透着一股青春的少年气质。苏蘅打量几下,觉得这颜值还算能打,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不了陈栩绒的眼睛。
“绒绒——”这人有点急,“你骗我的吧,我从来没听过你有男朋友。”
陈栩绒翻了个白眼:“我骗你干什么?”
他满脸歉意:“对不起,今天是我吓到你了,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慢慢发展,不是,我可以慢慢追你,你别用这种方式,他是你租来的吗?你别跟他走。”
苏蘅:“……”
陈栩绒:“……”
陈栩绒惨不忍睹地扶额,无奈道:“肖晚你先回去,别追了,让我静静。”
叫作肖晚的人万分不舍地望着陈栩绒,而后愤恨地看向苏蘅:“你——”说着竟然提起了拳头。
苏蘅慌忙后退一步,眼看着就要被人怒火中烧一拳怼脸,臆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
秦微以手掌抵住了肖晚的拳头,拦在苏蘅面前。
肖晚身上带着酒气,显然有些不清醒。他手臂上的青筋微微爆起,却仍然挣不来秦微的钳制。
陈栩绒这才发现苏蘅还带了个人过来,恰好这人还是秦微。她满脸愕然惊讶地看向苏蘅,在这一瞬间,复杂的眼神中飞过无数话语,在无声地质问苏蘅。
苏蘅无暇和她解释,连忙拉了她一把,示意肖晚。
陈栩绒这才反应过来,厉声制止道:“肖晚,你差不多得了。”
被陈栩绒一凶,肖晚才咬咬牙,愤恨地放下手。
秦微将苏蘅向身后带了带,站在二人之间。
短暂的工夫,肖晚的眼圈竟然渐渐地红了,他有如一只凶兽瞪着苏蘅,几近嘶吼地对他说:“你对绒绒好点,不许欺负她!”
险些挨揍,又被喷了一脸酒气,绕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不能忍,更不用说脾气不好的苏蘅了,他登时怒气值爆表,正要开口骂人,就被陈栩绒捂住了嘴巴。
见苏蘅一脸濒临爆发的表情,陈栩绒忙打圆场:“行了行了,用不着你操心,赶紧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也不管肖晚再做什么,陈栩绒揪着苏蘅直走出了酒吧,直到呼吸了新鲜空气,才放缓了脚步。
苏蘅黑着脸:“女人,你——”
陈栩绒忙不迭解释道:“我我我我没想到他会这样,今天可能是都喝高了……”
苏蘅不说话。
陈栩绒自知理亏,也不敢说话了。
秦微跟上来,无视了二人之间沉闷的气氛,拍拍苏蘅的肩膀:“走了。”
苏蘅瞪了陈栩绒一眼,抬手推推她的脑袋。
陈栩绒不敢还手,灰溜溜地跟着秦微和苏蘅上了车,乖巧地坐在后排,不敢吱声,把自己尽量透明化。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苏蘅把车窗泄了个缝,让迎面吹来的晚风冲淡身上的酒气,酒鬼骂起人来,不仅是语言攻击,还有气味加成,挥之不散的酒气让苏蘅觉得自己非常倒霉。
一只手凑来,摊开的手心是两粒薄荷糖。
苏蘅看向身边,秦微没有看他,虽然是神情专注地在开车,但嘴角的弧度却温柔得恰好,像是会说话似的。
苏蘅接过薄荷糖,吃了。舌尖轻轻抵着腮帮,任由清爽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地弥漫开来,将鼻间的酒气驱逐散去。
半路上,苏蘅的手机屏幕亮起,一则消息跳了出来。
陈栩绒:“弟弟,还生气不?”
苏蘅:“……”
陈栩绒发来张图片:“蛋糕吃不,整一个晚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我请你。”
苏蘅:“女人你有病吧,有话不能直接用嘴说?”
陈栩绒:“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秦微也在这里了,你俩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
姐妹之间的情谊坏得快,好得也快。陈栩绒三言两语哄好苏蘅,就开始和他扯七扯八:“我今天是不是还挺好看的?形象没有特别毁吧?”
苏蘅:“挺毁的。”
陈栩绒:“……”
陈栩绒:“算了,毁就毁吧,我看开了。倒是你怎么回事,怎么开车的是他啊?我车呢?”
苏蘅:“我俩解决同学的感情问题,顺便吃了个饭,这不就来救急您老人家了。”
陈栩绒:“哟,别说着解决着人家的感情问题,就解决到自己头上了。”
苏蘅:“又开始了是吧?我还没问你和那人怎么回事了,蹬鼻子上脸你挺会啊。”
陈栩绒:“能有什么事啊,我不都和你说了。”
苏蘅:“我看那人长得也挺好的啊,你看不上吗?”
陈栩绒:“……那倒霉孩子才十九岁。”
陈栩绒喜欢成熟的,这点苏蘅倒是挺清楚。他打字吐槽道:“比自己大五六岁的老女人有什么可喜欢的?”
陈栩绒:“?”
苏蘅:“/呲牙/呲牙/呲牙”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