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半。
最后一个语文晚自习,苏蘅让学生们做了套题,并把答案下发,说道:“数理化生挺难的吧?这些天我就不留作业了,免得占用你们时间,我就一个要求,回去好好背诗,别的不说,谁默写错了,我狠狠罚。”
“这套卷子没做完的拿回去做了,计时认真做,找找手感,自己对答案,有不会的去办公室问我。”
小崽子们一听说不留作业,登时欢呼雀跃。
还有十几分钟下课,苏蘅和他们闲聊:“打个商量,这次考试争取别给我退步回倒数第一,成不?”
有人说:“那得看别的班给不给面子了。”
苏蘅啧了声:“就不能自己争点气?”
班上嗡嗡的,没人回他。
苏蘅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讲道理讲累了,也懒得再罗里吧嗦地重复。
后排又有人睡着了,苏蘅敲敲桌子,语气不善:“宋廉,你干什么呢?我在这讲话,你在那睡觉?还有没有基本的尊重了?给我站起来。”
名为宋廉的男生揉着眼睛站起来。
苏蘅把他一通批评,宋廉颇感不公地抱怨:“苏老师,您怎么不说范汝毅啊?又不是我一个人睡觉。”
苏蘅这才发现范汝毅也睡着了,倒不是他偏袒不说,而是范汝毅的座位实在得天独厚,这周他恰好换座到正对讲台的这列,低头趴在最后一排,恰好被前桌的同学挡得严实,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
苏蘅无奈地喊他:“范汝毅,醒醒,别睡了。”
范汝毅睡得很沉,没动静。
苏蘅也不知道为什么范汝毅的睡眠质量这么好,每次上课睡觉被他点草,不论怎么喊,他都能雷打不动地继续睡。反倒是给前桌同学养成了个习惯,一听到老师点名范汝毅别睡了,他就转过去把范汝毅摇醒。
果然,前桌同学摇了两下,范汝毅就醒了。
苏蘅说:“站起来。”
范汝毅睡眼惺忪地起立,浑身懒筋没抻开似的,单手揉着肩膀,看向苏蘅,半张脸上满是印子。
苏蘅顿感心累,一时间很是哑然。他看看范汝毅,又看看宋廉,问:“是语文卷子催眠,还是我讲话催眠啊?一学期了,能不能有点长进?”
二人都不说话。
苏蘅烦躁地挥挥手,示意二人都坐下。
恰好响起下课铃,苏蘅放了学,慢悠悠地收拾东西。
班上乱糟糟的,苏蘅隐约捕捉到几个字眼,当他注意到以后,原本隐匿在吵闹喧哗里的声音便逐渐清晰起来,有的学生在讨论他偏心范汝毅。
他们将苏蘅对宋廉和范汝毅的态度分别做了对比,说苏蘅骂宋廉时,气得不行,点范汝毅起来后,却莫名其妙地消气了,不仅没骂,还好脾气地让二人都坐下了。
苏蘅一愣,想继续听听,但学生们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随便说说,三言两语地便扯到了其他的话题上。苏蘅一个晃神,便再也寻不见议论的声音。
学生们结伴离开教室,苏蘅坐在椅子上,眉毛轻轻皱着,不由扪心自问:他真的有偏心范汝毅吗?
其实他喊宋廉起来时,也没有很生气,顶多就是语气差了些。至于和范汝毅——大概是因为私下交流多,太熟悉了反而有些凶不起来?而且范汝毅总上课睡觉,苏蘅总不能每次都和他置气,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这应该不算偏心吧?
正想着,范汝毅便走到了面前,递给苏蘅一篇作文。
苏蘅回过神,没有急着看内容,而是缓缓说:“快考试了,这两天
先把作文放放吧,抽时间看看理科。”
范汝毅嗯了声:“最后一篇。”
苏蘅低头看了两行,便听到了秦微的声音。
“刚下课?”秦微走进班,问苏蘅。
班上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值日生,生物老师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苏蘅在审阅作文,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范汝毅挑起眼皮,看向秦微。
恰巧,秦微也在看他。
苏蘅看着作文,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紧张感,他茫然地抬起头,继而表情一僵: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秦微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淡薄,更像是在单纯地礼貌回望。范汝毅的神情管理不如他优秀,苏蘅隐约能读出他隐隐散发的敌意与戒备。
苏蘅干咳了声,不得不缓和气氛:“范汝毅同学,作文看完了,这次有些跑题,要不你把作文先放我这,明天早上我再给你讲?”
范汝毅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苏蘅:“好。”
秦微扫了范汝毅两眼,缓缓说:“多看看最近两天发的生物卷子,还有书后的练习题,及格不难。”
范汝毅绷着嘴角,不情不愿地把头点出极小的弧度。
苏蘅说:“回家吧,好好复习。”
范汝毅拉了拉书包的背带,走了。
秦微随手拿起范汝毅的作文,问苏蘅:“他写的?”
苏蘅点点头,秦微不解道:“怎么忽然写起作文了?想努力不应该先从理科开始吗?”
苏蘅站起身,把作文收起来,边和秦微向外走,边反驳他:“怎么说话呢?作文也很重要啊。”
秦微没有否认他,却说:“作文是重要,但是理科的提升空间很大,付出同样的时间,收益也高。”
他说的是事实,苏蘅也不想强词夺理,诚恳道:“现在的问题不是学什么比较好,而是看他想学什么。努力总比不努力好,要求就别这么高了吧。”
秦微辩白:“只是客观地发表一下建议而已,我说不动他,苏老师要是为他好,就多和他讲讲。”
苏蘅懒懒地拉长声音:“我已经尽力了——”
秦微哑然,只好哄他:“好好好,辛苦你了。”
周末,苏蘅忙着给高一年级出题,本来没想和秦微约会,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出着出着题,就出到了秦微家里。两个人坐在书房,一个为高二出题,一个为高一出题,卡门趴在中间睡觉,倒是和谐。
苏蘅放下语文书,无聊地凑近秦微:“你自己出自己的卷子,不会很容易就给学生透题吗?”
“会透露知识点。”秦微在演算,“透题不可能。”
苏蘅一目十行地看过,没太看懂,又问:“难吗?”
秦微说:“不是很难,七比二比一吧。平时好好听课的肯定没问题,回去认真复习的及格也不难。”
苏蘅心说认真复习才能及格,这还不是很难啊?
两个人边聊边干正事的结果就是,进度奇慢。
苏蘅忙了一下午,越到后面越焦头烂额,速度成直线上升,赶工似的在晚饭前出好题,发给语文组长去审阅。
翻微信的时候,苏蘅顺便扫了眼未读消息,发现了一个久违的群聊,是他高中的班级群,短短几小时的功夫,便已经刷出了99+。苏蘅一键翻到最开始的聊天记录,发现是他们的班长孙凝发了条群消息。
孙凝:“大家有时间聚个会吗?”
一句话,炸出了无数条回复。
苏蘅一目十行地翻过,没什么心情波动地点了返回,去厨房帮秦微做饭了。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它可以使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心甘情愿沦落为厨子。秦微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曾经的他也是个能点外卖去餐馆就绝不下厨的人,可是和苏蘅在一起后,便开始向厨师的不归路一去不复返了。
秦微为了苏蘅,还特意学了不少新的菜色。苏蘅感动之余,还不忘记埋怨秦微:“我感觉我都被你喂胖了,也不知道胖了多少。”
“卧室有称。”秦微提醒道。
苏蘅吃罢,放下碗筷去称体重,片刻后喊道:“你家称是不是有问题啊?我为什么会轻了两斤?”
秦微走过去,站在苏蘅的身后,看了眼电子秤上的数字,慢慢地说:“这称没有问题,是你瘦了。”
苏蘅很是讶异:“不会吧?我这两天吃了好多啊。”
秦微伸出一手,曲起臂弯,恰好环住了苏蘅的腰。
他将苏蘅从称上揽下来,继而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苏蘅,你真的太瘦了。”
苏蘅挣了挣,秦微稍稍松些力气,苏蘅才得以转过来正视秦微,他万分无奈地说:“也不算特别瘦吧,就是没什么肌肉而已。”
说着伸出手,摸了摸秦微近在咫尺的腹肌。
秦微忍俊不禁:“好摸吗?”
苏蘅尴尬地收回手:“还成吧。”
秦微紧了紧手臂,手掌有意抚过苏蘅的腰侧,很认真地对他说:“苏老师倒是挺好摸的。”
苏蘅心说既然你这么不客气,那他也不客气了。想着就再次摸上秦微坚实而充满力量的腹部,煞有介事地发出来自死宅的艳羡声:“有肌肉可真好。”
“你可以练练,你这么瘦,稍微做点运动就有了,成型很快的。”秦微说完,顿了顿,话锋一转,“不练也没关系,我有就够了,借给你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