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搬东西这天,恰好是年前二十九,正是秦微离开的前一天。
回来时,苏蘅和秦微顺路逛了超市,买了些食材做晚饭,同时也是置办些年货,尽管二人都不在这边过年,但烘托些年味,还是必不可少的。
秦微在厨房做饭,苏蘅趴在沙发上做范汝毅发来的题。苏蘅的理科不太好,看到数理化就脑壳痛,再加上这么多年没有接触,此时真是苦思冥想,愁得直嘬牙。
“干什么呢?”秦微坐到他身边,递过来一块苹果。
苏蘅叼过来,含含糊糊地说:“做数学题。”
秦微疑惑:“你做数学题干什么?”
苏蘅:“给别人讲。”
秦微:“你会做吗?能讲明白吗?”
苏蘅:“……”
苏蘅崩溃地把头砸进沙发,哀嚎:“辰总怎么还不回我消息啊——我真的做不出来啊——数学也太难了吧!”
秦微哭笑不得,拿过算稿,打量几眼:“题呢?”
苏蘅把手机递过去,翻了个身,肚皮朝上瘫着。
秦微粗略扫了眼题目,又问:“范汝毅发你的?”
苏蘅闷闷地嗯了声,手指在勾着秦微的衣角玩。
秦微把纸笔拿到茶几上,开始演算。苏蘅坐起身来,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看他写题。
秦微的字本来就潦草,此时写起算稿来,更是连笔到人神共愤,苏蘅左看看右看看,夸奖道:“秦主任不去当医生写病历本真是可惜了。”
秦微侧头看他:“有那么丑吗?”
苏蘅抬起胳膊,握着秦微的手,在旁边写了个字。
在他宛如从字帖上印出来的字体的衬托下,秦微的字更显得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秦微看了眼,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高二的数学题难不倒秦微,他认真通读过题目,三两下写出过程,结果和答案完全一样。
苏蘅摆出一张崇拜脸:“秦主任好厉害,这你都会。”
秦微上学时的成绩就很优秀,又是正儿八经的理科生,纵然那么多年过去,对知识点的记忆已经散落得零零星星,但该有的逻辑思维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深处,再加上范汝毅发来的题不难,这对他来说属实算不上什么难事。
“我会的多着呢。”秦微嗤了声,“这题,我给你讲讲?”
苏蘅点点头,懒懒地靠在秦微身上,听他讲题。
秦微耐心地讲了一遍,苏蘅没听懂。
秦微又讲了一遍,苏蘅还是没听懂。
秦微无奈:“我直接给范汝毅讲行不行?”
苏蘅解释:“不是我笨,我学的文数,当年就没这么难,哎呀这个定理我都忘了,还能这样啊。”
秦微瞥瞥他:“没有金刚钻,还揽瓷器活?”
苏蘅撇撇嘴:“那你给他讲吧,你看他理你吗。”
秦微笑了声:“我用你微信给他讲。”
秦微把过程照在手机上,给范汝毅发了过去,又言简意赅地打字解释了关键难点。
范汝毅回复:“这谁的字,好丑啊,看不懂。”
秦微:“……”
苏蘅笑到锤沙发。
字丑归字丑,不过题倒是讲得挺明白。
范汝毅又发来两道物理题,高二物理苏蘅是学都没学过,更是什么也不会了,只能求助于秦微。
秦微嘚瑟地说:“苏老师,我这又是做饭,又是做题,你不准备犒劳一下吗?”
苏蘅憋笑:“我教你写字怎么样?”
秦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把笔递过去:“你行你来。”
苏蘅赶忙推拒:“别别别,这事儿我来不了,还得秦主任上阵,快,你把题做完了我们就去吃饭。”
秦微却不接那笔,揶揄地望着苏蘅。
苏蘅当然看得懂这表情的意思,他磨磨蹭蹭地凑过去,亲亲秦微的下巴,又凑近了些,吧唧一口亲在唇边。
秦微轻轻扶住苏蘅的侧脸,加深了这个吻。
好一阵缠绵过后,秦微从沙发坐起来,任劳任怨地做物理题,边做边感慨:“苏蘅,我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
苏蘅面色潮红地靠着沙发,哼哼唧唧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晚上吃过饭,杨芷给苏蘅打了个电话,特意跟他强调了家的地址,怕他这么多年没回去过,会迷路。
苏蘅无语极了:“妈,我是傻子吗?”
杨芷:“反正不聪明。”
苏蘅:“……”
杨芷:“也别买东西,不稀罕你那点,留着钱自己用。”
苏蘅:“哦。”
杨芷:“你爸问你想吃什么。”
远处隐约传来苏弘杉的声音:“你妈问的。”
苏蘅:“……”
杨芷:“……”
杨芷:“他问的。”
苏蘅哭笑不得:“行,我吃什么都行,你们俩看着弄,也不用太麻烦,做太多也吃不了。”
杨芷:“没别的事了,早点回来。”
听杨芷挂了电话,苏蘅忍俊不禁地摇摇头,兀自感慨:“我就一个愿望,这次回家过年别被赶出来就行。”
秦微摸摸他的头:“尽量别提性取向的事,你忍着点脾气,也别跟他们闹,有不顺心的事,就来和我说。”
苏蘅静了静,望向秦微,心中竟然没由来地升起一丝丝不舍,继而又不免自嘲自己的热恋脑,自嘲后还不作罢,苏蘅还要说出来:“怎么办,秦主任,还没分开呢,我就舍不得了。”
秦微听得怔了怔。
苏蘅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在不要脸这方面,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他从身后抱住秦微,把头埋在他的肩背,没皮没脸地继续说:“我想跟你一起跨年,跟你一起守岁——”
苏蘅沉默几许,忽然叹了口气,闷闷地说:“秦微,我好久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不着言语的精心雕琢,却更能叩住心门,秦微的眼底漾起淡淡的笑意,他低下头,轻轻握住苏蘅的手,回应道:“嗯,我也是。”
漫长的冬夜安详得沉寂,点点光辉镶嵌在晴朗的夜空,一枕星河静谧而深远。
温暖的室内隔绝了冰天雪地的凛意,料峭薄寒,隐约听见了早春的声音。
离别的前一晚,苏蘅看在秦微转天要赶早班飞机的份上,就勉强放过了他,让他早点休息。
饶是如此,生物钟使然,秦微还是不太能睡得着。两个人腻歪到十二点,互道晚安,苏蘅打着呵欠回屋。
手机上,陈栩绒发消息,让苏蘅帮忙挑衣服。
苏蘅:“谈恋爱真好。”
陈栩绒:“……”
苏蘅:“第二件吧,颜色显年轻。”
陈栩绒:“本来就年轻,不用显。”
苏蘅:“女人,你二十六了,不年轻了。”
陈栩绒:“……”
陈栩绒:“你找死?”
苏蘅:“……对不起,我重新说,你挑什么场合的衣服?”
陈栩绒:“同学聚会。”
苏蘅:“那还有什么可挑的,您就随便穿穿,咱高中同学那颜值,哪有比得过您的?”
陈栩绒:“不容易啊弟弟,终于会说人话了。”
苏蘅故意夸张奉承是一方面,不过说得也不无道理。陈栩绒确实长得好看,并且是从小到大、一向如此,不然也不会在风月场上如此驰骋得意。
陈栩绒:“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十年过去了,保不准有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呢?你还记得那个郑诗莹吗?”
郑诗莹,就是冷昭后来的女朋友。她长得也很好看,只不过和陈栩绒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她的学习很好,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很是温婉娴静。
说不记得是假,苏蘅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清楚,因为这女孩在当他的第三者以前,是和他表过白的。被喜欢的男生拒绝了,然后挖了他的墙脚,这种狗血的剧情发展,让人想不记忆犹新都难,更何况苏蘅还是可悲的当事人。
陈栩绒特别不喜欢郑诗莹,是发自内心、谴责人格的厌恶,不止是因为她和冷昭连起来绿了苏蘅。当年的陈栩绒是明着骚,但至少爱恨坦荡,从不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可郑诗莹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却玩得一手好计谋。
真要让陈栩绒列举,她能滔滔不绝个没完,苏蘅记不住所有,只能记清关于自己的事情,就比如:
郑诗莹的人设很白莲花,当时喜欢苏蘅,和苏蘅套近乎,苏蘅待人和善,本来只把她当朋友,却让她误以为是有好感,于是便向外散布苏蘅喜欢她的谣言,没成想挑明时惨遭拒绝,一来驳了面子,二来让人都嗤她撒谎,于是便怀恨在心;
后来,苏蘅和冷昭的恋情虽未在公众挑明过,但明眼人也能透过那暧昧的举止看出端倪。郑诗莹主动接近冷昭,有冷昭的个人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也确实脱不开和苏蘅的关系,要不然为什么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会在一起呢?而且郑诗莹和冷昭认识不是一两天,早不在一起,晚不在一起,偏偏赶在苏蘅和冷昭感情出现裂缝时凑上来,这就不免让人推敲了;
不过推敲归推敲,没有实锤,苏蘅也不好妄做评论,直到她趾高气扬地对苏蘅开了讥讽腔,他这才相信了那些揣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