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店长~”

店长回过头，小玲和大龙两个人站在他跟前儿，小玲一改平时大大咧咧的性子，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想跟你请一段时间的假。”

店长：“一段时间？”

“嗯……”小玲害羞的低下头，嘴角笑意渐深，“一个月，和大龙一起，回家结婚。”

“可以啊！”店长拍了下一直在傻笑的大龙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我们店一枝花就这么被你拐走了！”

店里的其他人起哄道：“请客吃饭，请客吃饭！”

陈辰也跟着起哄：“请客请客！”

小玲：“必须请，请你们吃火锅去！”

小玲是个四川妹儿，一说到出去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火锅。

店长不能吃辣，而且他这人有点龟毛，讨厌吃完火锅身上沾着的味儿，下意识就想说“换个地儿吧。”

谁知陈辰也爱吃火锅，第一个举手赞成：“好啊好啊。”

店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改成：“成，吃火锅！”

七月的天，一行人在冷冷清清的四川火锅店内找了个包厢，小玲和大龙这事成了，大家都高兴，成年人表达高兴的方式无非就是喝酒呗。

“来，”店长站起来，酒杯在桌面上敲了一敲，“走一个。”

“干杯——”

店长一面喝酒，一面用余光瞟了眼他旁边的陈辰，后面一口闷了，干脆且利落。

就是店长点的，白酒。

陈辰跟闷喝酒似的，一口闷了，烧的喉咙火辣辣的。

“来敬你们小夫妻一杯——”

“来，喝酒喝酒——”

“走一个，祝大家早日找着对象——”

“来，陈辰我们喝一杯——”

大家说说笑笑，一边吃火锅，一边时不时“走上一个”，白酒后劲足，陈辰平时喝酒也就喝点啤酒，几杯白酒下肚，后劲一上来，头胀得难受。

一顿饭吃完，陈辰还真有点儿找不着北，直到出了火锅店，凉爽的晚风吹在脸上，才驱散了几分醉意，清醒了些。

店长：“我送你回去吧。”

陈辰这回没拒绝，乖乖上了店长的车。

前头好像是出了交通事故，挤了个水泄不通，车子极为缓慢地行驶在马路上。

跟爬似得好不容易爬过最堵的那一段路，车子跑起来还不到两分钟，前面又是一排排排着长龙的车辆。

这车开得，一脚油门一脚刹车踩，店长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了副驾驶上的陈辰。

陈辰摇上车窗，吹了一会风，舒坦了很多。

因为有些醉了的缘故，陈辰眼睛里朦朦胧胧的，不似平时般清明，嘴唇微微泛红，最让店长把持不住的是，陈辰呼吸里都带着点儿酒精的味道，特别想……让人好好尝尝是什么味儿。

陈辰张了张嘴，说道：“也不知道得堵到什么时候。”

店长再也把持不住，对着那张嘴，亲了下去。

陈辰一下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了，一把推开了店长，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店长肚子上。

店长苦笑，紧跟着过来的是第二记拳头。

“你大爷的，”陈辰用力擦了下嘴，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陈辰脑子里乱遭遭的一团，被一个男人亲了，别说没经历过了，听他都没听过。

不对，程星亲过他。

但跟这不一样啊，程星那时候才多大啊，七八岁的样子，屁事不懂，店长都多大岁数了，还能屁事不懂吗?

更何况，程星那是他弟 ，虽说陈辰也不太受得了外国人那亲来亲去的腻歪劲，但要是是程星偶尔亲他一口，他也是能接受的。

毕竟是他弟，跟别人比不了。

他乱成一团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但也不是亲弟。”

陈辰用力摇了下头，像是要把这个想法甩出去一样:“什么玩意儿，不是亲弟咋了，我把他当亲弟看。”

在这个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他还没有“同性恋”这个概念。

他只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店长怎么能亲他呢，但如果亲他的人变成弟弟程星，他又觉着，偶尔亲他一口也是能接受的。

陈辰觉着理所当然，他这个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毕竟程星是他的弟弟。

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不会在这这家日料店干下去了。

没想着，还真被程星说中了，店长真的不怀好意，这小子，眼可真够毒的。

为了防止程星看出点什么端倪来，陈辰特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平复了下情绪才进门。

他装出很累的样子，进门一句话都不说，衣服也不换就往床上扑。

“好累，一百块钱太难赚了，怎么这么累啊。”

陈辰趴在床上，直喊累，程星就坐在床沿，很懂事地给他捶腿。

“真的累，今天特忙，我跟你说，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又是迎宾，又是上菜，又是收拾桌面的，忙得脚不沾地。”

陈辰说这么多，只想引出程星的一句话:“这么辛苦干脆别干了。”

程星没有如他所愿，一个字都没说，默默地听着。

他只好又说了一堆，把自己描述的特惨，被同事欺凌尽干些脏活累活，还嫌弃他干的慢，失手打碎一个盘子就要罚两百，还有难缠的客户刁难他。

程星沉默了很久，手上加了点力气捏在陈辰的腿肚子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辰讪讪一笑：“哪来的事儿啊，啊?”

“陈辰。”这回是程星第一次不叫他哥，叫了他的全名，“你今天太不对劲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顶多就会说个累字，因为你怕我听了觉着难受。”

“但你今天不一样，你说了这么多。”程星平静地分析着，“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回轮到陈辰沉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事儿。”看陈辰这个反应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程星心里着急，陈辰偏偏又不说。

他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了下来，脑子稍稍一转，五成把握这事儿跟那店长有关。

“是不是跟你那店长有关?”程星问道。

陈辰浑身一僵，几秒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滚进了被窝里：“别问了别问了，累死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再说。”

无论程星怎么问，陈辰就是不说。

他越是逃避，程星就越肯定，这事儿肯定和店长有关，而且绝对不是小事。

看陈辰这样，都不想再去上班了。

那傻卵到底对陈辰做了些什么，程星拳头捏的咔擦响，眯缝着眼睛，身上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翌日，陈辰照往常的点出了门。

只是这次不是去上班了，而是去要工资。

“对不起。”

陈辰都快算不清，这是店长说的第几句对不起了，他只是道：“我不干了，请把我上班这一个月以来的工资结算给我，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客气又疏离。

“陈辰，你听我跟你解释，那天我真是喝多了，我……”店长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着，说到这，他抬头瞟了下陈辰的脸色，陈辰抿着唇，脸一直是绷着的，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店长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下似的，他的确是对陈辰有好感，也可以说是喜欢陈辰，昨天晚上的确是喝多了一个把持不住，干了混蛋事。

看着陈辰冷冰冰的脸庞，他又道了一次歉：“对不起，冒犯你了。”

之前跟陈辰谈好的工资是一百块一天，陈辰一共来这干了29天，也就是2900块。

他私心觉着对不住陈辰，悄悄多数了六张混在一起，一共是3500。

陈辰接过那一沓钞票，很认真地数了起来。

“给多了。”陈辰没什么表情，从里面抽出六百，搁在了桌上。

“就……算是我的一点小补偿吧，估计吓着你了吧，”店长想到昨儿晚上陈辰惊悚地瞪着眼的样儿，轻轻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再道个歉吧，对不起!”

“我不要，”陈辰转过身，“我只拿我该拿的这一份。”

快出了店门口的时候，店长突然叫住了他。

陈辰脚下一顿：“还有事?”

店长忍不住了，也不想再忍下去，快步走到他面前，陈辰只比他矮一点点，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眼睛也是对着的。

店长死死地看着他，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一般，陈辰也看着他，那眼神轻飘飘的，仿佛没把他当回事一样。

店里的店员来来回回的跑，来吃饭客人说说笑笑，只听见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老子他妈的就是喜欢你。”

陈辰愕然，几秒后说道:“老子不喜欢你。”

“而且我们都是男人。”

“都是男人怎么了?”店长反问，“性别不一样就不能说爱了吗?”

陈辰无奈:“反正我不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他离开了日料店。

店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大笑起来，店里的客人皆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他毫不在意，只是笑，别人的眼光算个屁，老子就是同性恋，跟你有屁关系。

店长笑着，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陈辰站在镜子跟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自己一遍。

人高马大，一身正气的，一点都不娘娘腔啊，半分女性特征都没有。

第一次被男人表白的陈辰很惊悚，他瘫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

一直看着他的程星：“？”

陈辰：“没事儿，哥不去那上班了。”

程星没问原因，因为他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还不如去问那个店长。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店长，店长反倒找上门来了。

程星提着一袋垃圾，店长在他家楼下坐着，两个人撞了个对眼。

程星一看到他脸色就变了，拧着眉，语气也不怎么友好的问：“你在这干嘛呢？”

“等你哥啊。”店长欢快地说道，“你帮我把你哥叫下来呗，你要是把他叫下来我就给你十块钱。”

程星面无表情：“滚。”

店长：“你叫我滚我就滚啊，这块是你的地盘？”

程星：“你这人还要不要点脸。”

“不要。”

程星语塞，走到他跟前儿， 不客气的问道：“你要见我哥干什么，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不在你店里干了？”

“我在追求你哥啊，”店长没脸没皮地说，“你不是早看出来我有'非分之想'了吗？”

“至于他为什么不在我店里干了，是因为我喝多了，亲了他一口，然后破罐子破摔就跟你哥说，我喜欢他了啊。”

轻佻随意的样儿，很欠揍。

“呦，还瞪我呢？”店长摸摸下巴，半开玩笑地说道，“对我意见这么大，难道你也喜欢陈辰？”

程星一拳打在他脸上，像是被戳中心事般，吼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店长还在说，嘴角甚至带了点笑意：“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吗？”

“闭嘴。”

又是一拳狠狠地挥了过去。

店长也回击了一拳：“怎么，不敢认？”

“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很快，两个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照身高体型来说，店长是完全占优势的。

但程星身上有股被激怒后的狠劲，眼睛都红了一圈，下手出奇的狠，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孩。

他们这头动静闹得太大，在这个几乎没有隔音效果的老小区，没一会就有人下来了。

看样子像是一对母子，妈妈身上还穿着睡衣。

儿子和店长年纪差不多，先行把店长给拉开了。

“诶呦，这给打的啊。”程星脸色挂了好几处彩，妈妈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还心疼地在程星脸上碰了一碰。

“你还是个人吗，他才多大啊？”妈妈怒目而视，质问着店长。

店长也没好哪去，吐了口唾沫，里头还有血沫子：“阿姨，是他先动的手。”

程星脸色阴沉的吓人，张口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你还想骗人呐，就是你先动的手！”

店长：“不是，阿姨。”

“还说不是，你还要不要脸呐！”

富有正义感的阿姨把店长骂了个狗血淋头，逼着他认错道歉，并承诺没有下次才罢休。

店长没了脾气，一顿点头：“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对您说的都对，对不起……”

至始至终，程星都没再说一句话。

屋里冷气开得足，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一团团冷气铺面而来，打在肿痛的脸上，稍稍缓解了些疼痛。

陈辰听见开门的动静，也没往那边看：“怎么才回来啊，倒个垃圾这么久。”

没人回话，陈辰转过头去，瞅见他鼻青脸肿的样儿吓了一跳：“你这怎么回事啊，打架了？”

程星不说话。

“说话啊！”陈辰快急死了。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跟哥说，哥给你报仇去。”

“你真是要气死我。”陈辰无奈，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个所以然，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去拿药膏啊。

陈辰半蹲在地上，用棉签轻轻地给他涂着碘酒，一边涂一边絮叨：“出去倒个垃圾都能弄成这德行，牛气了你。”

“轻了重了，弄疼你没，好歹吱个声啊。”他压着一块淤青，用力的按了一下。

程星眼皮都没掀一下，一直低眉顺眼的。

陈辰不免有些担心：“星儿? ”

“怎么了这是?”陈辰揉揉他的脑袋，语气温柔的能腻死人，“跟哥说说啊。”

是啊，这是他哥，永远对他张开双臂的哥哥。

程星呜咽了一声，张开胳膊抱住了他。

“又抱。”陈辰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

糊了一脸眼泪的程星，死死地抱住陈辰，像是只小兽般贪恋这份温存，张口又是那句：“我没有。”

陈辰：“别哭，大小伙一个了。”

“我没有。”

“没有什么?”

程星没有正面回答，还是那句：“我没有，就是没有。”

陈辰只好顺着话哄他：“好，没有。”

那天的程星哭的一脸花，别的什么都不说不管陈辰怎么问，他都只有那句‘我没有’。

像是要得到肯定，得到验证一般，不停的重复着。

没有，没有什么?

没有……没有喜欢上他的哥哥，没有喜欢上这个把他当亲弟弟看待，和他性别一样，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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