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儒哥哥,我们走吧。”
刘美欣交代过司机,奔了回来,直接站到了孟敬儒与方琮珠的中间。
刚刚唐菀言的话给她敲了一记警钟,这个方琮珠,已经把唐菀言心仪的林思虞给勾走了,她一定要防微杜渐,不能让方琮珠又搭上敬儒哥哥。
方琮珠看了一眼刘美欣,微微一笑:“大哥,我们回去罢。”
方琮亭点了点头:“好。”
孟敬儒拦住了他们俩:“我送你们。”
“孟大哥,复旦离我家里没多远……”方琮珠的话还没说完,孟敬儒便打断了她:“再没多远也有三条街,我这汽车四个轮子,随便滚一滚就到了,你和琮亭走路可得把腿都走断。别说多话了,上车吧。”
“我们可以坐黄包车。”方琮珠也很坚持。
“这时候黄包车少了,你等很久不见得有。”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亭:“琮亭,你带琮珠上车罢。”
刘美欣咬着厚嘴唇,气哼哼的走到福特车旁边,拉开前边车门,爬上去坐在副驾驶上。
方琮亭拉住方琮珠的手:“走罢,咱们搭个顺风车,敬儒兄家里财大气粗,出得起这一脚油费。”
方琮珠嗤嗤一笑:“大哥你真是会说话。”
既然方琮亭也想坐车,那她就陪着坐一程便好,反正也不是单独送她回家,没必要这样紧张——副驾驶座的那位刘美欣小姐已经宣示了她的主权,她这样积极主动而自信,自己搭一程顺风车应该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孟敬儒坐在司机的位置上,眼睛朝后边看了过去,见着方琮珠低头钻进车,头发垂了下来,露出一段洁白的脖颈,柔和而细嫩的肌肤让他的心忽然就砰砰乱跳了两下,再也没办法移开眼睛。
刘美欣坐在旁边,斜眼看着孟敬儒的表情。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后边,这是在打量方琮珠吗?她想起了方才唐菀言的话,心里头好一阵不舒服。
难道方琮珠她……刘美欣咬住了嘴唇,心里有些生气,这个方小姐难道没长眼睛吗?自己与敬儒哥哥有多么亲近,她还想进来插一脚吗?
“孟先生,谢谢你。”
方琮珠见孟敬儒一直看着自己,笑着提醒了他一句:“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明日我还得要上八节课呢。”
“八节课?”孟敬儒有些奇怪:“琮珠你怎么这么多课要上?”
方琮亭很是得意:“琮珠除了在数学系上课,还要上艺术系的课,她是我们复旦第一个选修两种专业的人!”
孟敬儒惊讶无比:“琮珠,你可真是好志气!怎么忽然想到要学艺术?这门功课可不仅仅努力就可以,艺术系愿意收你,说明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啊。”
方琮亭更是得意:“那可不是?系主任看到琮珠的刺绣和她的画,当即就允诺了她来选修课程,现在琮珠可是忙得很,每天至少有五节课,还要八节课的,有时晚上都要上课呢。”
“晚上都有课?”孟敬儒有些心疼:“琮珠,何必这样拼?”
“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念点书充实自己,如果不来学校上课,在家里躺着睡觉也是浪费了。”方琮珠笑了笑:“我希望到了年老的时候回顾过去不至于懊悔,觉得自己庸庸碌碌浪费光阴。”
孟敬儒敬佩的看着她,心中全是欣赏。
方小姐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别的女人跟她一比,黯然失色,简直是萤火虫与月亮的差别。
“琮珠,你哪几个晚上有课?我来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有我大哥和翡翠呢。”方琮珠赶紧婉拒,她不想欠孟敬儒太多。
刘美欣在旁边听着,心里泛着酸。
孟敬儒就没把她当一回事么?从来就没有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可是现在却有说有笑的要送这个方琮珠,真是气死人了。
“方小姐说不用你送呢,敬儒哥哥。”
刘美欣特地把后边四个字的称呼咬得很重,她要让方琮珠听清楚,孟敬儒是她的敬儒哥哥,不是她方琮珠的。
“是的,不用麻烦孟大哥了。”方琮珠点了点头:“真的不用麻烦,艺术系晚上的课也说不准要上到什么时候,毕竟要画完一幅画是不可能规定时间的。”
“好吧。”孟敬儒转过身:“那你路上小心。”
虽然心里很想送她,可既然方琮珠已经拒绝了两次,他也不想勉强她。
汽车很快就开到了江湾别墅,方琮亭兄妹两人下了车,站在路边和孟敬儒挥手:“谢谢你啦,敬儒兄。”
孟敬儒的目光落在了方琮珠身上,似乎粘着在那里,舍不得移开。
一直目送着方氏兄妹进了那扇欧式大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出神的看着方琮珠的背影。
那么窈窕纤细,走起路来却脚步坚定,他似乎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踏在他的心坎上。
“敬儒哥哥,咱们走吧。”
刘美欣伸出手拉了拉孟敬儒的衣袖:“人家早就进去了,安安全全的到家啦。”
孟敬儒转过头来,看了看刘美欣:“美欣,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笑容从刘美欣嘴角漾起:“敬儒哥哥,你要说什么?”
她有些娇羞,低下了头。
这样的月色,两人并排坐在汽车里,一种无形的暧昧充斥着整个汽车车厢。
“你年纪也大了,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咱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我要顾虑到你的名声,要与你保持好距离。”孟敬儒看了一眼刘美欣,就见她低垂着头,黑色头发里的水钻发簪闪闪的发着亮。
“怎么了?”
没有得到刘美欣的答复,孟敬儒有些奇怪:“美欣,你说话呀。”
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裙子上,将那抹浅蓝变成了深蓝,眼泪越来越多,那一抹沉沉的颜色越来越深。
“美欣?”孟敬儒有一丝紧张,他最见不得人掉眼泪,看到刘美欣忽然哭了起来,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美欣,你是怎么了?”
“敬儒哥哥,你是不喜欢我了,对吗?”刘美欣吸了吸鼻子:“我记得小时候你带着我在花园里玩,我说我很喜欢你,你说你也喜欢我的。”
孟敬儒有些尴尬:“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吧?”
小时候?小时候的事情他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那时候他到刘家去的次数并不多,怎么在刘美欣口里,好像两个人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一样。
“你说过,说过。”刘美欣有些着急,抬起头来,眼泪在脸上恣意的流着:“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姐姐捉弄我,她说咱们一起捉迷藏,我躲了起来,可是她一直不过来找我,后来我被蜜蜂蛰了,一直在哭,你从那边过来,带着我去找花匠,让他帮我看看怎么才能消肿止痛……”
她一边说一边哭,非常伤心:“那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世上最好的人,我跟你说我喜欢你,敬儒哥哥,你笑着说我也喜欢你,美欣妹妹。”
孟敬儒有几分窘迫,这件事情他可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可刘美欣说得这样有鼻子有眼的,让他一时间有一种恍惚,似乎真有这么一件事情。
“你也说过那是小时候的事情,童言无忌,咱们肯定说过不少乱七八糟的话,可现在咱们都长大了啊,总不能拿着小时候的事情来说。”孟敬儒无奈的转过头,躲开刘美欣的逼视,发动了汽车:“我们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能把小时候的话当真?”
“可我确实是当了真啊。”
刘美欣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孟敬儒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拒绝她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拒绝自己?难道自己配不上他吗?
从包里拿出手帕,刘美欣擦了一把脸,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不住的朝下边流。
“美欣,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可是我们真的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来往密切了。”孟敬儒一边开车,一边耐心劝导她:“以后你要订婚结婚的,万一被你未来的丈夫听到闲言碎语那可就糟糕了。”
刘美欣把手帕咬住,心里拧巴得成了一根麻花。
见她不再说话,孟敬儒自以为已经说服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加大油门,汽车朝前边飞驰而去。
当汽车停在刘家大门口的时候,刘美欣一把推开车门,一只脚下了车,一只脚在车上。
忽然,她探过身子,抓住孟敬儒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哎呀!”孟敬儒惊呼出声:“美欣,你这是作甚?”
“以后我的丈夫就是你!”刘美欣从汽车上跳了下来,站在车门边,挑高了眉毛:“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别人,我只喜欢你一个!”
“美欣!”孟敬儒有些苦恼,他一只手扶住了方向盘,一只手抵住了额头:“你喜欢错人了,我不是值得你喜欢的人。”
“没错没错,你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刘美欣冲着他生气的喊了一句:“我这一辈子一定要嫁给你,一定!”
说完这句话,她“蹬蹬蹬”的朝大门跑了过去。
孟敬儒伸手抚摸过手背上的那个压印,心里一阵慌乱。
他从来没想过刘美欣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从小孟家刘家关系不错,可还没好到要谈婚论嫁的地步——若是真那样好,双方的父母早就给他们订了娃娃亲。
父亲很不喜欢刘裕之,说这个人很势力又狡猾,不是个值得深交的人。母亲与刘夫人虽然是麻将搭子,可也不喜欢她的风流。
而他——从小就认识了刘美欣,但从来就没想过要与她结婚。
初秋夜月色朦胧,如水的月华照着地上,冷冷的泛着光。
孟敬儒坐在汽车里想了一阵,最终关上了车门。
33、弄潮儿碧血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