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这么早啊，吃了没？自己找地方坐啊。”林榆还吃着豆浆包子，坐在沙发上写着作业。

看到晏离进来，林榆口齿含糊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说是约架，其实就是约着到道馆去打两场实战，顺便报肌肉T恤的仇。

晏离直接穿着道服，搭了件外套，拉链拉到下巴以下，腰带从外套下面露出小半截，手机钥匙都在口袋里，两手空空，潇洒得很。

“吃了，大爷你慢慢吃，护具都有么。”晏离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有的，真不吃了啊？它家包子还不错的。”林榆把袋子往晏离面前推推。

晏离又把袋子推回去：“你吃吧，今天道馆就你一个？”

“你也真是会挑时候，都打比赛去了，小安好像没参加？”

“一大早就出去玩了，你写什么呢。”

“物理，我都怕了飞哥了，先写了再说，等我吃完包子们啊。”

“现在能进去么？”晏离指了指里面。

“可以啊，你去活动活动？护具在柜子里，你找上面是数字3的。”

“嗯，知道了。”

晏离把鞋子放进小格子里，外套脱下来放在了椅子上。

再次走回垫子上的感觉很舒服，晏离做了做准备活动，压了压腿。

才多久啊，腿都压不下去了，他笑自己。

晏离初三上学期的寒假，s市举办了每年固定的跆拳道锦标赛，前几届晏离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次更是集训了两个星期，带着好多人的期望，准备在锦标赛上大显身手。

比赛前一天晚上，晏离没有高强度的训练，就是简单的过过步伐，踢踢腿法。

他做第一个高位横踢的时候，右边的大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拉紧了，他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本以为只是太紧张，也没多想。

第二天到了比赛场地在外面跑步热身，最后一圈打算和旁边人一起冲刺，右腿刚迈出去，痛感再次袭来。

他意识到，完了。

直到上场前一秒他还在捶腿，希望有奇迹发生。

他做了无数次深呼吸，告诉自己其实昨晚压根就没踢腿，也没有肌肉拉伤这些事情存在。

但是骗得了自己，骗不了事实。

晏离踢出第一腿，眼泪几乎要冒出来。第一场比赛他差不多只用着左腿，不主动进攻，一直躲，正在对方踢的时候回几脚。

他透过面罩看到了他的教练，教练把拳头放在大腿上，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虽然他的左腿也还不错，但是只能用一条腿怎么可以？

晏离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

中场休息一分钟，教练问他：“腿不舒服？”，晏离赶紧假装擦汗地抹掉眼泪，笑着说：“拉到了。”

说完他又把护头带上了，面罩上起了一层雾，他对教练鞠了个躬，听见教练说：“尽力就好。”

“你要喝水去饮水机那里接啊，我去换衣服。”林榆在外面喊。

“噢。”晏离从柜子里拿出两套护具。

林榆穿着白色道服，左手手腕上的银手镯闪闪发亮，他扯了扯腰带，又把道服往下拉了拉。

“今天不穿黑色的？老实说你穿黑的比较帅。”

“帅的人穿什么都帅，不用比较。”

“……”

“黑色是教练穿的，你不是跟我约架么，我来证明我们道馆的实力了。”

“……你还真是，够自信。”

“那必须的，虽然不知道对手实力怎么样，但气势上不能输。”

“你穿红的还是蓝的？”

“你穿了先，剩下那个给我。”

晏离把红的丢了过去，两个人穿好之后，林榆去从柜子里找了个没有面罩的护头。

“你不带那个？”晏离调着护手的松紧，看到他又去找了个护头，指着原来那个问他。

林榆拿着在头上比了比：“那个闷，影响视野，我觉得你也不会凶到往同桌脸上踹吧。”

晏离刚想说他也换一个，就听见这个穿的红红的人说：“你别换了吧，我怕我不小心踢到你帅气的脸蛋，为了你的安全，保护好自己。”

“……”

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吗！

两个人都穿戴好了，也不按正规比赛的两分钟计时，打到哪算哪。

林榆打得很放松，平时被那群专业的虐多了，和晏离一块打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晏离试探着出了几腿，找了找感觉。

林榆打实战没有什么节奏，不会特别主动去进攻，但也不是一味的防守，时不时出两腿跟玩似的。

“你能不能认真点，这样多没意思。”晏离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他有点喘，声音哑哑的。

林榆笑了笑：“好啊，你也认真点。”

才说完，也没给晏离回话的时间，他已经一个勾踢从晏离面前掠过去了。

看得出来林榆还是克制了一点，没有真的打上去。

这一腿一下子把战火点起来了。

晏离连续三腿，前两腿踢到身上的护具，林榆勉强挡了两下，第三腿直接上头。

林榆看准了时机，几乎是和晏离同时出腿，后踢过去压住了他。

“继续，就这样打。”林榆调整了呼吸，让自己说话的时候听起来没这么喘。

晏离没说话，上了高中没有这么多锻炼的时间，他的体力明显比不上这种每周在道馆的。

两个人又僵持了一会，晏离光用鼻子呼吸已经不够了，他张开嘴巴开始喘气。林榆从看见他用嘴呼吸就没再用力打，他感觉得到晏离踢上来的腿没有那么有力了，弹跳步有时会停下来。

他又看准了晏离停下来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起了一腿——

停在晏离的脑袋旁边。

然后又放了下来。

“歇会吧，累了。”林榆摘掉护头，拿起水瓶喝水，“你没带水瓶吧？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

晏离一下子灌下去两杯水，又接起第三杯，一口一口喝着。

“你中午回去吃饭么？”林榆喝完水，随便地坐在地上，拍拍旁边意示晏离过来坐。

晏离摇摇头，端着水坐在他旁边。

两个人都是一头汗，混着少年的体香，很奇妙的味道。

身上的护具还没脱，坐的有些僵硬。

晏离说不上来林榆给他的感觉，好像做什么都吊儿郎当的，上课他就没看见林榆认真听了几回，都是自己在写写写。有时还拉着他下五子棋，要不就是看课外书。

林榆看书速度还挺快，每星期都跑一趟学校的图书馆。

晏离从对面的镜子里看着旁边这个低头玩手机的男孩，腿伸直叉开，两个脚丫还在那晃。

但林榆给人……又好像有一层距离感。

平时在学校林榆其实不太主动和别人讲话，别的班也有女生来要联系方式的，晏离问过几次他有没有什么进展，他的回答都是：“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有次政治老师讲新闻，提到责任：“每个人都有要承担的责任，父母有抚养小孩的责任，儿女有赡养父母的责任……”他听见林榆说了句“真的么”，偏过头看他，他在写数学试卷。

上次去林榆家拿肌肉T恤，一进门先看见厨房，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再走进去看见饭桌，饭桌上靠墙放了一张照片，照片边边有点黄了，应该是后来才拿去过胶的。照片上有三个人，中间是个小孩，一只手举个棉花糖，另一只手牵着旁边的女人。左边的男人一只手搭在小孩的肩膀上。

小孩笑的很灿烂，和他衣服上的卡通人物一样。

“你饿了没！”林榆在他耳朵边喊，一下给他喊回神来。

“你要比比谁嗓门大是吗！”晏离又喊回去。

“我叫了你三次了！一次都不理我！”

这么一喊来一喊去的，两个人又笑起来。

“等会把外套穿着吧，出了汗，”林榆起身，拿起晏离的外套扔过去，“吃面去？”

“噢，行。”晏离接过外套。

他们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林榆把灯关了，拿出一把锁把玻璃门锁上。

“这样就行了？”晏离问他。

“嗯，我一会吃完饭还要回来帮忙看着，有些家长可能要来交费什么的。”林榆把钥匙揣进兜里。

他俩进了面馆，点完了东西，晏离开始斗地主，林榆出去接了个电话，就是听教练们吐槽今年的比赛怎么怎么样。

“什么电话？打这么久。”晏离头也不抬地问着。

“听他们说说比赛，今年好像还可以，”林榆把袖子挽起来，“你以前打过比赛么？”

晏离突然感觉有一阵凉意钻上他的指尖，他还是低着头斗地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打过啊。”

他还担心要怎么回应林榆接下来的问题，就听见林榆说：“噢，那挺好的。”

然后没再继续。

他玩了好几盘斗地主，一直玩到面来了，放下手机吃面。

“他们家辣椒酱还可以的。”林榆打开装辣椒酱的盖子，舀了两勺到碗里，“你吃辣么，吃的话可以试试。”

晏离也舀了两勺，是挺好吃的，挺香。

“你看班群的消息了不，”晏离的手机闪个不停，他拿起来看看，“说是要办运动会了。”

林榆也拿起手机：“噢？我都屏蔽了，不常看，我现在看看。”

班群现在热闹得很，又是周末，聊天兴致高涨。

[体委]：过两周运动会啊，要报名要耍帅的赶紧了

[杨超华]：@体委，帮我同桌一千四百反正长跑都给他报上

[吴峰]：@体委，帮我同桌也报一下

[秋秋秋意]：你俩有意思么，天天坐一块上课掐还不够

[体委]：已安排

[体委]：还有要报名的周一来我这填表也行

“你参加么。”晏离问他

林榆把刚吃进去的面吞下去，看了晏离一会：“你参加我就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