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铮趁午休时间回了趟家,把冰箱里的排骨用微波炉解冻好,焯了水,刚放在电压力锅里,还没来得及设置炖煮时间,龚月朝的电话就过来了。-*---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秦铮铮用围裙擦了擦手,按了接听键,却听龚月朝告诉他说时沐城有个局,让他晚上就在家休息吧,不要来回跑折腾着送汤了。
得知这个消息,秦铮铮难掩失望,好不容易龚月朝对他有了一点小小的要求,还是明明就不会太麻烦的那种,一下子就又收了回去。他也不知道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又或者说龚月朝对他的不主动亲密多久才会能消失。
他小声问道:“那你去不去?”
“我不去。”龚月朝说,“我最近不太方便出去,所以是城哥和顾铭过去。”
秦铮铮松出一口气,说:“这不就得了,我送过去给你喝。晚上咱们两个一起吃饭,正好也把二饼给你送回去,还有你的行李箱。”龚月朝早上直接从他家去上班,总不能还要拎上一堆行李,秦铮铮找了龚月朝难以拒绝的借口,试图让这些隔膜完全消失,他怕时间长了,他们之间距离就会越变越大。因为有些时候,不去沟通彼此的想法对于彼此来十分致命。尤其是像他们两个这种性格不同的,如果一个内敛的话,那另一个就要外放些,这绝对不是退让,而是一种粘合剂,这样才能让感情更持久。秦铮铮并非深谙此道,也是在摸索与龚月朝相处的办法,尤其是龚月朝这种略显敏感的性格,他的主动才能让两个人更贴近些。
电话中传来一声轻笑,龚月朝说:“好,就是怕麻烦你。”
看,还是有些疏离的,秦铮铮这样想。他说:“你多麻烦我,我才开心。”
秦铮铮在单位忙了一下午,终于把手边的工作搞定了,下班赶紧闪人,为的只是给龚月朝煲的那一锅热汤。因为是下班时间,他往沐城集团去的路上有些堵,但总体还算顺利,到的时候,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沐城集团广场四周的路灯刚好将整幢大楼烘托出一种暖意来,大楼里有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秦铮铮一眼就能看见属于龚月朝的那个。
他掏出手机,准备给龚月朝打个电话让他下楼,却抬眼看见楼门口站着几个人,他们裹着厚重的棉袄,手里拿着相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秦铮铮并没有把号码拨出去,而是拿着手机对着那个方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龚月朝,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二饼在猫包里喵喵叫着,也有些不安。这让秦铮铮的心更慌了。
片刻的功夫,龚月朝反倒把电话打了过来,对他说:“那些人是记者,在这堵了一下午门了,这么晚了,竟然还没走。”
聪明如秦铮铮,一下子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小心翼翼问他:“是《张州日报》那篇报道的原因对吧?”
“是。”龚月朝说。
“影响很大?”
龚月朝笑笑说:“还在可控范围内,事实上,我接到不少电话问这个事情了,最主要的是问与龚氏的合作影响有多大。城哥虽然没跟我直说,但他今晚就是要去跟龚氏集团那边谈事情,我猜难免会涉及到这问题,这个时候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还是很有必要的。”
从电话中,秦铮铮丝毫听不出龚月朝情绪的波澜,他的心却没有因为龚月朝的平静而感到一丝的缓和,他下意识的用手指去抠裹着保温壶的布袋子,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又被自责的情绪所笼罩。可想想自己还要处在警方的立场,要有大局观,不应该因为感情而影响对于案子的判断,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明明龚月朝已经说过他了,可他还是要站在龚月朝的角度和立场上,替他觉得难过。
这心情,似乎要比几年前更甚,甚至背负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www.dizhu.org在随江时,因为警方三番两次的调查,逼得龚月朝需要在学校那种人际关系相对而言比较单纯的地方承受无止境的流言蜚语;如今换了个城市,好不容易有了改善,可还要面对这么多无事不起早的媒体,背负本不属于他的责难,会不会又让他在这么偌大的一个集团,甚至是行业内,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荡然无存呢?
秦铮铮思考了半晌,都没得出什么结论来,手中攥着的手机开始微微发热,却从电话中传来一阵轻笑。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儿。”龚月朝反而还温柔的安抚他了两句,告诉他从右侧的小门进到后院,他会在那边等着。
挂了电话,秦铮铮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疼痛让他变得清醒了些,他开着自己那辆不起眼的日产车,趁没人注意,按照龚月朝的指引拐向了小门。后院的门禁解开,电子门给他留了个一车可过的敞口,他车刚过,电子门又悄无声息的关上了。等他再出来,任谁都没注意,他的车里多了一个扣着棉衣帽子的人,他们的车就这样消失在了夜色中。
几日未回的家里,虽然暖,却始终没什么人气。秦铮铮把他的行李箱和保温桶都放好,龚月朝还不等脱掉棉衣就把二饼从猫包里解放了出来。
二饼缠在龚月朝的腿边喵喵叫表达着亲昵,龚月朝一边脱棉衣一边冲着二饼温柔的笑,这会儿,秦铮铮把排骨汤倒出来一碗放在桌子上,看着这幅画面,心里燃起一股暖意,他爱的人就是这么的温柔而又强大,在面对很多的困境时,依然能坦然微笑,不卑不亢。
秦铮铮咽下心中的酸涩,决定要更要对龚月朝好一些。
“老师,你先喝完汤吧,我去做点吃的。”
二饼追随着龚月朝上了桌,它闻着肉汤在叫,似乎也想尝尝鲜,龚月朝用手指抵着它的脑门儿阻止它碰这热汤,转而对秦铮铮说:“家里也没什么菜,就别忙活了,点个外卖就算了。”
秦铮铮这才想起来,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直接把买菜这事儿给忘在了脑后。他拍拍脑门儿,说:“你看我这记性。”
龚月朝笑着抢白他:“年纪轻轻的,还不如我。”这边又吩咐:“你帮我去给二饼开个罐头,这汤里有盐,它不能吃。”
二饼听见秦铮铮拉扯罐头拉环的声音就下了桌,倒把与这临时铲屎官之间的恩怨忘到了脑后,这个有奶就是娘的家伙,一边吃,还要一边去舔秦铮铮不小心沾了罐头汤汁的手指。
龚月朝一边看他们一人一猫互动,一边喝着鲜美的排骨汤,一丝丝温暖涌入心间。
两个人点了两份腊味煲仔饭,等外卖送来的时候,龚月朝这才跟秦铮铮说了下午的事情。
记者围上来时,点名要见时沐城,但时沐城从来不惯着外人的那些臭脾气,指派了顾铭下去与他们周旋。按着时沐城的意思,顾铭面对记者发表了一篇不痛不痒的声明,完全没有解释记者的所有疑问。他们依然觉得隐藏在幕后的时沐城才是最有权威的,而且龚月朝今早过来上班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想试着蹲守到龚月朝问个清楚和明白。
龚月朝这个沐城集团的新生力量,正以一种蓬勃之姿在这家张州的大型企业中立足并占有一席之地,其中最吸引眼球的***便是他曾经有过的犯罪前科,他的这段蹲过几年大牢的经历,又与一起命案扯上关系,就更显得暧昧和不清白了。——这些都是夺人眼球的新闻点,又能制造话题性,何乐而不为呢。
秦铮铮满腹搜刮安慰龚月朝的话,龚月朝却不觉得有什么。
“老师,别人那么诋毁你,你就不想站出来说点什么吗?”
龚月朝看着他那张有些惆怅的脸,说:“清者自清,如果过去的经历能够让一个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埋起来,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呢?而且是你们警方现在要求我配合钓鱼执法,我也就只能这么忍着了。”
秦铮铮被这段话呛得哑口无言,可转念一想却也是。
龚月朝又说:“你们早点儿破案才是真的,这样我才能摆脱全部的流言蜚语。”
“嗯。”秦铮铮重重的点了点头。
外卖送到了,秦铮铮却没什么胃口吃,他只盼着早点在大众面前还龚月朝一个清白,正大光明的说他无罪。他就这么告诉龚月朝,龚月朝正把附带的酱汁倒进饭里,认真的用筷子搅匀,他抬起头,看出了恋人的不安,他知道多说安慰的话无用,只是张开双臂,下一秒钟,秦铮铮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龚月朝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别急,我没事。”
“嗯。”
两日后,秦铮铮与李文一起到了随江。
他们抵达时差不多是中午,随江的天色稍微有些阴沉,似是要下雪又不下,太阳被厚重的云彩遮住,阴风一阵阵的。
李文嫌麻烦,甚至连个包都没拿,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斜叼着根烟,穿着他那件警服棉袄,踩着他那双颇具特色的老北京布棉鞋,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路也是晃晃荡荡的,就好像重心不稳似的。秦铮铮头一次跟这位领导出差,总觉得哪里不对。末了,李文还嫌弃他总端着,让他放轻松。
秦铮铮心道我回我自己老家哪里不轻松了,倒是这个领导能不能别这么轻松啊,这毕竟是办正事而不是旅游。
立夏分局方面早就接到电话,还说要开车过来接站,就这都被李文拒了,说不麻烦基层民警,他们简单的吃了点饭,便打车往立夏分局去了
离开几个月,立夏分局还如以往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李红兵携着几个手下早早就在门口等着,握手和寒暄之后,一起上了楼。
秦铮铮在走廊里碰见好几个熟人,欢喜的与他们打了招呼,这种类似于回归的喜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谁知李文回头看了他一眼,迎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道:“哟呵,人缘不错啊。”并不是嘲讽,也不像玩笑,反正从他那不太正经的嘴里说出来,也听不出是什么意味,秦铮铮就权把他当成一种夸奖吧。
因为这里曾经是秦铮铮的工作单位,又是涉及到一起与过去案子有关的命案,上上下下对此非常重视,提出全力配合他们的调查工作。李红兵说自己专门空出一天来,与他们针对“小瘦子”被害一案进行研究和讨论。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寒暄,李文直截了当的提出要看过往的案件卷宗,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依据自己的推理,找到相应的论据进行支持。李文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心思却细腻得很,一旦工作起来却极其认真,他不会因为旁人的一些主观臆断而影响自己的判断。事实上,为了万无一失,在来随江之前,已经派人紧盯黄庸了,做到不遗漏一点蛛丝马迹,万无一失。
既然“小瘦子”被杀一案将矛头指向了龚月朝,那么说起龚月朝,就无法回避王雪绛这个人,这中间打击报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李文才会执意来随江看过去的案卷,他觉得那种电子文档没有实体案卷那么具有手感,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
虽然龚月朝故意伤人案距今已经时隔多年,可王雪绛犯案却近在咫尺,两个人之间微妙的联系,再加上李红兵都有参与,他是对于其中关系了若指掌的。他一边介绍案情,李文一边翻着案卷,留意到与秦铮铮所提供的思路不一样时,还会问上那么一、两句。
他一边听,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心里甚至有了一些想法需要去认证。
李红兵介绍说:“王雪绛经营一家建筑公司,这家公司全称是随江雪峰建设工程公司,该公司的是从张州沐城集团分化出来的。当年王雪绛作为沐城集团的一个员工,骗取集团老板时沐城的信任,让他来随江投资,并对其进行陷害,时沐城因此蹲了几年大牢,案子是在我们市局。后来王雪绛利用这部分资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并出任老板,做得是风生水起。”
李文听罢,皱着眉头问:“看了听了这么多下来,我觉得王雪绛需要一个保护伞,你们想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李红兵沉思着,然后略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们确实想到过这一点,因为我们随江的地方保护主义特别严重,对外来投资一向很抗拒,所以经济一直裹足不前。而且房地产行业不比其他,对于政府部门的依赖性特别强。如果王雪绛背后没人的话,又或者说没有政府方面的人脉的话,也不能有这样的成绩。王雪绛案发后,我们刑警队中有一个同事被牵连到了,他叫周向万。但是这个人的势力不足以成为保护伞,我们从证言等各方面证据上看,都觉得有欠缺,不能随意妄断。”
李红兵还是说得多少有些隐晦,并不指明是谁,李文点头,表示了解。
“那龚月朝呢?”
“龚月朝和王雪绛就是私人恩怨了,他声称是王雪绛制造了一起伤害他好友陈煜生的车祸,所以想要打击报复,在他伤害王雪绛的过程中被我们抓获的。”
李文摸着稍有些胡茬的下巴,又问:“保护伞,或者说人脉的人选,你们就没有什么思路吗?”
李红兵多少有些不解,问:“你的意识是……”
李文回头给了秦铮铮一个眼色,秦铮铮接收到了,问李红兵:“李队,你还记得当年有一起连环伤害案吗?”
“你是说……”
秦铮铮点头,“当时区政府的一些领导给咱们施压,希望我们去查龚月朝……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心中有答案,却只能起到一种引导作用。
李红兵想起过去,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他赶紧起身到档案柜前翻了几年前的工作日志,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便是打给过去的老搭档张英罗,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交流着四年前的发生的那些过往,渐渐的,笼罩着这个时间段的迷雾似乎就要被阳光照散了。
李文并不打算打扰他,闷头翻案卷,找到觉得有用的地方,就用从李红兵办公桌上征用的笔和白纸记录下来。
李红兵打完了一圈电话,才问他:“所以现在案子的关键是不是查清王雪绛和他背后的那个人?”
李文笑着点头。
“他叫张明峰,过去曾经是立夏区政府区长的秘书,王雪绛出事后不久,调离了随江。”
李文这时候也看好了案卷,把纸折好,放进自己的警服棉衣的口袋里,说:“除了秦铮铮提出来的那几起连环伤害案,我还想去市局看看时沐城的案子的案卷,以及龚月朝案子庭审的卷。”
“可以。”李红兵兴奋的满口答应,差人把当年未破案子的案卷抱了过来。警方手里的这样的案子压了太多,如果没大事,都不打算把它们抱出来旧事重提。时间久了,这种小案子虽然没破,也没过追诉期,但已经因为被害人不追究了,甚至就没人会去在意了,慢慢的,它们就在当年参与过案子的人的心里变得无足轻重,上级说要清理积案,那就把它们列上去,可还是破不了,那也就这样算了,反正时间长了就会不了了之。
如今,案子似乎有了一些眉目,这几起小案子反倒成了破案关键,李红兵在看李文极其专注研究案子的时候,不免会被他的思路和推理能力所折服,大改初见时的印象。
但是秦铮铮却随着进展皱起了眉头,不禁担忧起龚月朝的安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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