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回家的路上,秦铮铮的嘴角一直荡漾着笑意,就像这早春,偶尔起的微微南风,吹溶了一整个冬天的寒冷,还带来了点点充满生机的绿意。
秦铮铮似乎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越是相处久了,龚月朝便越能发现这一点,今晚不过是帮他要到了一整套喜欢的作者的签名书,就这样自顾自的傻乐了一个晚上。或许哪天给他更多的,他就会上天吧。
在过去那些年月中,龚月朝专注于仇恨,也忽略掉了身边的很多善意和温柔,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深入的了解这个喜欢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不过,他也在想,好在未来的日子足够的长,他还有很多时间去发掘身边人可爱的点。
“哦,对了。”秦铮铮把车驶进龚月朝家的小区,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龚月朝说:“快到清明了,我准备回趟随江,和我妈去给我爸扫墓,我已经跟领导请了假了,排值班也不会排到我这里。”他熟练的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把目光转向龚月朝,似乎在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赶紧又说:“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
是啊,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已经到三月底了,再没几天就是清明了,不过给秦铮铮父亲扫墓这件事倒是让龚月朝心动了动。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个对他非常善意的警察,属于那个晚上小小的温暖,另外也因为秦铮铮,他很有必要去看看,甚至可以说,每年都应该回去看看才是。
于是便很认真的说:“那我也跟你回随江一趟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祭扫一下你的父亲。”
“真的?”秦铮铮难以置信的问他,“你也回去呀?”
“嗯,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的,他毕竟帮助过我,我内心始终感激他。另外,我过年没回家,不好总不回去的。”龚月朝说到后面,声音也变小了些。
他的那个家,甚至已经被他摆在了次要的位置,不在乎,只顺便。或许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十分的匪夷所思,可他心中的那杆秤还是有在衡量哪头轻哪头重。毕竟在他年少无助时,是秦铮铮父亲给他的温暖;在他受伤期间,是秦铮铮的母亲给他做的饭,嘘寒问暖;而自己的后半生,将会是秦铮铮陪他走过。
“好!”秦铮铮似乎没注意到龚月朝情绪的变化,表现得十分兴高采烈,“啪叽”亲了一下龚月朝,快速下了车。
龚月朝才不急不缓的按开了安全带,倒是没急,就这样坐在车里看秦铮铮,秦铮铮站在外面对他笑,招手让他下车。龚月朝又一次闻到一股花香,这才想起来摆在后座位的花束,于是指了指后面,年轻人也想起自己买的那捧红玫瑰还在车上,复又打开后车门,把那捧花抱了下来,径直绕到龚月朝这边,帮他开了车门,如同一位绅士,伸出手,弯下腰,“我的王子,您的骑士来接您了。”
龚月朝哑然失笑,却也配合他,把手搭在秦铮铮的手上,迈步跨了下来。
对啊,秦铮铮就是他的骑士,一直保护他。
秦铮铮直起身,把那捧火红的玫瑰一股脑的塞进龚月朝怀里,顺手关了车门,挽住了龚月朝的胳膊。
借着小区里的路灯,龚月朝看见自诩骑士的秦铮铮的脸红了个透,他弯嘴笑笑,并不戳穿他,年轻人的一点点小浪漫,再加上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放下,这一切都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他换手捧着那束花,揽着秦铮铮的肩膀,两人并肩而行,一起回了家。
龚月朝休了漫长的一个假在家里养伤,虽然回去工作了一段时间,可强度总比受伤前降低了不少,懒散懈怠了这么久,他在调整自己的工作节奏。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两个相对而言比较紧要的工作分别是项目审批和环保生产线的上马,但由于黄庸被省纪委双规之后,省林业厅还
没有任命新的处长,所以项目审批这项工作就这么被停滞了。为此,他在展开工作之后曾多次联系白贺炜,希望得到些内部的消息可以及时掌握省厅人事任命的动态,这种争分夺秒的事情,落后一步,都意味着进度的推迟。
而白贺炜给他的反馈却都是诸如:“领导们也在斟酌这个事情,不能草率。”、“其实还有很多人在角力,目前不好说。”、“相信不会太久,再等等,你们先把准备工作做周全。”这样含糊不清的套路话。
其实龚月朝也能想象这种象征着权利的岗位任命一个新的领导究竟意味着什么,白贺炜并不像是隐瞒什么,可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放松而耽误到工程上的事。于是他又找了些人打听,可最后基本上都跟白贺炜与他说得没什么差别——还是得等。
既然这样,龚月朝就干脆把环保建材生产线的事情提上了日程,他重新做出来的材料,又聘请了相关具有资质的公司对项目进行评估,在时沐城和顾铭的支持下,决定改变当初的方案,而是针对产业园整体进行扩建,再重新征用一块土地,在今年夏天,将这个项目投资上马。
前期的准备工作相对烦乱,产业园原本的雏形都是顾铭在时沐城蹲监狱时搞出来的,龚月朝只做了些了解,全程没有参与。
现在,他要自己做新项目,除了向顾铭讨人脉和经验,剩下的就只能自己卷起袖子往上冲了。清明节放假之前,龚月朝带着冯裴以及公司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加了几天的班,终于把项目规划交给了时沐城,并准备等节后回来,与当地政府商谈征地的事情。
时沐城拿过厚厚一沓规划认认真真的翻了一遍,给自己点了根烟,打趣他道:“我本来找你来帮我,谁知道你给自己创业。”
龚月朝笑道:“我什么都没落下啊,另外,也想做出点成绩给你看看,证明你的眼光没错。”
“其实这样投资更大。”时沐城指着项目规划对龚月朝说。
事实也是如此,这种在原有项目基础上的扩建,要比他们最初设定的投资多出很多,这么大的一块资金问题如何解决,才是最需要考量的。
“可是在原有基础上改建的话,就会影响到与龚氏的合同,原材料也会出现供应上的问题。现在另外的项目审批进行不下去,我们就只能全靠有合理合法手续的生产线供应原材料,这样本身就是吃紧。虽然龚总那边对这个项目也表现出很大的兴趣来,但这不能说明人家就有合作意向,他们还是得看见实质的东西才能跟我们谈。所以我的意思是,在不失去龚总的支持外,可以利用新的生产线,培养出新的目标客户来。”
龚月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所展现出来极大的自信,甚至让时沐城刮目相看。
时沐城用手点了点龚月朝,说:“你啊你,得得得,我不说什么了,清明节回来,我就帮你去跑贷款的事情,你去跟镇里谈地的事情。”
“好。”等到时沐城的认可,龚月朝表现得格外兴奋,他觉得自己能在时沐城的庇护下,做出些成绩来,这也让他更有冲劲儿。
时沐城抽了半根烟,就把烟蒂捻灭在了烟灰缸里,透过那层薄雾,盯着龚月朝看了许久,直把龚月朝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说:“你去参加了张明峰案子的庭审之后,明显更阳光些了。以前的你啊,总是苦大仇深的,现在,才有了年轻人的精气神。”
相对于时沐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龚月朝就是年轻人,他以前满腹心事的,脸上总没有个笑,现在却不一样了,周身都着光。
已经不是一个人这么说他了,龚月朝甚至对着镜子端详过自己,或许真的这样吧,只好讪笑着,揶揄道:“城哥,看你说的。”
时沐城摆摆手,道:
“那个案子什么时候宣判?”
龚月朝摇头,只说:“估计也快,四月份的话怎么都能尘埃落定。”
“王雪绛的案子是不是也快了?”
“煜生说差不多过完清明节就能知道结果了。”
时沐城叹口气,“算了算了,留他过了这个清明。”
“也不差这么几天。”
时沐城说:“这么说起来,我这次又是借你的光出了一口恶气。看来,把你留在我身边是我做得最对的选择。”
龚月朝笑,他只觉得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巧合罢了。
“你和小警察是明天一早就回随江?”
“对。”
“今天早点儿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我这几天准备和顾铭去趟灵泉。”
龚月朝正要起身离开,听时沐城这么说,便起了好奇心,问道:“去灵泉做什么?”
“记得白贺炜那个在灵泉的朋友吧?他问我们说有没有投资乡村振兴项目,上面也许会有扶持,我琢磨着还挺有意思,扶持不扶持都不那么重要了。趁现在春暖花开的,正好去那儿看看,也可以拉进和白主任之间的感情。据说新上任的审批处长,很有可能是和白贺炜走得很近的。”
难怪白贺炜总是在这个问题上讳莫如深,一切暗藏在下面无法解释的东西,很快便会有答案了。如果真的是他培植起来的势力,那岂不是对他们来说更是如虎添翼,所以时沐城走这一趟太有必要了。
“所以,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时沐城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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