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甯正巧和舒望同一班飞巴黎,他这几天都没睡好,准备在飞机上睡个昏天黑地。
不过眼尖的时甯明显看出了他的不正常,伸手把他脸上的眼罩往下拽了拽,露出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时甯双手抱胸盯着舒望,摆好了一副他不说她就誓不罢休的架子。
舒望往座椅里一靠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你是吗?”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昨天晚上“运动”过度累着了,”时甯冲他眨了眨眼,“但是上飞机之后我才觉得你不对劲,你怎么半死不活的,你跟祁聿怎么了?”
“他很好,是我的问题。”
时甯翻了个白眼,重复道:“那好,我换个问法,你怎么了?”
“我害怕了。”
“害怕什么?”时甯不解。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事情往好的地方发展我就会担心搞砸它然后从而真的搞砸吗?现在就是这样,他占据了我的所有思绪,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危险......我下意识就躲起来了。”
“我对他撒谎了。”
时甯眼见着舒望眼圈红了,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抖,还带了点哽咽的哭腔。他的手死命的扣在扶手上,使劲到指节都开始泛白。看得时甯都开始鼻酸,她摸了摸舒望的手,凉的吓人。
她被舒望的状态吓得迟钝了两秒,手忙脚乱地翻开舒望的包去找药:“别哭别哭,祁聿看到肯定心疼死了,你带药了吗?你是不是没吃药?”
时甯翻出舒望随身带的镇定药看着舒望吃下去才喘了口气。
她太久没见到舒望这样了,躁郁症病人情绪变化是很无常的,舒望也很能忍,上次时甯见他不吃药强撑着还是几年前的一个很关键的工作。舒望连着一周没吃药,工作完下飞机就垮了,还是她去把他半拖半拽带回家的。
时甯知道舒望学生时期就经常因为考试擅自停药,他觉得药会让他不够清醒,他需要让自己保持那个兴奋的状态。躁郁症药物会让人脑子混沌,而躁郁症病人的灵感往往都在最兴奋的时候涌现,那个时候也是他们工作效率最高的时候。
舒望习惯利用那个兴奋劲儿来工作,换来的就是结束考试或工作后在家昏睡上几天,情绪反复无常,作息也全部打乱重来。时甯劝了他很多次,舒望要真听话就不会有刚刚那一幕了。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睡觉没吃药了?”
舒望点点头,他这几天为了把这件事想清楚特意断了药,现在头痛的要死,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睡吧,有什么都睡醒再说。”
时甯看着舒望闭上眼,舒望一脸倦色看得她心酸,摸出手机给祁聿发了条消息。
时甯:You lucky bastard!
言下之意是祁聿有多幸运才能让舒望这个倒霉孩子为他又变成这副他最不想让人见到的凄惨样子。
祁聿:?
时甯:抱歉 是我太冲动了
时甯:舒望为了你哭得跟个傻逼一样
祁聿:他还好吗???
时甯:他这会儿睡着了
祁聿:谢谢。
时甯:谢我干什么?
祁聿:谢谢你照顾他。
时甯:不用谢我 也别急着找他 他需要时间想想 等他联系你
时甯:还是那句话 你要敢让他伤心你就等着吧
祁聿:好,我知道。
时甯:是我太激动了 他好久没这样了 吓到我了
祁聿:拜托你这几天帮我照顾他,如果有需要我马上过去。
时甯:放心
时甯知道她是把邪火都撒到无辜的祁聿身上了,只是一想到舒望因为他变成这样,她就突然开始上火,开始保护欲作祟。人都有保护欲,对家人对爱人对朋友,她想保护舒望,她知道舒望也是这么保护她的。
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担心,她知道舒望花了多少精力和时间来和情绪抗争,不必要的情绪起伏对躁郁症病人来说即痛苦又危险。
她认识舒望的时候正巧是舒望情况好转的时候,即便如此他还跟个药罐子一天三顿成把成把的吃药。她回国最放不下的就是舒望,要不然也不会天天变着花的在微信骚扰他,她是真怕舒望哪天想不开死在屋里。
舒望是个很敏感的人,也很有韧劲儿,说白了就是能忍,最怕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祁聿对他太过重要,让他因为一点小事就乱了手脚,也顾不上伪装了。
时甯闭了闭眼扔下手机开始看剧本,十几个小时都没敢合眼。
舒望直到降落都没醒,时甯小心翼翼地把他拍起来。舒望眨了眨眼小声问了一句到了吗,时甯点点头,让他缓一会儿再站起来,不然容易头晕。
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有一次早上时甯去叫舒望起床出门,舒望半梦半醒的坐起来,然后下一秒就倒在了床尾,他还有那么高的身高,倒在地上重重一声。
这之后时甯再也不敢催他快点,舒望这身板衣服一掀几块腹肌还挺能唬人的,但其实体质差的不行,偏偏自己还不当回事,仗着年轻可劲儿作。
时甯比他大半岁,虽然是好友但有时候也拿他当弟弟看,特别是舒望脆弱的时候,时甯简直保护欲爆棚,恨不得当他第二个妈。
此次拍摄地点选在了巴黎,也是为了呼应尚未拍摄的《肖像》。VOGUE团队或许是从哪得到了舒望要出演《肖像》的小道消息,本来棚拍就能搞定的拍摄居然大手笔的出了国门。
舒望在飞机上昏睡了近12个小时,醒来时明显恢复不少,除了嗓子哑点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抱歉,”舒望站起来接过时甯的包拎在手里,“我没事了,走吧。”
时甯安抚的拍拍他的背表示理解。
飞机准时降落在戴高乐机场,两人也没走特殊通道,直接就那么出来了。路上也遇到几个外国的时甯影迷,时甯给他们签名的时候舒望就一直在旁边充当保镖。
直到笔和一张打印的他的全裸大片递到他面前。舒望抬头一看,是个亚裔女孩,眉骨上还有个眉钉。
女孩用英文说了句我爱你,舒望一边签名一边回了句Thank you。女孩明显更激动了,又小声用中文问他是不是真的有男友了。
舒望大方承认之后又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女孩给他看了一篇图文并茂的长微博,满屏都是溢美之词,把他和祁聿夸了个遍,用词之华丽让舒望看了都觉得愧不敢当。配图是那天在商场他和那两个姑娘的合照,还有一张他和祁聿牵手的背影。
照片其实拍的很好,文字也很可爱,看得舒望情不自禁笑了笑,心情也明朗起来。
他也是看了这微博才知道祁聿居然细心到还请那两个姑娘喝奶茶了。
舒望和姑娘轻轻拥抱了以下以作告别,回酒店之后舒望又搜出了那条微博,下面然后点了个赞就算本人认证了。
半个小时之后时甯拍响了他的房门,开门就是一句:“你这人怎么回事?”
舒望一手扶额一手撑着门叹了口气:“这回又是为什么?”
“出柜啊傻子,”时甯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敢说重话,“你就那么出柜了?”
“我八百年前就出柜了,但凡会用搜索引擎的随便一搜就搜出来了。”舒望面色如常的带上门侧身让时甯进来。
“不点赞那条微博还好,那群孙子知道你拿到了陆一这个角色故意趁机搞你。”时甯急的原地跺脚,“你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吗?”
“我又不靠粉丝吃饭,他们想怎么样就怎样吧。”
时甯一脸孺子不可教的复杂表情:“你知道舆论的威力吗?”
“当然,”舒望转身从床头摸了包烟走到阳台上,“别人怎么看我与我无关。”
舒望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着叼在嘴里,烟雾缭绕间舒望的脸显得格外瘦削,像是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你不是戒了吗?”时甯睁大眼睛瞪着他。
舒望夹着烟背靠在阳台栏杆上,语气波澜不惊:“你都说了情况紧急,还不许我吸一根了?”一边说一边低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这个半旧的宝格丽打火机颇有年头,当年舒望就算不吸烟打火机也不离身。她借来看过一次,早已经停产的古董打火机,墨绿金边,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花体字“M”。
后来舒望戒烟以后她就没见他再用过,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不远万里的把打火机托运来了。
时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自己也点了根烟,愤愤道:“你就放屁吧,这会儿不是你哭的时候了。”
“为祁聿哭我认了,为其他不相干的人哭我嫌累。”他这辈子不知道流过多少无用的眼泪,为了祁聿好歹也算值得。
躁郁折磨人的一点就是情绪不受自己控制,眼泪自然也是。
舒望伸手摸了摸时甯的头,笑道:“别担心我了,等拍完我陪你逛街,我买单,嗯?”
“老娘非宰死你。”时甯恨恨的剜了舒望一眼,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烟燃掉半根,时甯也平静下来:“《肖像》就快开拍了,回国后有人不死心非要跟你抢角色怎么办?”
舒望乖巧的歪了歪头,笑容却莫名危险:“只要不抢祁聿一切好说。”
时甯认得这种笑,舒望骗人说他很好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这要换一个不知道他本性的早被这笑迷得七荤八素的了。
“我开玩笑的,谁要想要陆一这个角色可以找我单挑。”这句也是玩笑话。
“刘寻听了非气死不可,”时甯转身把胳膊撑在栏杆上吸了口烟,“你台词背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舒望手里的烟燃尽后又点了一根,坦然的受了时甯的白眼,“要对对戏吗?”
“这是最后一根,不然小心我跟祁聿告状。”时甯知道自己站在一边干瞪眼也没用,最后还是把打火机塞回舒望兜里,“戏就不对了,你好好休息吧。”
时甯扔下一句“我才不跟你玩夜光剧本那一套”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舒望笑着目送穿着酒店拖鞋还走得跟穿了十公分高跟鞋一样的时甯甩上房门,把手里的烟摁灭在栏杆上,走到床边拔下充电的手机。
屏幕亮了又灭,舒望拿着手机出了一手的汗,想再去点烟却发现时甯把烟揣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打火机。
屋里没有开灯,墨绿色的打火机打开盖子,金属碰撞发出一声脆响,随即齿轮摩擦“啪”的打出火花。舒望盯着幽蓝的火苗看了一会儿,对着火苗吹了口气,看着火苗晃了一下又回到原位,眼底浮上一丝笑意,拨通了祁聿的电话。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