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忘琴海》的故事开始于海岛的夏季，大约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恋情。出于吸引也好，寂寞也罢，他们要在海滩、街头、房间翻来覆去地调情和拉锯，直到两人都疲惫不堪，以放弃告终。

安棋读剧本的时候，觉得人生如戏，一段失败的恋情简直可以祸害整个人生。幸好电影的结局他喜欢，脆弱的男主角悲惨死去，而另一个也假装把他忘了，各自解脱。

其实如果对方不是贺一宣来演，他也许真的可以在杀青后就跟那段愚蠢的往事一刀两断。可惜拍电影又不是重生，从前的错误、遗憾也不可能一一补救。

所谓救赎都是骗人的奢望，贺一宣不准备放过他，他也没放过他自己。

某天拍摄完毕，导演请两人吃饭，发现即使两人并肩坐着，也绝对不会有肢体接触，偶尔被对方碰到一根手指头，都会带着整条胳膊僵硬起来。

“你们，有矛盾？”他问贺一宣。

“……没有啊。”至少现在没有。

“那你们是不是对这个题材有抵触心理，所以下了戏都不敢接触啊？”

“真在意的话，我一开始也不会接。”

“那你们怎么回事？除了对戏也不一起待会儿，哎不对，你们连单独对戏都很少啊。”

“这个您得问他。”贺一宣笑得很光明正大，显而易见的没安好心。

安棋总不能实话实说，因为这个渣男曾经玩弄过我的感情，所以我看见他就恶心？

前事过往草蛇灰线般匍匐在必经之路，在戏里他们几乎回顾了一遍从前，可最后走向怎么会是如此窘迫，使得他们互相记恨了这么多年？这个问题，贺一宣已经记不清，也不想再回忆，他现在只对镜头外的安棋更有兴趣。

亏他真能把话说出口，找了个下了戏的傍晚，跟在沙滩上吹风的安棋状似不经意地闲聊：

“你离婚了？我之前只知道你结婚。”

“你怎么知道的？”

“朋友圈呗。你又没给我发喜帖。”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离婚。”

“我刚刚听见你的电话了。”

安棋歪着头像是在回忆刚才打的电话里什么时候说了这句话，贺一宣没给他太多时间，就继续说：“今天是你生日，我记得的。过来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谢谢。”

“时间过的真快啊，”贺一宣也跟着看风景，“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们还是一起过的呢。”

“那还真巧啊。”安棋的表情平静无波。

贺一宣摸自己的下巴，触手处是一圈细密的胡茬。他顿了顿，然后说：“之前骗你的，我接这部戏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就是想看看，我在你心里什么位置。”贺一宣对着他笑，表情纯良，眼神却狡猾得很。

“呵，那我真是荣幸啊。”安棋无声地咧开嘴，像是在笑，“现在你看到了？”

“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安棋没有接话，贺一宣侧过脸拨弄被风吹乱的头发，悠悠开口：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没再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这是好事啊，”安棋低着头踢石子，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感，“我也不想再遇到你。”

“可是我还想啊。”贺一宣笑了笑，凑过去同他调情：“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丝、每一寸，我都想。”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啊。”安棋气笑了，把人推开，然后深吸了口气：“本来陈年旧事我不想提的。当初是谁说‘对不起我只是玩玩’，是谁眼看自己要红了急着把人一脚踹开还整天摆一副臭脸，又是谁分手了还撩、看不起人？现在你说想重修旧好？你以为我是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么？”

贺一宣不紧不慢地揉自己的手指：“我想你误会了。我说的是我想要你，不是什么‘重修旧好’。”他凑近安棋的耳朵说：“跟别人睡有跟我爽？”

“操。”安棋想给贺一宣一巴掌，“你真是个人渣。”

贺一宣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得灿烂：“我人渣？你接这部戏，不就是还想着我？你躲着我，不就是怕我看穿？安棋，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根本没有骗人的天赋。”

安棋闭上眼睛转身走开，贺一宣没再追上去。

当他看到安棋波澜不惊的眼神下面掩盖着的不安和躁动时，他就知道，足够了。

安棋还是怕了，烦了，避之不及。幸好那时候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他快解脱了。

但他依然非常厌恶这样落荒而逃的自己，对方的无赖纠缠如梦魇挥之不去，他的病情又开始反复，开始整夜失眠。

睡不着的时候，他被满室的静谧逼得要发疯，捏紧床单直到指甲陷进皮肉，痛至心扉。他在疼痛中大汗淋漓，脱力般呼吸的时候，突然觉得，也许对付贺一宣这种人就该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复仇会不会带来救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逃避绝对不是他的解药。

杀青那天的聚会上，大家想把安棋送去跟导演住一间，贺一宣半路走过来，说人我带走了。

剧组一片讶然，他们本来觉得这两位男主在戏外的cp感基本为零，还不如跟导演的互动来得自然。

安棋是喝多了些，但绝对不到失去意识的程度。

他热烈地回应着贺一宣的吻，甚至在他进来时主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贺一宣有些意外，但很快沉沦在他过分的热情之下。

也许贺一宣才是喝多了的那个。

耳酣情热时，他掐着身下人的大腿根，闷声问：“你又被几个人上过？嗯？”

安棋正仰着头喘息，闻言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洋洋地回：“我有这么贱？”

贺一宣似乎很高兴，俯下身咬着他的耳朵叫他：“小贱货。”

安棋就这么怕痒似的轻轻笑了起来，顺着眼角不停地流下眼泪。他一边收紧了手上的力，好让他更深地进入自己，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立誓，在双重冲击下，很快达到了高潮。

“这一次，我要你踩着我的影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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