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京的雪下得很早。
安棋九点就睡了,却被敲门声弄醒。声音很有规律,笃笃笃,不疾不徐,像是深夜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腔调。
贺一宣站在门口,捧着一束花。
“你……”安棋穿着睡衣,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对不起,所以我就买了束花。”他身上的雪还没化干净,外衣和头发上都粘着雪粒子,样子太过真诚,有些不像他。
安棋有点愣愣的,不知道他买花来做什么。
“你不冷吗?”
“不冷。明天把它插到花瓶里面吧,”贺一宣一边说,一边已经走进来,“我记得这里有个花瓶。”
他把花放在桌上,又走过来牵对面人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蹲下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安棋感觉出来他有点紧张,手一直没松开,手心很烫。
“怎么了?”
“想你了。”
安棋有点脸红,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贺一宣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有点调皮地笑了笑,又在他嘴上啄了一口:“生日快乐。”
安棋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刚过五分。
他眯起眼睛微笑:“你倒是记得比我清楚。”
贺一宣捏着安棋的手放在嘴边吻,突然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十几年吧。”
“中间我们有好几年没有联系。嗯……八年。”贺一宣回忆着,“你还……还生我的气吗?”
安棋安安静静坐着,不知道怎么答,没点头也没摇头。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儿,”贺一宣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窘迫,“……不知道珍惜,不知道错过就没有了。”
安棋抬起眼睛看他,看他一个人慢慢地讲。
“你也知道咱俩性格不算太合,你挺倔,我也挺冲,对别人都和事佬似的,可就爱折磨对方。这倒还好,只是我一直想出名,想红,你呢就想着拍戏,不争不抢的。我当时觉得咱俩不是一路人,可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好得不得了,是我配不上的。不是别的好,是人好,干净,特别干净,别人对你一般般好,你总要十倍还给人家,别人对不住你,你也认了,不计较。你也就只对我耍耍脾气,最难得的小脾气,可我当时真不知道……我呢,现在想想挺没意思的,一路走一路丢,逢场作戏惯了,能交心的朋友没剩下几个,要不是你回来,我觉得我这十几年都白活了……”
安棋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反而专心看起了他的脸、他的眼睛,然后感觉到他的嗓音、他的双手都在颤抖。他的炙热随着轻颤传到安棋心里,像毛毛细雨落在湖面,一圈圈涟漪晃荡开来看不到边界。
“……那段时间我常常疑惑我们之间到底是真的爱,还是只是玩得来不小心越了线而已。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我现在回想,都不敢承认我爱过你。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字……我太傻了,别人越对我好,我就越不放在心上。明明怕失去怕得要死,可还是自欺欺人,总之是又蠢又坏……”
“可我运气真好。你回来了。我这么些年真没想过怎么活着,怎么过下半生这种事情,可我现在突然开始想了……今年我三十四岁,我现在真的觉得一切都很好,表面的东西什么都能扔,什么都不缺。就是心里缺一块。”贺一宣把安棋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缺一个你。”
“我不敢说求你原谅我,”他亮起来的眼睛复又暗下去,甚至开始语无伦次:“但你是不是、你能不能考虑,和我在一起,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不是什么炮友,也不是单纯朋友,只是另一半的关系,一起生活,一起老去、死去。”
贺一宣说完已经出了汗,硬着头皮迎上安棋的眼睛,等他的回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