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苦肉计

下午放学后褚明宣小跑到谢衍之课桌边上站定，抬起脚尖轻轻碰了下谢衍之课桌的桌脚，见谢衍之看过来，才微低下头小声问道，“要一起回家吗？”

谢衍之起身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笑道，“走吧。”

褚明宣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些窃喜，谢同学对他真的好温柔啊，褚明宣悄悄伸出小手抓住身旁人的衣摆，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和他的好朋友好像更近了一些。

褚明宣以为自己动作轻不会被发现，但谢衍之在他握住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心里暗道，小朋友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少年的右手。

褚明宣的手被握住的瞬间心里痒痒的，像被羽毛轻轻挠过一样，酥酥麻麻的，他恍恍惚惚地想着，他好像有点奇怪，是不是生病了。

谢衍之走在褚明宣的右前方，褚明宣小媳妇模样的错开一步跟在后面，走着走着褚明宣和谢衍之贴的越来越近。

谢衍之一回头刚想问少年，就看到贴靠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突然像刺猬炸了毛一般，被扎了一下似的跳开离谢衍之一臂距离之外，要不是两人的手还拉着，谢衍之估计少年还能跳的更远一些。

谢衍之难得的卡顿了一下，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问道，“你想要吃雪糕吗？”

褚明宣低着头不敢抬头，怕被谢衍之发现自己满脸通红冒气的模样，想到自己刚刚没出息的反应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看样子谢同学应该是没有发现的，他只是，只是觉得待在谢同学身边很舒服，所以就想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而已。

褚明宣没敢抬头，刚刚被吓了一跳现在怂得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对谢衍之沉默地点了点头。

谢衍之虽然不明白少年刚刚是怎么了，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见少年点头了，就拉着少年走进了一家甜品店。

谢衍之方才无意间看到前面一对年轻的母子，年轻的母亲面色柔和地弯下腰将手中的冰淇淋递给小男孩，小孩一脸灿烂的接过冰淇淋，一接过就往冰淇淋上大大的啃了一口，神色满足。

谢衍之心里一动，忽然想看看少年露出这样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问。

别的小孩有的，他家小孩也要有!谢衍之想到自己兜里还揣着少年给的奶糖，想来少年应该是喜欢甜食的，冰淇淋应该也会喜欢。

褚明宣跟在谢衍之后面，等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下来了才抬起头，就见谢衍之已经扫码付完钱，将手中的冰淇淋递到了自己的面前，褚明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谢衍之见少年竟然在走神了，心里有些好笑的亲手将冰淇淋递到少年的嘴边，褚明宣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谢衍之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好吃吗？”

褚明宣咽下在嘴里瞬间融化的冰淇淋，很甜。少年仰着头眯着眼，对谢衍之展颜一笑，“好吃！”

谢衍之觉得此刻的褚明宣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咪，落日的余晖映射在褚明宣精致的眉眼上，驱散了一直以来萦绕在少年眉眼间的阴郁，露出了少年少有的模样。

谢衍之看着少年上扬的嘴角上还沾着一点冰淇淋，显得有些孩子气，手指微动，暗道，小朋友的反应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可爱。

“顾城你在看什么呢？”

顾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边上的人，“没什么。”又抬眼看了在余晖下并肩越走越远的两个少年，回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心里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奇怪情绪。

少年抬头眯着眼笑得一脸灿然的样子，一下就闯入了他的视线当中，少年和他前几天见到过的那个人有七八分相似，但两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而且这个少年染着一头红发，很容易和那个人区分开。

顾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少年这么关注，刻意忽略掉内心的烦躁，只能归结于看到和恩人长得很像的人的惊讶罢了。

谢衍之和褚明宣两人临分别之际，褚明宣抬头看向谢衍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明天，能搬过去和你坐在一起吗？”

谢衍之停下脚步，先是疑惑的转过头，看到面色紧张、眼带希冀的少年然后笑道，“好啊。”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提前欢迎一下，我的小同桌。”低头含笑，连身旁轻拂而过的微风都被比了下去。

少年激动地挣开谢衍之的手，跳到谢衍之前面背着手倒退，眉开眼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说完转身就跑开了。

看到少年明显愉悦的背影，谢衍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笑着转身上了楼，其实他也想和少年离得近一些，不然就要被人霍霍了，他得看好他。做同桌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褚家客厅，气氛有些凝固。

“你说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住？”褚父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一点都不懂事只会搞事的大儿子，一脸不耐。“天天不着家，我看你就没有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褚母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你走了明宇怎么办？”褚母抹了一把眼泪，”可怜的明宇还小，从小身体就不好，没个人照顾着怎么可以。”

褚明宣默默的听着褚父褚母的抱怨牢骚还有明晃晃的偏心，倒是没什么想法，他这十几年都习惯了，但想到谢衍之，关于出去住的念头愈常坚定，于是低头道，“家里有什么事通知我都会回来的，只是暂时住在外面而已。”

“行啊，有本事你今晚就出去住！不过就别想从我们这捞一分钱！反正你都有本事出去住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养你。”褚父冷着脸不耐道。“要搬出去就快点，省的天天在眼前晃，搁人嫌。看着就让人心烦。”

褚母在一旁一想也是，也就没阻止，走了反而干净。等明宇如果有需要的话再叫他回来就是，还能翻了天不成。

征得褚父褚母的同意后，褚明宣就低着头沉默的走出了褚家。他什么也没带，也没什么要带的。褚家在物质上倒是没有亏待过他，就是但凡是好一点的东西都没有他的份，不过也算是把他抚养长大，所以哪怕褚父褚母很偏心，他也没什么怨言。

他现在只想快点长大远离褚家，然后努力赚钱，未来将钱还给他们，然后他就可以真的无事一身轻了。

谢衍之接到褚明宣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切菜，电话那头某位“离家出走”的少年说他现在就在他家楼下，谢衍之微微有些诧异，但也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让褚明宣等会儿，他马上下去。

谢衍之下楼后就看到褚明宣一个人蹲在花坛边上发呆，看到他的时候眼睛“唰”的一下亮了站起来，就像是在沙漠中长期行走的人突然看到了水源。

谢衍之脚步一顿，走过去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走吧。”

褚明宣上前一步握住谢衍之的右手，然后乖巧的跟在谢衍之身后，路上将自己的事情简单的跟谢衍之说了一下。

谢衍之之前通过剧情就了解到褚明宣家里的一些情况，所以听到少年说家里气氛有些压抑，想暂时出来住一段时间，也能理解。

少年没有钱也没有住处可去，所以只能想到过来找他帮忙。

不过谢衍之还是有些不赞同地摸了一下少年的头，“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这吧，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了。”少年就这么身无分文的跑出来，可是很危险的一种行为。

谢衍之开门，垂在身侧的手被少年扯了一下，谢衍之站在门口回头，看到少年红着眼眶、眼神愧疚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带着些哭腔，“对不起。”

谢衍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年要哭的样子，上次少年打架被打得那么惨也没见少年一点要哭的样子，谢衍之还以为少年还挺坚强的，现在看来小孩内心果然还是很脆弱的。

谢衍之伸出胳膊搂住少年的肩膀，将少年带进屋里将门关上，低头抹去少年红着的眼尾，轻声安慰道，“不要想太多，这里随时欢迎你。”用力揉了揉少年有些凌乱的发型，“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想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

下一秒褚明宣低着头扑进谢衍之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谢衍之劲瘦的腰身，将人埋进谢衍之的怀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谢衍之以为少年是在伤心，想了想还是伸出双臂回抱了过去。

不，褚明宣他根本就没有伤心，身体禁不住的颤抖他都是给激动的，他说对不起是怕谢衍之觉得他是个麻烦不要他，所以就先开口道歉了，但没想到谢衍之会这么回答他的话，他真的，太开心了。他真的希望此时此刻可以没有时间尽头，褚明宣终于觉得有些明白地老天荒这一词的含义了。以前嗤之以鼻的东西现在巴不得能够立马实现。

但现实是等谢衍之觉得褚明宣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松开了手，将少年微微推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做晚饭。”谢衍之带着少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视机，上面正在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谢衍之将遥控器递到少年手中，侧头问道，“你晚饭吃了吗？”

褚明宣眼睛还是红红的，呆愣呆愣的抿着嘴摇了摇头，他以为的地老天荒没有了，他是真的有点难过了。

谢衍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起身，柔声道，“我先去做饭，电视你想要看什么就自己按，晚饭做好了我叫你。”

褚明宣就看着谢衍之回到厨房忙活着，高大的背影和厨房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格外的有烟火气息，和谢衍之在外面疏离的形象大相径庭。

电视机里时不时传来懒洋洋“喜羊羊快来救我啊”、灰太狼“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声音，但是褚明宣的心思根本没在电视上，经常侧过头偷偷看向厨房里的人。

这是他第二次来谢衍之的家里，以后他还能够住在这里，想到这里褚明宣就忍不住偷偷抿起了上扬的嘴角，他觉得自己赌对了。

他确实很久以前就有离开褚家的想法了，但是一直觉得还没到时机，所以一直住在褚家。上次自从他送给谢衍之那颗奶糖谢衍之接受了之后，他的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了。他想离谢衍之近一点，又不想待在褚家，所以就想趁着谢衍之现在对他有点不同的时候，再得寸进尺一些。

一开始他也有些怕，生怕谢衍之不要他，但他又不想直接放弃这个机会，他潜意识告诉他，错过这一次就真的要错过了。害怕错过的恐惧以及迫切希望和谢衍之再近一些的**，战胜了内心的怯懦。

谢衍之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乖乖在看电视的褚明宣，心里微微一笑，招呼着少年过来吃饭。褚明宣站起身小跑过去帮谢衍之端菜，模样乖巧懂事又可爱，接着又给谢衍之盛了一碗饭，然后端坐在位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衍之。

谢衍之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用这么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就好了。”谢衍之夹了块清蒸鱼肉放在褚明宣的碗里，“你尝尝，希望味道不会太糟糕。”谢衍之笑着对褚明宣眨了眨眼开了句玩笑。

褚明宣觉得自己就像活在梦里，看着谢衍之眼里雪意消融带着一丝宠溺，褚明宣耳朵不争气地悄悄爬上红晕，不敢说话乖乖地对谢衍之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吃掉谢衍之夹给他的鱼肉。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自己不要露出傻笑。要矜持！褚明宣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吓到谢同学，他还要和他做很好的好朋友，不着急，慢慢来……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谢衍之的厨艺进步了不少，至少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就是口味有点清淡。褚明宣其实偏重口，但是吃谢衍之做的菜依旧吃的津津有味，他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做出比谢衍之更好吃的菜了。

两人吃饭完谢衍之带着褚明宣到楼下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谢衍之将东西放进浴室，又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没有穿过的睡衣和内裤，递给褚明宣，让他先去洗个澡。

褚明宣接过衣服，走进浴室，才终于有了心安的感觉，他以后真的要住在这里了。褚明宣看着手里捧着的衣服，忍不住红了脸，穿谢衍之衣服什么的，太羞耻了。褚明宣内心窃喜，动作快速地洗完澡。

穿上谢衍之的衣服后，褚明宣面红耳赤，谢衍之的某件贴身衣物对他来说有点大了，褚明宣面色通红的用手背覆盖在自己的脸上，企图能够给快烧起来的脸颊降点温度。他只是为以后多了有一个能够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激动而已，这没什么的。好哥们儿不都是这样的吗。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褚明宣深呼一口气，面色呆滞、同手同脚的走出浴室，看到谢衍之坐在沙发上笑着看过来，“洗好了？”

褚明宣机械僵硬的点了点头，耳朵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过来坐这。”谢衍之拿出吹风机对褚明宣指了指他面前的沙发，褚明宣身体僵硬的走过去，坐下。谢衍之将吹风机插上插座，站在褚明宣背后，帮褚明宣吹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来回穿梭在少年的红发之中。

褚明宣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酥酥麻麻的，凡是被谢衍之手指不小心碰到的头皮，都像是被一阵电流带过，从头皮传到尾椎骨，褚明宣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少年刚从浴室里出来，本就精致白皙的面容经过水汽的浸润，更是唇红齿白，俏生生的。谢衍之看着面色红润的少年，只当是在浴室待久了被热气给闷的。

等谢衍之感觉手中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才放下吹风机。拍了拍褚明宣的肩膀，侧过头笑着看向褚明宣，“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卧室吧。”

褚明宣起身跟在谢衍之身后，眼神暗了暗，有些失落，他还想再多吹一会儿呢。

谢衍之将褚明宣带到隔壁一间已经收拾好的客房，转头柔声道，“今晚你早点休息。”谢衍之抬手揉了揉褚明宣已经干燥的头发，“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褚明宣乖巧的点了点。见少年没什么事，谢衍之就转身回房了。

谢衍之洗完澡躺上床刚准备睡觉，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谢衍之关灯正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听到外面轻轻的敲门声。

要不是夜里很安静，根本听不到那么细微的敲门声。谢衍之起身过去打开房门，就看到抱着枕头红着眼眶站在房门外的褚明宣，少年面色苍白，瞳孔里还有残余的恐惧。

“我……我睡不着。”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谢衍之又马上低下头，声音难过得低喃道，“对不起。”似乎是在为夜里打扰到谢衍之的行为感到愧疚不已。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少年又马上急切地抬起头，急得眼里泛起了泪光，“我……我……我”少年急得半晌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衍之沉默了片刻，在褚明宣觉得自己气都快要提不起来的时候，谢衍之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后颈，“进来吧。”

谢衍之让开房门的位置，拉着少年进了卧室，将少年塞进被子后，安抚的在少年的头顶抚摸了一下，“睡吧。”

少年乖乖的闭上了眼睛，谢衍之才从另一边上床，刚躺上去没一会儿，就感觉边上悄悄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小拇指。谢衍之没说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任由少年牵着。

可能是手里握着东西，少年安心了不少，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耳边传来少年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谢衍之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已经睡过去的少年，才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