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 还没有什么人,冷空气压下来, 连着周边的草木都挂上了露水。
谢衍之走到萧昀钺跟前停下,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萧昀钺, 沉默片刻道, “六殿下, 天气寒冷, 殿下抱恙在身, 还是早点……”
谢衍之本是想劝萧昀钺回房好好休息,但是没想到, 萧昀钺听到谢衍之的话,愣了一下, 扁着嘴, 就从谢衍之身边跑开了。
路过谢衍之身边的时候, 萧昀钺的身体顿了顿, 却见谢衍之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丝毫没有想要拦他的意图。
他咬了咬唇,伸手牵了一下谢衍之宽大的衣袖, 但谢衍之仍是礼貌不逾矩的垂眸站在那里。
萧昀钺眼眶一红, 气哼哼的, 带着哭过之后特有的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萧昀钺以为自己表达出了自己心底的气愤,便松开手跑远了。
但实际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力。
谢衍之眼神微动,萧昀钺的轻哼声, 就像一只小奶猫的爪子,在他心里软绵绵地踩了几脚似的。
谢衍之的视线盯着湿润的地面看了一会,等心里莫名其妙的东西消散之后,才重新抬起脚进了屋内。
因着萧昀钺身体抱恙,所以连续两天里,他都没到学堂上课。谢衍之也连续两天没再看到萧昀钺一面。
倒是萧王好不潇洒,大冬天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纸扇,逢人就打开纸扇,轻摇几下,笑的旁人直发怵。
萧昀钺躺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屋内烧着地暖,所以并不像外面那样寒冷,反而像置身于暖春之下。
这也可见萧昀钺现在有多受宠,宫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地暖的待遇。
至于皇帝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震惊,后面还对他那么好,萧昀钺知道一点,但不能深究,毕竟……
萧昀钺侧头盯着距他一尺远的墙壁,叹了口气,那天他不应该就那样跑掉的,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
谢衍之对他总是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膜,他心里就又生气又着急,萧昀钺总觉得两人不应该这样子才对。
萧昀钺扯过被子盖过头顶,这两天他没去太学,其中除了生病这个借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衍之了。
他怕谢衍之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他印象不好。但心底又渴望离谢衍之近一点,两种情绪在萧昀钺心里翻搅着,子时,他才意识迷糊的睡了过去。
陷入黑暗前的一刻,还想着明天在谢衍之面前一定要乖一点……
萧昀钺第二天是被自己惊醒的,梦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醒来时脑袋一片空白,外面天还没亮。
外面守夜的太监听到里面的动静,很快就准备好东西端了进来,萧昀钺才想起来今天自己要去上学。
萧昀钺起的早,当他到太学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周围静悄悄的。萧昀钺退下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一个人进了屋内。
萧昀钺走到谢衍之的位子上,眼神飘了一下,红着耳尖面色严肃地在谢衍之的位子坐下,微低着头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谢衍之走到他身边时都没反应。
谢衍之将东西放到萧昀钺盯着的桌面上,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六殿下在看什么?”
萧昀钺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只小兔子,一愣,忙抬头看过去,见是谢衍之,他动作猛地站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像是被空气吞走了似的,仍是静悄悄的,静的萧昀钺连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都像是雷鸣。
谢衍之见萧昀钺一脸困窘,便移开了视线,拿起桌面上的木雕递到萧昀钺的手中,垂眸道,“这只兔子不会轻易损坏。”
谢衍之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再说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沉默。
萧昀钺手忙脚乱的接过那只小兔子,睁着大眼睛连看了谢衍之几眼,带着不敢置信还有压抑着的欣喜。
好在谢衍之并没有看他,不然也会被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萧昀钺吓一跳。
萧昀钺手心攥着那只木雕的小兔子,按捺住心底复杂的情绪,低着头神色复杂,讷讷地开口道,“谢谢。”
谢衍之闻言收回看向萧昀钺身后的视线,看着萧昀钺额前飘落的几缕发丝道,“殿下不嫌弃就好。”
萧昀钺抬头看着谢衍之,神色认真地弯眼笑道,“我很喜欢!”
当谢衍之看到在萧昀钺清澈的眼里,映着自己的身影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宽大的衣袖下,右手食指微动了一下。
萧昀钺又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兔子,他伸出指尖在兔子的眼角处轻轻碰了一下,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兔子的眼圈也是红红的?”
萧昀钺手里的小兔子,不仅眼睛和鼻子是红色的,连眼圈也是泛着微红,就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萧昀钺问出口的瞬间就想到了,谢衍之也是一愣,两人同时想到了那个同今天一样冷的早晨。
萧昀钺不说出来,谢衍之自己也没注意到,兔子的眼圈也是红的。当时给兔子上色时,谢衍之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那个站在拐角红着鼻尖和眼眶泛红的人。
谢衍之从出生到现在为止,还是第一次有种尴尬感,毕竟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爱哭,何况是皇家的人,他这算是□□裸的把皇子不尊严的地方展示了出来。
萧昀钺燥的脸都红了,低着头,他抿了抿唇,语气艰难地开口道,“我平常都不哭的,那是意外。”
谢衍之没接话,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说完萧昀钺就转过了身,同手同脚地往自己的位子上走去,心里不停地嘀咕道,“我才不爱哭,那次真是意外,以后他才不会哭。”
当视线触及到手中的兔子时,又想,但是他喜欢这只哭过的兔子。
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以后最爱哭的还是萧昀钺,而谢衍之总是会在萧昀钺泛红的眼角落下温热的吻,每次萧昀钺的脚趾都会不自觉地用力蜷缩着,白皙的脚背弓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那天萧王来到学堂,做在自己位子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自己的纸扇,漫不经心地摇了摇,视线在谢衍之和萧昀钺两人之间游走。
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才合起纸扇轻笑了一声。
两人平时碰到也只是点头之交,只有在周围没人的时候,萧昀钺才会在谢衍之面前笑得牙不见眼。
那只兔子萧昀钺拿了一个香囊给装了起来,天天挂在身边,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握在手心里,才觉得踏实。
但时间长了,总会被有心人发现,皇帝是第一个知道,但他也只是看着桌面上的一副画卷发怔,过了许久,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太子知道萧昀钺和谢衍之交好的第一反应,就是萧昀钺在觊觎自己的太子之位,得到父皇的宠爱后,现在还想挖走他的人!
谢衍之对最近总是阴阳怪气和他说话的太子,采取漠视的态度,任他在那跳脚,太子自己都没察觉到,冬天才过,秋天可是很快就要来的。
太子之位,他又能保的了多久。
萧昀钺更是没了顾忌,常常牵着谢衍之的衣袖笑着喊“谢衍之哥哥”。惹得萧王频频翻白眼。
萧昀钺躲在谢衍之身后捂嘴暗笑,气死萧王才好,之前他只能看着,现在他也要让萧王尝尝心在火上烧烤的感觉。
三人常常走在一起,莫名其妙的成了宫里的一个小群体,太子则是气得哇哇跳脚,他还以为萧昀钺会和萧王对立起来,他好坐收鱼翁之利。
鬼知道!虽然他们平时也是笑里藏刀,但是只要太子出现,他就成了两人排挤的对象。谢衍之不算在内,萧王最嚣张,萧昀钺也好不到哪去。
太子又不能跑去皇帝那里告状,毕竟萧王背后有太后,又圣宠多年,告了也没用,反而会碰一鼻子灰。
可是现在连萧昀钺,在父皇面前都和他不相上下,太子对太子之位也开始惶惶然,好在这几年皇帝并没有表示想要换太子的想法。
时间过得很快,萧昀钺到了换牙的年纪,门牙缺了两颗,平常能不开口说话就绝不开口说话。
因为他在掉第一颗牙齿的时候,被萧王拍桌狠狠嘲笑了一顿。
虽然谢衍之没有丝毫异色,萧昀钺还是觉得很难堪,自此他和谢衍之在一起的时候,笑都要捂起嘴巴再笑,只露出一双眉眼弯弯的眼睛。
萧王早到了说亲的年纪,但之前萧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太后便想着等一等,等萧王玩性定了再说亲。
但最近平静的京城之下,早已多了许多蠢蠢欲动的野心,蓄势待发。
太后看好的是右丞相府的嫡女,还多次将人召进宫里,再叫来萧王,好给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
但是萧王硬是不领情,去了也只是垂眸坐在那里,只喝茶不开口说话。
多次都如此,太后心里也产生了不满,直接开口对萧王下了命令,没想到第二天,萧王收拾好东西就跑了。
神不知鬼不觉,等太后的人反应过来再去找,萧王什么踪迹都没了,气的太后连续几天卧病在床。
谢衍之倒是收到了萧王留下的一封信,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本王逍遥人间去也。”
那几个大字萧昀钺不想看到都不行,萧昀钺皱着眉头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靠着谢衍之咯咯笑。
一年多过去了,萧昀钺的牙齿也长全了,现在连萧王也走了,他可再开心不过了。
萧昀钺笑完之后,靠着谢衍之摇头晃脑地哼起小调,翻着手里的书,不像是在看书,倒像是在翻开心。
谢衍之右手放到萧昀钺后脑上,“你不晕吗?”
萧昀钺立马顿住了身体,将手中的书往床榻上随意一放,伸出双手搂住谢衍之的腰,将头靠在谢衍之的怀里。
闭着眼睛,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念叨着,“晕了,晕了。”
谢衍之看着孩子气的萧昀钺,哑然失笑,但还是将人扶起坐好,将书放进萧昀钺的手里,“太傅明日抽背。”
作者有话要说:垂死梦中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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