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了自己的腰考虑，埃维本来只打算做一次就喊停，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许是因为房间有空调，或许是斯科特本人技术确实不错，总之当这个不懂节制的年轻alpha把他摁在湿淋淋的浴室墙上问可不可以再来一次的时候，都快洗干净了的埃维只是哼了一声，没有拒绝。他不知道对于alpha来说，“再来一次”的“一次”是一个虚词，就像“再等一会儿”一样，里面可以塞进一个可怕的数字。

当埃维最后意识到不得不说停的时候，食髓知味的alpha却忤逆了他。

过分，太过分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群没有理智的家伙无缘站在金字塔高处！

埃维皱着眉想。

不理智的斯科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只是撩起埃维的头发，在他根本没有腺体的后脖颈上咬下一个又一个标记，又讨好地吻他的鼻尖，吻他被生理泪水浸得湿漉漉的睫毛。alpha的信息素总是富有侵略性，即使在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斯科特身上也一样。埃维被这种本该对他毫无影响的信息素裹缠着，竟然也忘却了反抗，甚至在某几个失神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标记了——彻底的，在脖颈上，还有其它地方。

“埃维，埃维……”

“嗯。”

“特里斯先生。”

“嗯。”

“你救了我，”斯科特说，“你不记得了。”

好吧，我真不记得。但是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

埃维伸手勾住斯科特的脖子，恍惚地亲了他一下，又恍惚地想道。

**

连斯科特也搞不清楚那天晚上做了多少次，而一夜放纵的结果就是……虽然承认这一点很屈辱，但是埃维真的起不来床。他稍微尝试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左右挪了挪找个舒服的位置就躺下不动弹了，像一块儿姿态优雅的姜饼人瘫在床上。

“埃维！你醒啦，早——”听见动静的斯科特叼着牙刷从浴室里探出脑袋来。

“停，”埃维的声音铿锵有力，“不要套近乎，咱们俩没可能了。我从今天开始拉黑alpha，特别是你，斯科特·肖。”

当然，埃维还是低估了斯科特的杀伤力。当那双可怜兮兮的圆眼睛凝视着他，他本来就不甚坚定的决心像没扎紧的气球一样一点一点地漏光了气，埃维忿忿地转了个身，给斯科特留了个背影。

“早早早，我要给你打电话了老东西！”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这样一条消息。

斯科特烦躁地皱了一下眉头，但当埃维拿着手机用眼角的余光睨他，他的面色又显得一切如常，然而看着镇定的斯科特，埃维莫名感觉有点不妙。可惜时间容不得他细想，电话很快就打来了。

“嗯……你不好好上班，成天想我干什么？”埃维说。

斯科特听着，眉头一皱。

“撒娇对我没用。”埃维说。

明明很有用！斯科特眉头一皱，这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的埃维撒娇？

“我……”

埃维话没说完。

斯科特就在他的腰窝上戳了一下。这个位置乳酸堆积得厉害，埃维嗷地叫了一声，扭过头来瞪他。

你搞什么鬼？

斯科特无辜地眨眨眼睛。

埃维继续打电话：“没什么事，我……嘶！”

斯科特又在埃维昨晚被又啃又咬的脖颈上啾了一口。

“算了，”埃维深吸一口气，“下次再说吧。”

他挂了电

话，随意放在旁边，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扫了一眼斯科特：“你太放肆了。”

斯科特在这个严厉的目光下不禁瑟缩了一下，心虚地整了整衣领，指甲在上面掐出一个凹痕。这个从头发丝都透出焦虑的、垂头丧气的倒霉样子，竟然让埃维感觉很熟悉。

“我们曾经见过”是非常老套的搭讪说辞了，埃维听过以后本来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也许他们真的见过？

那是什么时候呢？

埃维又盯了斯科特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费劲儿地坐起来，伸手扣住斯科特的后脑勺，手指插进柔软的红发里，没轻没重地搓了搓，将他拉近自己，鼻尖厮磨。

“我嗅到酸味了。”埃维说，“你在吃醋吗？”

**

本来埃维是打算回家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现在是一块儿废姜饼人了，实在哪儿也去不了，爬起来洗漱已经很累，还要走那么远回家？算了吧。

于是，埃维就这样趴在斯科特的床上看一本推理小说，而斯科特为了赔罪，自告奋勇帮他揉揉腰，也伸长脖子凑过去看剧情，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不对，不是他。凶手如果是L，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留下这么干净的现场？”斯科特把书抢过来，哗啦啦往前翻到某页指给埃维看。

“怎么不行？”埃维反手把书抢回来，哗啦啦地翻回去，语气非常坚定，“受害者R是女性，体型娇小，放血非常快。在第一案发现场分尸确实时间不够，但可以先用袋子把全尸带走，在之前提到的那个沿河的工厂里分尸，再用塑料袋裹紧分段抛进河里，用来干扰调查，这个时候多换乘几个不查身份的交通工具，运气好很快就出城了……等等，你什么眼神？”

埃维一转头，发现斯科特看他的目光相当一言难尽。

“你看上去……那什么，”斯科特说，“很熟练嘛。”

埃维：“……”

“你害怕我吗？”埃维忽然问。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上去好像斯科特如果答得不对就难逃一杀。

斯科特紧张地搓搓手：“有一点。”

“那你还要和我试试吗？”埃维问。

“试都试过了，”斯科特深沉地叹了口气，“我说退货你还真能点头吗？”

埃维抬起眼睛，沉默地凝望斯科特，看着斯科特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乎挤出双下巴的时候，埃维终于没有忍住，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埃维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和斯科特的关系。

如果说只是床伴就太虚伪了，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在哪个无关紧要的情人家里无所事事地待着的经历，反过来也一样，还没有人敢赖在埃维的家里不走。

但如果是斯科特呢？埃维想象了一下，斯科特看上去就很居家，不会把房子弄得乱糟糟。

然后牙杯里会多一支牙刷、一个电动剃须刀，架子上会多一条毛巾，衣柜里塞进两种风格的衣服，床上有两个枕头，或者一整个长的。

不，不对。我们现在只是试试，还没有到考虑同居的地步。

想到这里，埃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躁动不安，好像很期待更进一步的发展似的。然而这种别扭的期待表现在脸上，就变成了皱起的眉、紧抿成一线的嘴，还有隐隐闪过流光的锐利的眼神。

哇啊，斯科特紧张地揣摩埃维的面部表情，他不会真的是杀手吧？

嗯……

那好酷哦。

**

一点儿也没在怕的斯科特又想起埃维刚来的时候，小镇居民们怎么议论，而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们不懂。”

你们不懂的意思就是我懂，至于斯科特究竟懂不懂，看看他手机相册也就知道了，那么多的照片，几乎可以完整地拼出埃维的行程来，他的行动轨迹反正比斯科特正常多了。

所以，胆大包天的斯科特不仅还敢跟埃维试试，甚至要把埃维拽上一起压马路。

恢复能力超群的埃维只躺了半天，再爬起来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中年人。他的脊椎挺得笔直，一点儿也看不出昨晚陪着某个alpha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两个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斯科特的话还是很多，不过这一次不是说他的弟弟，而讲到了他自己过去的事。

“我弟弟柯林比我小三岁，但他总是跳级上来和我做同学。他考试每次都是A+，我当时也能考到A，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我和他差距不大。直到柯林15岁就被保送去研究院，而我还在为最低奖学金努力的时候，我才发现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进入职场，第一个公司的老板人不坏，只是非常严厉。有一次即将裁员的时候，隔壁桌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可能提前知道了什么，趁我下班偷偷改了我的代码，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裁员名单里。

“我信任他，所以把电脑密码告诉过他，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同样是基佬，他哪儿来这么多坏心眼的？”

有的人可怜足以引起同情和怜悯，有的人却倒霉得啼笑皆非，只会莫名引人发笑，斯科特不幸是后一种。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就算不看他，也能从语气里听出那种垂头丧气的失落。

埃维说：“就这一点而言，我没办法安慰你。随意把工作电脑的密码告诉别人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因此造成任何后果都必须由你自己承担。”

“对不起……”斯科特说，“我该知道的。”

埃维说完，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怕把刚到手的情人吓跑，又放缓了语气温声问：“这么说，接下来还有第二个公司？”

“嗯，下岗第二天我就又开始找工作了，第二个公司工作压力很大，再加上那个omega老板不停地骚扰我……总之，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很糟糕，我一直忍到实在不适合继续工作的时候才辞职回到小镇。”

埃维耐心地听完，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不会问斯科特为什么不尝试让自己轻松一些，因为在每一个alpha或者omega那里，答案都大同小异。

滥用抑制剂对人体有害，因为频繁的发情期请假，大部分公司不愿意聘用单身alpha或者omega，就职如此困难，很少有人舍得放弃现有的工作岗位。何况目前生育率极低，他们还要接受铺天盖地的生育宣传，要应付各式各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相亲活动……

而于斯科特而言，可能还因为他还要供养一个优秀的弟弟。

“我在职的时候，心理医生劝我好好休息，可是如果有机会，谁想这么拼命？”斯科特自嘲地说，“没办法，alpha嘛……”

“不对，斯科特，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埃维的脚步一顿，手很闲适地插在兜里，略微朝斯科特偏过头来，眼神很认真：“你首先是人，然后才是alpha、beta或者omega。”

斯科特愣了一下，以惊异的眼神看他——在此之前，他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要他把自己放在末位考虑，不能松懈，不能放弃，要承担更多，要更努力。

“干嘛，”或许因为斯科特看的地方不对，埃维面色古

怪地下意识伸手摸摸后颈，“你只是alpha而已，又不是克拉克·肯特*，对自己要求那么多有意义吗？”

斯科特噗地一声笑起来，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埃维记不清了。印象里只有覆在唇上的温热触感和闯进齿关的舌尖，令人心中警铃大作的alpha信息素萦绕在周围。

此时月色低垂，泡沫似的浪头拍打近岸的礁石，雾蓝色的云伏在地平线上，有海鸥低低围绕着瞭望塔盘旋。在沿岸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暖黄色的光晕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直蔓延到视线不可及之处。

——

*克拉克·肯特：超人的名字。

本来这里放的名字应该是彼特帕克，不过我想埃维这样的大叔未必会喜欢我们的好邻居蜘蛛侠，何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并不适用于这里的abo世界观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