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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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若箐一个人终于动了, 她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她默默地走上了建筑物的顶楼, 沿着爬梯到达楼顶，脚踩着久经风吹日晒变得老旧斑驳的黑色隔温层涂料，上面的风很大，段若箐单薄的身影仿佛能被风轻易地吹跑。

她居高临，站在楼顶俯视面的芸芸众生。

虫群将至的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 人们乱作一团, 脸上遍布惊慌失措的表情，政府的工作人员努力安抚他们的情绪, 疏散人群，让他们到安全的地方避难，但失序总是比秩序要快的, 慌乱不只是人流的拥挤推搡, 还有些人乘机放火, 肆意的使用着异能，做着烧杀掳掠的事情。

大敌当前，一部分人做起了自相残杀的勾当，而另一部分人则肩负起了拯救的使命。

段若箐抬起头，看向视线的尽头也是遥远的地平线，以她的目力之所及, 一大片黑压压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黑线从大地上升起, 覆盖了太阳的光芒, 并且向着城市的方向接近，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了一般。

然而，在城市的另一个方向，有一小撮人类放诱导素，为诱导素注入能量，这些诱导素被激活后，对虫子的吸引力远甚刚才泄露诱导素的百倍。

段若箐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黑线在略微停顿之后，向城市覆盖的速度更快了，但是它的方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一开始是十分微小的，让人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但段若箐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时间不断的放大这种分歧，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分叉口一样，虫群终将被偏转方向。

时雪墨她们正在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上，有足足十几斤的新型诱导素被倾到在地上，几十名异能者中的佼佼者在为诱导素注入能量。

“够了，你去，补充能量。”时雪墨对着一名异能者说，这名异能者短时间输出的能量已经超出了他体内能量的一半，如果再注入去，等虫群来了，他就没机会跟着她们撤退了。

那名异能者坚定的摇了摇头，双手仍在向诱导素注入能量，他说，“我来这里就没有打算离开过，只要多为诱导素注入一些能量，它生效的就快一些，这样那些该死的虫子们就会早一些被吸引到咱们这里来。”

“诱导素虽然有用，但一旦虫群靠近城市，闻到了人的味道就不会再偏转方向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在虫群逼近那个死线前，将它们吸引过来！”

时雪墨皱起眉头，看不出她是认同还是反对。

在她们对话间，又有另外一名异能者快速的越过了50的警戒线，但他非但不收手，反而使用了技能加速能量输出，他的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但却仍在咬牙坚持着，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沁了出来，顺着脸颊滑滴落到地上。

地上连成片的诱导素正熠熠发光，对虫子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不，不只是虫子，诱导素诱导的是所有的异兽，它对所有的异兽都有着吸引力。

城市里的异兽率先异动，它们从城市里向着时雪墨她们的地方前进。好在这个地方比较偏僻，没有什么异兽在这附近生活。

但离其他被吸引来的异兽到来不远了，时雪墨不由得警戒的拔出唐刀守在周围。

突然，一只异兽从潜行的草丛中跳出，扑袭他们。

时雪墨挥刀而去，一道月牙形的冰刀破空飞过，发出呼啸的破空声。

这只异兽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异兽跑来了，不只是时雪墨，其他异能者也加入抵御异兽，保护后方的异能者让他们能够继续为诱导素注入能量。

虫群的上空有几

架无人机盘旋着，而天空的尽头，冲破大气层之外，遥远的太空，无人卫星在静谧的宇宙做着规律的循环，持续拍摄这个地方的影像。

作战指挥中心，韩野等人紧紧地盯着屏幕。

看到虫群被诱导素吸引，方向偏转之后，其他人忍不住发出了欢呼声，而韩野仍然保持着镇定，在别人松一口气的时候，他还在看着屏幕。

“韩长官，是不是可以让时队她们准备撤退了？”有人对韩野提议。

诱导素被注入能量之后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在确定虫群已经被成功偏转方向之后，在前线的异能者就可以开始撤退了，就算他们离开了，诱导素还是可以继续发挥作用，如果这个时候撤退，时雪墨等人可以撤回来大部分人。

但韩野脸色摆了摆手，“她们不能退。”

“为什么？”那人不解的问。

指挥中心刚才将凝重为之一空的欢悦气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时雪墨等人不能退回来吗？那岂不是让她们死在那里！

“不能退。”韩野又重复了一遍，随后说，“切一时雪墨那里的景象。”

有人依言将屏幕投影切换到了时雪墨那里。

时雪墨的头顶上盘旋着几架无人机，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她现在正陷入苦战当中，她们还没被虫群追上就已经被无边无际的异兽包围了。

但是她们死战不退，保护着被她们围在中心的诱导素，让诱导素尽可能多的吸引一会儿虫群。

“时雪墨要是撤了，诱导素就会被那些异兽瞬间毁掉，失去诱导素的吸引，虫群将修正方向，向着城市继续前进。”韩野说，“如果只是吸引了虫群就可以撤退的任务，他们又何必在临行前书写遗书？”

时雪墨等人要在异兽的围攻中坚持到虫群的到来，到那时她们才可以撤退！

“这怎么可能，完全活不来……”刚刚提议的人发出喃喃的声音。

段若箐站在高楼的楼顶，陷入苦战的时雪墨的情况被她尽收眼底。

无边无际的敌人，属于敌人的血稀稀拉拉的凝汇成溪流，滑的站不住脚，堆叠的尸体变得碍眼，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露出的内脏踩了一脚便挤出什么青青紫紫的粘液。

对的。她好像上一世就是这样被围攻至死的。

嗯……好像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被围攻了，只记得厮杀了很久很久，她的体质耐力一直都很差，所以最后虽然杀死了敌人，却也力尽身亡。

那场战斗背后的原因究竟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的段若箐有些想知道了，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了，等系统醒来的时候再问她吧，而现在她要为时雪墨做一些事情了。

段若箐不知道她接来该怎么做，但是她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当理智无法做出判断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决定权交给本能呢？

她的本能就是智力20的她，就把这一切的决定权交给她自己吧！

段若箐心中做出了决定，不再留念，脚向前迈出了一步，踩到空气里，半个身体跌倒，然后她坠落了。

风声在段若箐的耳边呼啸，扯得她的身体生疼，她与地面的距离不断地缩短，这一切在重力的加速度之，只需要短短的几秒。

段若箐伸出双臂拥抱了这个世界，某种意志从她的身上迸发了出来。

【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

“砰——”某种声音响起，几乎轰碎了段若箐眼中的世界，整个世界化作光怪陆离的玻璃碎成了一片，然后黑暗涌了进来，疯狂地往这个光明的世界倒灌。

不，不是黑暗。

‘段若箐’睁开了眼睛，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暗消失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把眼睛闭上了呢？

数千世界之外，邪恶混乱阵营的老大，白念于她的腐败王座上骇然站起，她的被动被破掉了！

她想都没想，挥手之间数十道漆黑锁链穿过万千世界，直达本质，狠狠地扎在‘段若箐’的身上。

“啪！”世界被定格，随后黑暗再次笼罩，碎片重新聚拢。

‘段若箐’重新闭上眼睛。

好像……有什么不对……

段若箐恍惚间，再次想起当初的一战，她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悲惨。

好像……那是一个仪式……

头好痛，她的记忆被修改了吗？

段若箐在即将接触到地面前，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系统醒了过来，迅速接手了一切。

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隐形的泡泡不再遮掩自身的存在，显露出自己原本的样子。

推搡、拥挤、吵闹的人们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泡泡，这些泡泡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向着天空升起，遮挡住了阳光，在他们的头上漂浮着连成了一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人群中有人指着泡泡说。

有些人看了一，觉得这泡泡和他们现在没有太大的关系，反而趁着泡泡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继续自己手中的事——内讧。

人们又恢复了混乱的状态，无从改变。

所有的泡泡都飘到了空中，挤到一起。

泡泡真的很多，挤得密密麻麻的，但是地上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泡泡升出来，向着天上的泡泡群挤着。

泡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看得人触目惊心，在达到某一个临界值之后，泡泡融合了。

小泡泡变大泡泡，大泡泡变超大泡泡。泡泡越变越大，像是吹了气一般膨胀着，很快它的空间从天上又重新蔓延到了地面。

它最先碰到了建筑物，泡泡只是抖了一便将建筑物纳入到了自己体内，随后它继续向拓展自己的势力，它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在地上散落着的人类、堆挤着的人类。

“这是什么东西啊？！”有人被泡泡挤到了，发出了怪叫。

有些人用武器戳着泡泡，还有些鲁莽的人直接挥砍，企图破坏泡泡，所有这样做的人都被泡泡弹开，跌到地上。

不断膨胀的泡泡给人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有人什么都没有做也是被泡泡不断地挤压生存空间，最后硬是被挤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他们发出惨叫声。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了，人被泡泡挤得紧紧的贴在地上，可就算是如此泡泡仍然在膨胀着，向着他们施加压迫力。

没有人再争斗不休了，他们都趴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都在地上吃灰。

指挥中心

韩野还有其他人并没有被泡泡挤压，似乎是因为在建筑物内而受到了优待，但是他还是认出了泡泡，“这是泡泡？”他的表情惊疑不定，他显然早就认出泡泡了，但他不能确定这是段若箐放出来的泡泡。

其他人也纷纷认出这个东西来，那个跟在时雪墨身边很调皮的活泼女孩，她的异能似乎就是这种泡泡，但为什么她可以释放出包围一个城市的泡泡呢？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啵~”泡泡抖动了一，将原本挤压着的人纳入到它的体内，随后它向着土地潜，最后只在外面露出半圆。

这是一层包裹了整个城市的防护罩！

深陷苦

战中的时雪墨在泡泡冒的非常多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是段若箐的泡泡，但是她为什么会释放出这么多的泡泡呢？她突然开始担心起段若箐的安危，她一个人在营地里遇到了什么才会放出这么多泡泡？

心里走了神，时雪墨手上便失了分寸，一时不察差点被异兽打中，她赶紧调整心态，但仍是忧心忡忡的。

泡泡变成了防护罩之后，向外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波动。

这股波动，时雪墨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刻，她真的震惊到了，“领域？！”

段若箐为什么会领域？！

不对，是她为什么要展开领域？！

领域是异能者能力达到七段之后才有可能掌握的技能，是一种非常强力的技能，可以把它想象为一种场地型的范围技能，领域一旦展开，领域所在之地皆为施术者的领地。

可是段若箐的这个不一样，时雪墨看得出来这是半永久化的结界，一旦落，除非受到同等级的力量攻击会被破坏，其他力量不可能破坏的了它。

但是，为什么啊？

领域除了作为场地型技能外，它最有名的特性就是对异兽的吸引力，诱导素就是末世后期对领域研究后得出的仿制品。

什么诱导素对异兽的诱惑力都比不上一个真真在在的领域！

失败了。时雪墨她们的任务失败了。

段若箐释放出来的泡泡领域像是黑暗中的一盏烛火，吸引着飞虫，虫群瞬间改变方向，继续向城市冲去，而围攻着时雪墨的异兽也全都放弃了她们，转头冲向城市。

大难不死，时雪墨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其他人跌跌撞撞的互相搀扶着，望着城市的方向，也望着包裹住整个城市的泡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们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虫群轰然撞向保护罩，泡泡看上去透明的很薄的一层没有什么防御力，在虫群的冲击却岿然不动，虫子落在泡泡上就像是积年的雪被烈日猛照，瞬间消融了，然而虫子仍在前赴后继的向着泡泡冲去，而泡泡也稳稳的抵挡住了虫群的攻击。

一个人怎么可以和大自然的伟力抗衡！

更何况这是虫灾，数以亿计的虫子，持续不断地轰击，段若箐的泡泡就算再神奇，也不能撑来！

时雪墨心意已决，她要尽快赶回城市阻止段若箐，哪儿有她那么乱来的！

段若箐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柔软的羽毛中，羽毛的触感、张力都让她感到很舒服，她躺在地上仿佛做了一个沉沉的梦。

梦里的她好像也在不断地跌落，她从她的世界意外跌落，途中经过了很多个世界，但那些世界都对她摇头拒绝了她，没有世界接受她，她又离开了她的世界，没有栖身之处的她不得不继续跌。

在她就快要跌落到无底深渊的时候，有一个世界对她敞开了大门，说，“我这里应该有一个属于你的位置，你要不要来？”

段若箐欣然同意。

这个梦来的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段若箐做完这个梦之后，听到了一阵急切的呼唤声。

“若箐？若箐？”

段若箐寻着声音的源头不断地徘徊，终于找到了方向，身体一震，睁开了眼睛。

“诶？墨墨？”段若箐有些呆呆的看着时雪墨，很呆，像是傻掉了一样。

时雪墨很紧张的看着她，询问，“若箐，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诶？”段若箐听到时雪墨的询问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到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好撑好撑好撑！整个身体都快要撑炸了！但是好舒服，想发懒。

段若箐真的懒成了一瘫。

系统传递给段若箐一个吃撑了的讯息。

段若箐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大概应该是……系统把虫群吃掉了！吸收了太多的能量，远远超出她能够吸收的极限，但是还没有超出她能够储存的极限，那些能量被她压缩屯在身体里，留着慢慢吸收。

这一大部分能量从系统影响到了段若箐，其理论大概像是人一次性吃了太多食物，吃傻了，连脑细胞都被挪作消化了（bhi），她俩都傻了。

时雪墨看着段若箐傻的迟钝的样子，心里更担心了，紧紧攥着她的手。

段若箐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她来过，是医院！

她被送到医院了吗？

段若箐想起来了，对哦，她跳楼了，她有没有受伤啊？

她后知后觉的检查身体，她的身体好好的没有半点异常，也没有任何后遗症，就是单纯的吃撑了，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会儿就会活蹦乱跳了。她什么事都没有，时雪墨也在身边，感觉她又完美的解决了一件事情！

“嘿嘿嘿，我是大英雄！”段若箐美滋滋有些臭屁的说，等待着预期之中时雪墨的夸奖，但她等了一会儿，时雪墨却迟迟没有夸她。

她奇怪的转过头，发现时雪墨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开心。

时雪墨觉得很糟糕，强烈的责任感堆叠起来的挫败感让她觉得她什么都没有做好，

任务失败了，她没有吸引走虫群，她让虫群到了城市，她让段若箐承担了全部的虫群。

现在导致段若箐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罪魁祸首，是她！

对的，她没有安抚好段若箐，让她担心了，不然她也不会想出这个办法来为她解围，却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现如今病恹恹的躺在病床上。

时雪墨内疚着，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自己。

段若箐看了半晌，露出一张小笑脸，凑了过去，“墨墨，怎么了，不开心了？说出来让我开心一呀！”

时雪墨看了段若箐一眼，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段若箐收了没心没肺耍宝的心思，又偷偷的瞥了时雪墨一眼，态度正经了许多，“墨墨，你没事吧？”

“你没事就好。”时雪墨说。

“我当然没事啊！”段若箐理所当然的说，又追问时雪墨，“我怎么可能有事，墨墨你任务执行的怎么样？我还没看完我就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时雪墨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段若箐交给她的小泡泡，说，“我没有事，你看你给我的小泡泡还好好的。”

段若箐歪头看着那个小泡泡，用手拍了拍，笑眯眯地说，“小泡泡说它很喜欢待在你身边，你要不要随身带着它呢？”

时雪墨没有拒绝，又把小泡泡收回到口袋里。

段若箐又看了看周围，“墨墨，我昏迷多久了？”

“没多久，大概今天是第三天了。”时雪墨说。

“已经第三天了！我的小白白！”段若箐听到时雪墨说的十分震惊，赶紧爬起来，准备去找大黑狗，但她刚起来就又趴回去了，吃的好撑，动不了了。

“电量耗尽了……”段若箐双眼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躺在床上。

明明浑身的能量多到爆炸，却因为太多了动不了，这也是没谁了。

时雪墨看着她，原本有些相信段若箐没什么大碍的她，眉头再次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