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零三

段若箐还未曾想过, 她在街上能捡到一位少女, 一位素未谋面不相识的少女。

但姑娘倒在她面前, 她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她扶着少女到了街边不妨碍到其他行人的位置，仔细查看之后, 她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只是饿晕了，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段若箐给她输入一点点能量, 没有太多，足够让她慢慢赚醒。段若箐发现周围有些人在打量她, 不, 或者说是打量她怀中的少女顺便打量她。

她怀中的少女有什么问题吗？段若箐不禁低头仔细了看了一遍，发现她的身上平平无奇, 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她遗漏了什么细节吗？

“系统，她有什么我没发现的问题吗？”段若箐不由得问系统。

系统提示她, “你应该看看打她主意的那些人。”

段若箐将视线投向那些看她的人, 发现那些人也不过是些比普通人好上一点点的低级异能者，她相当怀疑他们的战斗续航能力。

盯上少女的不过是一群战五渣, 那么她看不出少女有什么独特之处就很正常了，因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快要走投无路的少女, 仅此而已。

少女慢慢的醒来了。

“你醒了啊！”段若箐说。

少女醒来, 发现她躺在刚才撞了的女子怀里。

难道！她从昏迷到现在一直在麻烦人家吗？少女想要赶紧起身，却浑身无力。

“别动，你太虚弱了。”段若箐说着,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袋肉干，撕成小丝丝放到她嘴里，之后又给她喂水送服。

少女吃到久违的食物，幸福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间，她尚且分辨不出这是异兽肉，但她的全身各处传达给她的欣喜是掩藏不住的，她吃了几口便饱了。

“谢谢。”少女羞涩的说。

段若箐把袋子收好，她不觉得有什么麻烦，这些肉干是她来的路上做的，多的送出去了很多，留在身上的小袋肉干是嘴碎的时候吃的零食，“没事的，不过你为什么会饿倒呢？遇到什么困难吗？”

段若箐感觉很奇怪，这里是帝都，不应该出现人吃不饱饭的情况。

少女低头咬咬唇，惨然一笑，心中涌出许多悲苦，“本来，本来我们还是能够勉强生活的，但是从泛领域出现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怎么会？”段若箐惊讶，“泛领域不是人类的保护伞吗？保护人类不受异兽侵袭。”

“是的啊。”少女冷笑连连，“但是正是因为没有了异兽，让我们这些天赋不高的底层人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段若箐并不算愚钝，一点就透，理论迅速联系实际，“收入陷阱？因为异兽的资源直接被政府把控，免去普通人被袭击的风险，自然也抹去了普通人因此可能获得的收益，从而阶级固化，底层人虽然获得了进化的天赋却失去了获得能量的渠道，没有晋升空间，甚至因为攒不够能量觉醒异能，生活水平不断下降，以至穷困潦倒。”

少女听着段若箐的分析，认同的点点头。

但段若箐又皱起眉头，“但是不对啊，这种模式无以为继，很快底层人中会出现很多具有天赋的天才，改变这一命运，你们不应该无人问津！”

段若箐觉得这种现象不对，固然原先的上层阶级会诞生天才，但就基数而言，普通人出身的天才更多，就比如她和时雪墨还有戎克、白瑜娑等人，她们之前都是和政府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会诞生不了属于你们的天才异能者？”段若箐说，她觉得，只要有出身底层阶级的异能者出现，他们就算会抛

弃自己原先的阶级，也应该有不会抛弃自己出身的异能者。只要有这么几个坚守自己阶级的天才异能者，少女等人的处境就会大大改善。

“没有了。”少女的脸上满是凄苦，“我们都是被放弃的人。”

她慢慢地叙述着这几个月来令她绝望的事实，“自从泛领域出现之后，我们便越来越难打到异兽了，政府的救济粮领完了之后，我还是没有觉醒异能。因为没有异能，工作也很难找，我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够填饱肚子的工作……”

段若箐听着她的描述，心渐渐沉下来，她不相信帝都的粮食储备不充足，清剿了方圆几百里所有的异兽，粮食储备尤其是优质的肉食显然是充足的，供给像少女这样的人满足一日所需也花费不了多少食物。但是她见到少女的时候，她显然已经陷入这种饥饿吃不饱饭的状态很久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肯雇佣少女呢？

仅仅是满足一天所需的食物，应当是招聘方能够支付得起的价格。但是在瘦弱的少女与强壮的大汉之间，上面的人或许更愿意招聘一个年轻健壮的成年男人，仅仅是因为良好的外貌会让他们觉得他能够更胜任这份工作。

于是在这种竞争之下，少女不得不流落街头，成为无业游民。

“当然，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有办法找得到工作的。”少女的脸上露出又气又急的悲愤表情，“但是假如我冒出一点点我能以此生活的念头的话，我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这不是说好逸恶劳躺着挣钱的问题，而是把自己丢进火坑里，进了那种地方会指望着那里的人把人当人看吗？进去了就不是一个工作这么简单了！”

“进去了是真的把自己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虽然阶级跌至最底层，但之前接受的教育，提升的眼界还在，少女知道进退，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段若箐听完少女的叙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很可怜了，但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少女不过是帝都这座表面蔚然壮观的都市底下一个最微不足道群体的缩影。

想到这里，段若箐觉得她可以把找快穿者的事情放放，先了解一下少女的这个群体也不迟，少女说的事情让她有些触目惊心，像是掀开了黑暗的一角。

“你一个人可以吗？我送你回家吧。”段若箐说。

少女听了段若箐的话，脸有点红，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她才想起来，段若箐帮了她这么多，她还没有和她交换姓名，“谢谢，那个，我叫小敏。”

段若箐也是到这里才意识到她们还没有相互知会姓名，于是说，“哦哦，小敏你好，你叫我阿箐箐就可以了！”

“阿箐箐吗？”小敏小声的念着这个名字，这种自称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唇齿间粘粘的，像是念一次这个名字就有什么温暖的力量流露出来。

“对哒！我陪着你回家吧！”段若箐自告奋勇。

小敏休息了一会儿，又吃了异兽肉，体力恢复的差不多，带着她回到她现在的家。

小敏感到一丝窘迫，“说是家，但也不能称之为家，只能说是一个晚上能睡的地方，但要说不漏风，不漏风是不可能的，而且还很冷，没什么个人空间，甚至安全性也很差……”

小敏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觉得她要段若箐陪她去那么一个糟糕的地方一点都不好。

她也知道段若箐可能会安慰她，但是她还是觉得羞耻，出于最基本的自尊心。

但段若箐的回答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哦哦！我知道那种生活很苦的，我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过过这种苦日子，什么都吃不到从土里刨食儿。”段若箐很自然的说起了她前世的经历，平铺直述有一种

过尽千帆的淡然，“但是没办法啊，那个时候的我太弱小了，只能躲着丧尸。后来我到了城市里生活，也有人对我心怀不轨，企图坑我骗我……”

“啊……”小敏有点呆呆的看着段若箐，她没想到段若箐还有这么一段和她相似的经历，但是在那样艰苦的条件里，苦难、挫折还有时刻萦绕心间的失落感，为什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呢？

明明这些经历对她来说都是夜里冷的睡不着觉辗转反侧的时候会反复去想，乃至内心变得黑暗些许。

“为什么呢？”小敏忍不住问。

为什么段若箐仍然能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呢？难道说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吗？

“不是啊。”段若箐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小敏说，“不知道小敏知不知道心理学上的一个著名实验？”

“哦？你说。”小敏的知识面并不算小，但她毕竟不是段若箐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段若箐要提起的是哪个实验。

她若是知道段若箐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她就不会感到困扰了。

“你知道【习得性无助】吗？”段若箐淡淡的说，“一只狗经受电击，一开始它惊慌失措，再后来它愤然反击，但最后它放弃了，当电击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它只会趴在地上呜咽。这就是习得性无助。”

很短的故事，但小敏听完之后却浑身发麻，这个故事和她和她遇到的很多人何其相似，她如果不是遇到段若箐，迟早会变得像这个实验里的狗一样，最后习得性无助。

“挫折和吃苦会毁掉相当一批人。”段若箐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实，这个时候，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冷静的可怕，“有的人在遭遇了这个挫折之后，变得消沉，变得把自己之前相信的一切美好的令人沉醉的东西全部推翻，变得油腻猥琐谎话连篇，唯利是图毫无坚持，对美好的情感大加嘲讽。”

“这样的人和那只被电击过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们就该这样堕落吗？”小敏看着段若箐，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答案。

然后段若箐笑了，“当然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