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病？

“我并不知道现成的密码。”卫珈笑了笑，“这个研究是父亲毕生的心血，稳妥起见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交付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意料之中的回答……叶图心里还是不可避免有细微的失望：“那你现在有破解的思路吗？”

“等我先把所有资料都大概看一遍吧，现在下定论恐怕不太负责任。”

话说得很保守，叶图没有深想，只是觉得谨慎一些也好。

“卫教授也是这样，做研究非常谨慎。”她感叹道。

虽然“谨慎”并非卫珈本意，但眼下也只能厚着脸皮接受对方的夸奖，她笑了笑，顺着叶图的话回了几句。

然后便专心浏览起文件资料来。

已有的密码链大部分是原本就记载下来的，小部分是研究所查找其研究笔记里的内容拼凑、和破译程序推演出来的。只有中间这一部分没有在笔记中留下任何踪迹，程序也无法侵入。

它只认那串被设定好的、固有的密码链。

设备提供的已知资料里，包括有关密码的研究笔记和日记、破译程序推演成功与失败的过程记录、她父亲所有使用过的密码和他创造的密码保护程序。

研究所肯定已经研究过千百遍，现在他们期待的是她有什么新的诀窍与思路。

卫珈耐心地一个个仔细看研究所编写的破译程序，再仔细对比每一次破译的过程。

悬浮屏一角忽然亮起一个图标，接着便响起清脆的提示音，正陷入沉思的卫珈被吓了一跳，她回过神看过去，发现是提醒她们到了用餐时间。

“休息一会吧，先去吃饭。”叶图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活动四肢。

卫珈闭了闭眼睛缓解干涩，点点头：“也好。”

仿生人无需进食，但是人类是需要的。在自由区生活的普通人类当然还是自己动手烹饪，但是像园区、研究所和指挥部这样的地方，所有人类的食物都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厨师是人工智能的机器，菜肴配比与工序都固定且严格。

两人坐在餐厅里安安静静地吃饭。

吃完起身时，卫珈忽然想到自己那次跟路定见面的场景，她转过头问叶图：“你在研究所的时候，会不会常常跟路教授碰面？”

“当然会，”叶图笑答，“这是研究所最重要最机密的项目，也是路教授最大的心血，每天都要负责跟进，也就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

“那路教授生病这件事，你知道吗？”卫珈试探道。

叶图点头：“知道的。”

卫珈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却没看出什么异常，倒是对方脸上的担忧让她觉得病情恐怕不容乐观。

“是什么病？上回撞见教授他发病，好像很严重。”

“他没告诉你？”叶图微微一怔，接着笑了笑，“大概是怕你担心吧。积劳成疾，教授一身病痛都是老毛病了，好像难以根治。”

研究所的人都知道路定把卫珈当亲近的小辈，毕竟有卫城这层情分在，叶图这么想是情理之中。

积劳成疾......卫珈想起了父亲，他也是一辈子扑在研究上，身体有不少隐患。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没办法根治吗？”

“好像很难。”

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也算是熟识的长辈，但与此同时，卫珈想到那些痛苦的嘶吼，还有那个仿生人一言不发就把人架进内室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怀疑。

“希望路教授能早日恢复健康吧。”她勉强笑了笑。

.

“今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闻言赫沉微微颔首。

电梯门打开，穆雷没再跟进去，而是站在原地恭敬目送赫沉进了电梯，直到门合上他才转身离开。

踏进政务厅后，赫沉没急着坐下来处理公务，而是一边脱下制服外套一边走向更衣室，走到衣架旁，他随手将衣服搭上去后就要转身离开。

不知注意到什么，他步子一顿。

赫沉重新转过身，盯着衣柜一侧看了好一会，然后抬手从侧面并不显眼的角落取下来一张纸片。

纸片不大，背后还残留着粘性，上面写着的几行字记录的都是他平时的一些习惯。

他随手放在一边，环顾四周。

还算整齐。

另一栋大楼某层的研究室里，大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打开。

“卫小姐，到时间了。”

卫珈身形一僵，看着面前分析对比到一半的数据有些头疼，她回身看向门口来“报时”的仿生人笑了笑：“能不能稍等一下？我这里还有——”

“恐怕不行，指挥官亲自吩咐让你现在过去，当然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卫珈唇角的笑弧慢慢趋近于无，最后神色淡淡道：“破译密码的事指挥官一直很迫切，不然也不会让我到指挥部来，现在为了进度稍微耽搁几分钟相信他一定能够谅解。”

这人打断她说话的态度和措辞实在让人反感。

当然，这大概也是赫沉的态度和意思：当他的佣人才是头等大事，破译密码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也像是他对她和研究所的施舍。

可是卫珈想要获取有效信息的心情实在迫切，整整一天看花了眼也没什么进展，这个仿生人的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她心里的火苗。

但她也没忘找个粉饰太平的借口，毕竟叶图还在。

那个仿生人目光冷了冷：“我会向指挥官汇报，还请卫小姐趁这个空隙尽快结束工作。”

“我会的。”卫珈微微一笑。

说完转身时，迎上的却是叶图诧异疑惑的脸：“他......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指挥官用得着你的地方？”

她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没什么，”卫珈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当个佣人而已。”

“佣人？”

解释起来好像几句话也说不清，卫珈又急着把剩下的内容看完，于是道：“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天我再告诉你吧。”

叶图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疑问。

将研究室里的东西收尾又跟叶图道了别，卫珈径直就朝指挥大楼走去。一踏进政务厅大门就对上那双淡漠的蓝色眼睛。

赫沉仿佛算准了她来的时间，此刻正双腿交叠往后靠着，双手随意搭在两侧扶手上，整个人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不知道指挥官找我有什么事？”卫珈站定了问。

“看起来并不顺利。”赫沉轻轻一挑眉，“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她立刻反应过来。

他指的是她只看了其中一页的日记。

卫珈没说话。看来赫沉并没有放弃让自己跟他“比试”的念头。

会不会那份日记跟密码并没有关系？不然也应该会在研究室提供的资料里。

赫沉却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起身慢慢走到她身前，垂眸盯着她的眼睛：“资料库里有什么，当然是我说了算。”

……那就推翻她前面的猜测。卫珈心里暗自咬牙。

“这个。”话锋一转，赫沉偏了偏头，接着抬起手，修长的指间不轻不重地捏着一张纸片。

卫珈目光从他脸上收回，落在纸片上，接着伸手要去拿。

一股力道成了阻碍。

男人俯首看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

卫珈也不知道脑海里什么念头不对劲，一言不发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好像在跟面前的人较劲。

赫沉将她脸上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在卫珈脸上从未见过的神色让他觉得新鲜，赫沉蓦地一松手，卫珈完全没有预料，顺着惯性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见状男人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

微弱到难以引起他的注意。

“这几天做得不错。”赫沉手插进裤袋，淡淡道，“既然这样，那就能者多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