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宫女应了声, 便不再往皇上跟前布食物。
待布好了菜,杨幺儿倒也没急着吃,她先转头瞧了瞧萧弋, 问:“你不吃吗?”
“我不吃,你吃吧。”
杨幺儿这才如同得了令, 捏起筷子, 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萧弋将赵公公唤到跟前,问:“伺候她的几个宫女里头, 有个叫夏月的?”
赵公公哪里记得这些个小宫女的名字,但皇上既然问起,那必然是有了。赵公公点了头, 道:“是有这么个人。皇上, 她可是犯了错?”
“将她传唤过来。”
“是, 奴婢这就差人去传她。”
那厢, 夏月、春纱、小全子都已经回到了燕喜堂。
夏月抱怨道:“这样走一遭,倒是白吃了那一顿了,这会儿子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春纱皱起眉,劝道:“如今杨姑娘已经送到养心殿去了, 将来哪里还容得下你这样欺辱?你且收敛些,莫要胡来!”
夏月轻笑起来,道:“莫说是送到养心殿去了,就算她当真做了皇后, 举行了封后大典, 就算是我叫她去吃剩饭剩菜, 去吃泔水,她也未必知晓我这是在欺辱她呢!春纱,她是个傻子,傻子哪里知晓这些事呢?你若不信,等她回来,叫她给你当凳子骑,她也就那么受了。连告状都不晓得怎么告!”
说罢,她也不去瞧春纱的脸色,自个儿又乐呵地笑了起来。
像是被自己想象出的那一幕幕给逗笑了。
小全子脸色难看地道:“她是主子,咱们是奴婢,无论如何,夏月姐姐都不该这样对主子!主子不会告状,可我们长了脑子,长了嘴!夏月姐姐再这样猖狂行事,我们便要去告状了!”
“你敢!”夏月怒目相视。
“夏月何在?”门外突地传来一声厉喝。
夏月吓得浑身一抖,她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老嬷嬷站在外头,面容冷厉,一瞧便知不是好相与的。
哦对,她见过这个老嬷嬷。
这个老嬷嬷人称“刘嬷嬷”,常年伺候在养心殿里,秦嬷嬷见了她,都要挤个笑出来。更莫提她这样的小宫女了……
夏月忙换上了笑容,蹭上前去,行了礼,道:“刘嬷嬷好,奴婢便是夏月。”
“就是你?”刘嬷嬷那双眼睛像是长在头顶似的,她斜着眼拿不屑与冷漠来瞧夏月。
夏月被她瞧得浑身冒寒意,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刘嬷嬷为何这样待自己。
她只得赔笑,道:“是奴婢。刘嬷嬷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去做?”
哪怕她都快将自己笑成一朵花了,刘嬷嬷冷硬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随我去养心殿。”刘嬷嬷说完便当先转身走了,也不管夏月能不能跟得上。
夏月心跳快了快。
难道是那傻儿一进门,便将皇上得罪了?所以皇上要拿她们问罪?
夏月脚下顿了顿,正想转身叫上春纱去替自己。挨打挨罚这种事自然是能躲就躲的。
但转瞬,她又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她虽然在皇宫中当差,如今又被分到了燕喜堂来伺候。可她却不曾面见过天颜……唯一那么一回,还是远远的瞧见了。
新帝年少,却风姿卓绝,俊美非常。
只远远见的那一回,就叫她不敢忘了。
夏月理了理耳畔的发,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模样长得也不差,自然比那傻儿聪明会来事。
如今后宫空虚,一位得封的妃嫔也无。若是……若是面见皇上时,能得皇上的青睐,那岂不是从此飞黄腾达,从奴婢摇身一变做了贵人?
要知道,养心殿里常伺候的宫人就那么些,寻常人可是见不着皇上的。若是没这个机会,兴许她一辈子也无法面见圣颜。
夏月心下百转千回,最终她一咬牙,快步跟上了那刘嬷嬷,像是生怕谁来同她抢一样。
春纱在后头倒是露出了惶惶之色,她掐着帕子,小声道:“恐怕是杨姑娘出事了,不然不会叫夏月去……那些个贵人只管将人带进宫来,别的也不管。却不想想,这样一个乡野出身的傻姑娘,又哪里懂得皇宫里的规矩……”
说完,春纱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杨姑娘出事,说不好便是要殃及他们的!
……
夏月被刘嬷嬷领着,一路进了养心殿。
她早先被秦嬷嬷教训过,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是不能随意抬头的,所以一路上都死死低着头,生怕冒犯了皇上。
“皇上,人已带到。”刘嬷嬷跪地道。
夏月便也跟着跪了地,掐着嗓子,努力用柔媚的嗓音叩首道:“奴婢夏月,见过皇上。”
同时,一股饭菜的香气钻入了夏月的鼻中。
勾得人腹中馋虫蠢蠢欲动。
刘嬷嬷起身退到了一边,此时座上人仍未发话,夏月便也不敢起身,她按捺不住地小心抬起头,朝前方望去。
殿中寂静,只有用饭食时箸匙碰撞的脆响声。
终于,声音和眼前的情景结合在了一块儿。
夏月错愕地发现,那杨幺儿竟然端坐在桌案左边,左手拿着筷子,右手捏着勺子,正对着满桌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
而俊美无匹的少年,端坐在中间的紫檀圈椅上,神色冷漠,眉眼阴沉锐利。让人只看上那么一眼,就打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那是皇上。
是夏月曾经远远见过一面的皇上。
此时皇上把玩着手边的银箸,就这么瞧着杨幺儿用饭。
难不成……难不成这一桌的食物,都是特地备给这个傻儿的不成?
夏月咬了咬唇,心底涌起了些许的嫉妒之情。
这杨幺儿长得好看又如何?
这可是个傻子!只知道吃睡二事!
皇上如何能忍得下她?
夏月心下又酸,膝盖又痛。
她忍不住小心地挪了挪腿,想要缓解一下膝盖的酸麻刺痛。
旁边的刘嬷嬷突然疾步走上前,双手一用力,将她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刘嬷嬷板着脸道:“奴婢向皇上请罪,如今宫中新进的宫女,未得到好的调教,在御前竟敢如此无礼!”
夏月颤了颤,张嘴欲为自己辩解。
但刘嬷嬷又再度开口了,她转头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取针毡来。”
针毡……是什么?
夏月心头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她不由再度抬头朝皇上看了过去。
皇上还在把玩那双银箸。
而杨幺儿也认认真真地吃着自己的食物,连看也没有往她这个方向看一眼。
难道传她过来,就是为了罚她吗?
为什么要罚她?那个傻儿向皇上告状了?
不!不可能……她只是个傻子!一个傻子知道什么?她连哭笑都不会,与人生气吵嘴都不会!
夏月正心乱如麻的时候,那小太监已经取来了针毡。
夏月转头一瞥,登时冷汗就下来了。
那针毡,原来是在毛毡上头竖了密密麻麻、细小短尖的……针。
刘嬷嬷力气极大,她扣住夏月的肩膀,将她往上一提。小太监便极为配合地将针毡摆好了,刘嬷嬷再将她重新按下去。
夏月早就跪得腿软了,这会儿哪里有挣扎反抗的力气。
她吓得惊叫出声:“嬷嬷!”
话音落下,她已经被生生按在了那针毡上。
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她的整个膝盖。
“啊!疼……”夏月一边哭叫出声,一边抬头去看皇上:“皇上,奴婢做错了什么?皇上,奴婢好疼啊……”
到了这份儿上,夏月倒也还没忘记,将嗓子掐得柔弱些。
当然,她突然受了这样的罪,那嗓子不用掐,听起来也够惨的了。
杨幺儿总算被这边的动静给惊住了。
她略茫然地放下手中银箸,转头朝夏月看去。
皇上仍旧没有发话,刘嬷嬷的手还按在夏月的肩膀上。
夏月只得颤抖着道:“姑娘救我,姑娘救我啊!”
杨幺儿歪了歪头,不大明白,夏月为什么要她去救?
萧弋也放下了手中把玩的银箸。
他这才分了点目光给夏月,淡淡道:“每日与杨姑娘一并用饭的,就是你?”
夏月此时整个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是痛的,二是被吓的。
她嘴唇发白,脑子里万般思绪挤在一处。
告状了!
这个傻儿竟然真的告状了!
认?还是不认?
“没规矩的东西!皇上问话,你不晓得回答吗?”刘嬷嬷朝她腰上踹了一脚。
一股锐痛袭上她的腰,夏月冷汗如雨下,她咬着唇,忍住了痛呼声。她眼底很快有了泪水,她可怜地看向萧弋,道:“是,是奴婢。”
萧弋转头问杨幺儿:“吃饱了吗?”
“嗯,饱了。”杨幺儿摸着肚皮,十分满足地道。说话的时候,她还享受地眯起了眼,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了欢欣之色,使得这张面庞看上去更为灵巧动人了。
萧弋便指了指桌案上剩下的食物,看向夏月,道:“既你喜欢分食杨姑娘的东西,这些你便都吃了罢……”
御膳房送来满满一桌的食物。
杨幺儿一个人只吃去了一小部分,如今还剩下大多半的美味佳肴。
夏月盯着那桌案上的食物瞧了瞧,浑身都发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