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母便道:“你快坐下罢!今儿是除夕夜,你却巴巴的来站着,岂不是非要让我的孙子孙媳妇们都拘束起来?”
话毕,司徒大将军又行一礼,方才归座。
司徒起起是头一次过大户人家的年,不知道规矩,只能可以不说话时便不说话,省得又露馅给别人看去。
因此,只是一直吃饭。
偶尔与弟媳妇们再说笑几句。
除夕饭刚刚散场,那边的姨娘小妾等人便过来了,大家会齐了,一起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
那里红毯铺地,有几百个灯笼儿亮着,照得晚上如白昼。
正前方搭着一个戏台子,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来让老祖母点戏,老祖母随手指了两出。老祖母又让司徒勾或来点,司徒勾或因不喜戏文,也只是随便指了两出。然后司徒大将军与白捉里都不点,接下来便是太太点。太太极喜欢热闹,点了四出热闹的打戏……
司徒起起没听过这些戏曲,再者,并不认字,便挨着司徒勾或点的下面又圈了一个,道:“我就点这出吧。”
这上了年纪的女人看了,忙夸她真会点戏,不虚外面所传的“才女”之名。
弟媳妇们于是争着要看,一看完,个个又都来夸她。
弄得司徒起起只觉得虽然莫名其妙的,但却竟然误打误撞的点了一出好戏。心里便也比较开心。
一时,戏子上台演义。
戏服真个是五彩辉煌……
司徒起起忽想到在仙哥家看戏时的场景,心中感伤不已,即刻便命一个小丫头去将仙哥找来。
仙哥来时,只见满园之人有嗑瓜子的,有含糖吃的,有抓果子啃的,有小口咬糕点吃的……兼并服侍主子们的大小丫头和老婆子们都各赏了吃食,有吃的,也有看戏的,而那干活的自然是在认真的干活。
再抬眸瞧瞧那戏台子上,发现果然连戏都唱得比别人家的好听。
仙哥因此难以不想到自己家,心里便十分冷笑。
哪个晓得在这种繁华热闹里面又隐藏着什么样的下流不堪呢?难道又富又贵之人可就因此不是俗人了?只怕色的更色,贪的更贪,坏的还比别人家更坏呢!
仙哥的心中虽然有许多想头,但是面上只是笑吟吟的。特别是遥望白捉里时,竟满眼深情。
只听丫头催道:“仙哥姑娘,走快些罢!你看那边的戏好生热闹呀!”
仙哥以礼相待,朝丫头点头笑道:“玉华姐姐,那咱们小跑着去吧。我还没见过这样好的戏呢,心里可是很想开开眼界。”
玉华听了,便拉起仙哥的手便小跑而去。
司徒起起回头时,正好看见了。于是离了席,上去迎接她们二人,含笑道:“你们跑什么?后面有人不成?让我来看看!”说着便故意儿把脑袋往后面伸着看。
玉华忙按住司徒起起,道:“小姐惯会取笑我们!只是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还不肯放过我们一点?小姐,你快别看后面了,走,咱们看这戏去。”
仙哥也说:“难为姐姐在今天都没忘记我,特意让玉华姐姐来叫我一起看年戏。不然今晚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心里肯定要怨姐姐呢!等姐姐回碧山苑了,我就扮做小鬼去姐姐床上,吓你一大跳,这才算是把怨气出了。”
司徒起起对仙哥笑道:“你呀!”
然后拉着仙哥同到这边来看戏。且命玉华多拿了一个凳子来,让仙哥坐了。
看一时戏,仙哥便懒得看了,只要与司徒起起说话。但扭头呢,只见司徒起起竟看得极为入神,不好去打扰,于是便自己起来了,借口说要小解。
司徒起起只应了一声:“嗯。”
仍旧两个眼睛都盯着戏台子上。戏正演到热闹处。
仙哥便一个人散心走走,把前后左右都看遍了。忽然于万人中间看见一个少年的眼睛,晶莹清亮,干干净净的。
相视良久。
仙哥心内揣度,这人必然是哪位爷,只恨人多,看不清面貌。
那少年竟然分开人群,一直朝仙哥走来,步伐不紧更不慢。
冷雪热戏。
在这一刻,少年已经来到了仙哥的身边。看了仙哥许久,开口便是:“姑娘好,方才我向你走来时只感觉天地都安静下来。”
仙哥十分不以为意,皆因她爱慕白捉里,别的男子一概无法入眼了。便微微笑着十分礼貌的行一礼,说道:“或六爷好。我觉得并非是天地安静,而是,或六爷你自己心中安静下来了。敢问,这可是因为你从来没见过像我一样的女孩子?”
像点燃两根蜡烛般。
司徒勾或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他说:“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仙哥回:“我不是你们府里的人。我家在不相县。”
他说:“一直听闻大姐姐在外面认了一个仙子般的义妹,原来是你。”
当下仙哥看见他是如此一番形容,暗道:“不好了,他喜欢上我了。要是别的男人便才不管他呢,由他思慕我去,也由他求而不得,也由他辗转反侧!唉,怎么偏偏是我姐姐的亲弟弟?我又不能不管!头疼啊,头疼啊,长得美真是使我现在头疼得很啊……”
仙哥只得收敛笑容,冷冰冰的说:“我并不敢自比仙子,也没有哪个仙子会思慕凡人。”
仙哥本意是要告诉司徒勾或,她心里已经有人啦!
结果这司徒勾或是个从来没有受过挫折的少年,从他出生那天起,便是被丫头们围着绕着,她们都很喜欢他。
所以司徒勾或在此刻竟然误会了,只以为仙哥也如自己对她一见钟情似的,她也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便露出一个灿烂胜雪的笑容挂在脸颊上,红着脸儿说道:“姑娘,你这样大胆不好吧……”
还震震有声的补上了一句:“但是我很欢喜!”
仙哥何等聪慧,立刻明白司徒勾或是误会了。便直言道:“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这样大胆……”
司徒勾或只听了这一个开头,便迫不及待的打断了:“那我就更是欢喜了!姑……”
仙哥生怕司徒勾或再说出点啥,立刻也将他的话打断了,道:“仙哥这一辈子……”
“没事,你只管将自己的心托付给我!我绝不辜负你!”
司徒勾或说这话时,由于平生头一遭兴奋如此,不禁嗓音喊得太大。刚好太太从旁经过,听见儿子的声音,便扭头去寻,只见司徒勾或正和仙哥立在那梅树底下说话。
太太认识仙哥。那一日司徒起起给太太介绍时,说的是,仙哥的身份只是那不相县的孤女。
因此太太怒急攻心,急匆匆的走到梅树底下,问仙哥道:“仙哥,你自幼父母双亡,是我起儿善良,才将你认为义妹,你如何不知报恩,今日还反来勾引我的儿子?”
仙哥正要解释,但今天她好像就是不该说话似的,又被太太打断了。
“贱人,真是该打!”太太喊道。
只见太太直接一巴掌甩过来,仙哥身姿丰盈,实在灵活躲不过。司徒勾或虽然武艺高强,却因孝顺二字,不敢拦住太太,只得以身上去替仙哥挨这一巴掌。眼看巴掌就要落到司徒勾或的脸上了,太太再也来不及收手,竟不知白捉里什么时候来的,用右手将太太的巴掌给格挡住了。
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多谢白神仙。”
白捉里朝太太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回看。
这时有一阵红梅恰从枝上飘落,从仙哥的眼前簌簌落下。
仙哥便终于有了能开口说话的机会,道:“仙哥这一辈子,要么不嫁人,要么只嫁给白先生。因为见过白先生,便是这世间满满的男儿都入不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