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杭州,已初见暑热。
刚刚下了一场雨,白墙黑瓦的房檐处还挂着未干的雨水,庭院廊檐下的紫檀小桌上摆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
“爷,雨停了。”张日山把手探出廊子,然后转过身后浅笑着告诉张启山。
“嗯,走吧,出去逛逛,晚饭前回来。”张启山抬眼望了一眼天色,说着也站了起来。
“好。”张日山应着跟了上去,往日的习惯让他还是不由自主落了佛爷两步,但只见张启山便停了步子,向后伸出了手,扬起唇边的笑意望着他。
张日山会意得把手递过去,立刻就被佛爷拽住拉到了身侧:
“夫人可得跟好了,为夫总是一眼看不见你,心里就觉得不踏实。”
“爷,这是在吴家,尽是小辈们…”张日山被佛爷这情话一撩,仍是免不了红了脸,低了声音拘谨的提醒了起来。
“他们可比夫人都习惯多了,罗雀,坎肩,是不是啊?”佛爷则不以为意,拉着人往前走不说,还顺便朝着方才便一直守在庭院门口,此刻正准备跟上他们两人的青年问话。
“是,佛爷。”罗雀和坎肩赶紧异口同声报以整齐的回答。
“夫人这下可放心了?”佛爷满意的笑笑,特意凑近日山暧昧耳语着,看到人连脖颈后都渐渐发红,才不再继续逗弄,只拉着人大步朝前的走着,又朝身后吩咐起来,“你们俩不用跟了,我和夫人一会儿就回来,要是吴邪那小子到了,再告诉我。”
“是!”坎肩高声回应佛爷,眼看着他们走出后院儿以后,性格憨直的青年笑弯了眼睛,用胳膊肘杵了身边的罗雀,“哎,麻雀,我以前就是觉得张会长人生的俊俏,可总是冷冰冰的,没想到还能看见他害羞的样子,而且还更好看了。”
罗雀只是冷冷瞥了坎肩一眼,给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一个字都没和他说就扭头走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说咱俩怎么也算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吧?麻雀?罗雀?你难得来一次,我带你去吃隔壁那家的小笼包吧?”坎肩看人不搭理他,一脸摸不到头脑的样子,但还是紧追上人走了出去,好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
闲庭漫步在西湖湖畔的白堤边上,清风徐来送过几缕荷香,张日山心里弥漫起久违的惬意和舒畅:
这次来到杭州,是为了吴家老夫人的寿辰,不但是吴家发来了邀请,佛爷也思及与吴家夫人实属故人久未相见,颇有感触,特意备好了寿礼前来庆贺叙旧。
本来佛爷不想让他一同前来,是顾及他这一段时间始终在治疗期的身体,让他安心在北京等着,可他实在放心不下,不愿离开佛爷身边,所以硬是以他们与吴家在杭州这边也始终都有生意往来,正好顺道来看看的理由跟着来了。
不过吴家夫人的寿宴也过了两天了,佛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问了几句,佛爷表示也许久没来南方了,既然来了,就多逗留几日权当游玩了。
正在张日山走着神的时候,他常年机警的反射神经却给他发出信号,身体甚至快过意识的动了起来,不过佛爷比他更快了一步,只一抬手就挡下了从不远处飞过来的东西,还接在了手里,他正想跟佛爷说是他疏忽了,却看到不过是个小孩子玩的电子遥控飞机,便也松了口气,可还是急忙开口关心起来:
“佛爷,您没事吧?!”
“这玩意儿哪能伤到了我,没事。”佛爷随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笑得轻松,摇头回应了他。
“叔叔!对不起,是我的飞机,麻烦您还给我吧!”这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到了两人跟前,向他们讨要起来,看来是这玩具的主人了。
“给你,不过,下次玩的时候记得看人,总撞到人身上可就不好了。”佛爷见是个孩子,好脾气的半弯下身子,还给他的同时,还笑着用手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并特意嘱咐了他几句。
“是,叔叔我记住了,谢谢您~”这男孩生得是南方孩子特有的白净,眼睛也特别清澈透亮,高兴的把东西拿回手里以后,他笑着向两个人道谢,然后就跑开了。
张日山看得出佛爷挺喜欢这孩子,连脸上的笑容都格外温柔慈爱,可他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佛爷始终没给过他任何的压力,这段时间反而对他越发的体贴,连九门和穹祺的事务都甚少让他参与,只让他安心养身子治疗……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痊愈,才能为佛爷诞下子嗣。
“小山,刚才那孩子长得有几分像你小时候,尤其是眼睛。”
“啊?是嘛…”听见佛爷的话,张日山才晃过神来,可言语间就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你这脑袋里又瞎琢磨什么呢?”张启山察觉到了张日山眸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黯淡,他皱起眉盯着张日山看,像是非要看出个究竟来。
“没,我没想什么,爷,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张日山急忙否认,还刻意表现出轻松愉悦的语气,打算岔开这个话题。
“日山……”张启山才正欲追问几句,可张日山的手机偏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佛爷,电话响了。”张日山急忙接通来电,心里着实感激这个电话来的及时,不然佛爷要是知道他到底在为什么在这患得患失肯定会不高兴,“嗯,我知道了。佛爷,是吴邪回来了。”
“嗯,往回走吧。”佛爷听了以后,也没再深究刚才的事情了。
张日山和佛爷一起往吴山居走着,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又或者太敏感,他隐约觉得这次佛爷来杭州并不只是为了贺寿一事,可到底还有别的什么事,他并没有任何头绪。
走到吴山居的门口,张日山就听见了深宅里的狗叫声,进了正厅天井的院落里,果然看见了吴邪正站在那逗他家那只黑背小满:
“小满,自己玩去吧~”见到佛爷和张日山以后,吴邪挥挥手让小满自己跑走了,然后才笑着抬起头跟两人打招呼,“佛爷,夫人~晚饭做得了,等着二位上桌儿呢。”
众人都上了桌,佛爷便是贵客也坐在了吴家夫人主位的一侧,张日山自然是挨着佛爷的,吴家就算是人丁不旺,零零散散也是能凑满一桌子人的,动了筷子之后,饭桌上气氛也是和乐的:
“佛爷,这几日,我们吴家招待不周,您多担待,但今后还是要常来才好。”满头银发的吴老太太依然仪态端庄,笑着与张启山颇有感触的寒暄起来。
“吴夫人哪里的话,倒是张某许久不下到这江南来,一时贪恋景色,才在府上叨扰了多日。”张启山免不了也是跟着客套了几句。
“只是看着佛爷和夫人风度仪态都不减当年,老妪我实在是忍不住羡慕起来,都成了糟老太婆了。”吴老太太又看着如今已成双入对的两人,尤其是那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张副官,早年大家便都看出他对佛爷的心意,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人苦苦支撑守候,到今日总称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吴夫人,您别拿我打趣了。”张日山还是不习惯众人对他改口称作‘夫人’,腼腆的笑了一下,借着给佛爷布菜掩饰了自己的窘迫。
“奶奶,您还好看着呢,咱们这边的老太太里数您最精神了!对了,白蛇,把我前几天贺寿带回来的花雕烫了拿来。”吴邪夹起一筷子清蒸鲈鱼放进嘴里,但是嘴没闲着的逗他家老太太开心,又一扭头交代了起来。
很快两瓶上好的绍兴花雕就端上了桌,并满上了那老青花的酒盅,酒香扑鼻醉人,饭桌间一时也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起来:
“来来,佛爷,小辈儿再敬您一杯。”
“张会长,夫人,来,您也再喝点~”
“夫人的身体还是要少饮酒,我来替他喝。”看到张日山的酒杯又被人满上了,佛爷说话间就按住了日山要举杯的手,接过那杯酒代他喝了下去。
“夫人身体抱恙?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找个大夫来看看吗?”谁知这么一句话,就惹来了关怀之声。
“真的不麻烦了,我没什么事。”张日山急忙推辞,笑着摆了摆手。
“看佛爷这般呵护夫人的身体,该不会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吧?”席间没什么外人,又都饮了酒,说话间就随意了许多,甚至道出了这般的猜测。
但这话虽然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不经意间正好扎进了张日山心口的痛处,笑容里也透出了几分勉强,好在佛爷开口解了围:
“那张某也愿承您贵言了,来,再喝一杯。”
席间其他的人很快便将这玩笑话抛之脑后,但张日山的心事却是又重了一层。
好在这顿饭吃得接尾声的时候,吴邪提及了生意上的事情,还说已经把这批要运送到北京的货物清单发到了穹祺的电子邮箱里,但有了醉意的吴邪又拉着佛爷要听他爷爷的故事,张日山看出佛爷难得的心情上佳,当然不会去扫了佛爷的兴,于是自己以处理清单为借口提前离席了。
独自回到了房间,面对这一室的静谧,张日山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尽管眼眉间显出几分疲惫,但他还是打开了书桌上的电脑,打算专心于手头的工作,也免得再胡思乱想。
可才处理了没有几单,张日山忽觉有股热意猛地烧起来,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用手捂住心口他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可非但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缓解,这热意还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蔓延开来,不过片刻之间,满室尽是桃花蜜酿般的暗香浮动:
张日山做梦都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