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日山与佛爷一同下了楼,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品着茶的尹南风。
但是,尹南风身后还站着不止一个随从:
罗雀、声声慢…还有个眼生的青年。
“佛爷,张会长,真是好久不见了。”尹南风听到声响,见到了来人,红唇勾起笑意,朝这两人打起招呼来。
“我也正感叹,是哪阵南风把你这丫头给吹来了呢,正好日山觉得在家待得无趣,你来了,便陪他聊聊天。”张启山先看着张日山在沙发坐安稳了,才跟着坐在他身边,同尹南风寒暄起来。
“还是佛爷您料事如神,我可不也是惦记着张会长的身子,这才带上新月饭店的伙计们一同来探望了么?”
“我没什么事了,哪至于这么多人特意来探望。”张日山每次听见佛爷和南风这种类似商业互吹的聊天口吻,就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内心实在想赶快礼貌送客。
“这才体现咱们对张会长的重视程度啊,佛爷,您二位都在家里不见客,他们那伙子人倒是天天往我新月饭店跑的勤快,变着法子想从我这套出话来,我琢磨着这是得亲自来瞅瞅,也好心里有数不是?”尹南风显然不是见好就收的性子,言语间是她一贯精干的作风,句句话都滴水不漏。
“日山的身子还得再休养一段时日,九门的人再有什么动作,都直接跟我汇报,我自会处理。”佛爷话里依然是一切以日山的身体为重,并不愿意过多在这里聊起那些糟粕事。
“话说到这儿,慢,你好好儿给会长听听身子,难得来关怀一次,也好让咱们都放心。”尹南风说着,就吩咐起身后眉清目秀的女孩。
“是,老板。”声声慢应声而动,向张日山落座的方向走近了几步,众人也并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声声慢身上,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声。
声声慢闭上眼睛聚精会神的仔细倾听了片刻,接着便开口娓娓道来:
“张会长的心跳正常稳健,身体并无大碍。至于…宝宝的……”
说到这里声声慢又歪着头仔细感受起来,而所有人都不自觉跟着把耳朵立起来了,连佛爷都忍不住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来,专注得盯着人,等她接下来的说法。
眼看声声慢忽地弯起嘴角笑了下,随后道出了结论:
“宝宝还小,所以心跳声不是太明显…但是,也强健有力,听起来…像是个男孩子。”
这言论一出,屋里的几双眼睛都免不了瞧向了张日山…那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
张日山被这些灼热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就算本身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稀罕物种了,可现在这种感觉更像是被丢在动物园被展览了。
“哟,南风这可真得正式恭喜佛爷和会长了,张家这可是一举得男,总算后继有人了~”尹南风第一个出言道喜,可笑容里怎么都少不了揶揄的成分。
“南风你别带着慢在这调皮捣蛋了,慢又不是大夫,你们俩都还是没成婚的丫头,哪来的这经验……佛爷,别信她们,是在闹着玩呢。”张日山就知道尹南风这丫头的嘴饶不了人,克制着把人扔出张府的冲动,羞恼的训了两句后,又急着同佛爷解释,怕佛爷被她们这戏耍起来不着边际的胡话惹得不快。
“这有什么,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就好,我都是一样喜欢。”佛爷只露出大度的笑容,按住日山的手拍了拍,安抚了他。
见佛爷真的没有在意这事,不会把南风她们的玩笑当真,张日山才算安下心来,脸上也从新展露出只有面对佛爷时候才有的笑容。
这份恩爱使得现场的人免不了都吃上了一口新鲜热乎的狗粮。
“张会长,你可真是冤枉南风啊,枉我这么真情实意的来关心你。这不,知道你这段日子胃口不好,我可还特意把我们尹家最得意的厨子给你送到府上来了。”眼前此景,让尹南风眼睫颤了下,随后她稍微轻咳了一声才开口,也让其他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她口中这件正事上。
“你说的是那位吗?”张日山也很快反应过来,看向那个从进屋到现在也没有说过话的白净的青年身上,向尹南风求证。
“是啊,阿七的手艺,我不敢说放眼全国没有敌手,起码在这北京城里,是找不出第二号的。”尹南风都敢给出这般的评价,必然是不简单的,她说完后,又主动提出建议,“口说无凭,这也到了饭点儿了,今晚就让阿七展示一下他的手艺,若是觉得可以留用,我便把他借给你们张府了。”
“南风丫头这么有心,那便照着你说的做吧。”佛爷欣然应允,毕竟日山的胃口也是他现在最上心的事情。
“阿七,你去吧,罗雀,你帮着他打打下手。”尹南风回头向那青年和罗雀示意,吩咐了下去。
“那就请阿七先生和罗雀先生随我来吧。”管家云罗适时出声为二人领路。
几人离开之后,客厅里这时只有佛爷和日山,尹南风和声声慢四个人了,没说几句话,管家便来通报有电话需要佛爷接听处理,张启山便说让尹南风陪张日山继续聊天就好,随后起身出了客厅。
“南风,等再过几日,我会和佛爷说说,尽早回去处理协会的事务。这段时间,还辛苦你了,九门的事,原本不该把你扯上关系。”见佛爷走了出去,张日山面色又端肃了起来,与尹南风谈起了他惦记着的公事。
“我又不是来催你回去上班的,无端端说这些干什么?虽然九门和我没什么干系,但这些年的生意往来密切,也是撇不清楚的。我是生意人,当然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九门里,谁才是真正能长久经营下去的,我心里有数。”尹南风撇了下嘴,抱起纤细的手臂,朝沙发里靠下去,状似悠闲但又不失任何一分伶俐与精明。
“你若真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张日山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有些东西他从来都清楚,可却更明白终究是给不了她的。思及至此,他说出这句话时,笑容和语气里都藏不住些许的疼惜及愧然。
“嘁,老东西,你少话里有话。要真念了我的好,之后你肚子里这位生出来,依着佛爷和你的辈分,我可不要叫他叔叔。”见张日山一句话已经点破了她的心事,尹南风也丝毫不矫情,干脆利落的借此提出新的“有利条件”。
“又在这瞎说了,一个奶娃娃哪里当得起,以后让他叫你姑姑便是,满意了?”张日山听到这不算“过分”的要求,实在感叹尹南风的古灵精怪,好脾气的回应了她。
“还算,差不离儿吧~”尹南风状似用心思考了下之后才带着调皮的笑意应了。
“你啊……”张日山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恍惚间记起自尹南风成年后,再没怎么在他跟前露出过孩子气的模样。看来对她而言,有些始终不愿放手的执念也算逐渐淡去了。
晚餐时间,满桌的饭菜看起来尽管家常,但每样都味道可口,尤其适合张日山最近嗜酸的口味,更是难得见他要求添了第二碗饭,佛爷自是很满意,饭后特意朝人问起话来:
“你叫阿七,哪里人?还擅长做什么菜色?”
“回佛爷的话,小的是杭州人,中餐西餐都会,只要是会长想吃的东西,小的都会尽力满足。”长相清秀的青年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语调不急不缓的答了佛爷。
“好,那这段时日你便留在张府里吧,你只需专心照顾日山的饮食,你是南风带来的人,酬劳方面我们张府自然不会亏待的。”
“是,小的谨遵佛爷吩咐,谢佛爷。”
自这阿七入府负责张府的厨房之后,张日山的胃口确实也逐渐好转,只不过这些日子凡是一踏进张府的大门,就总闻得到空气里弥漫着股子酸溜溜的气味…
十二月初,北京少见的早早迎来了场初雪,温度也骤降不少,但张府里里外外却早已仔细地将积雪清扫的一干二净,原因无他,都是为了张府如今最金贵的那位着想。
“日山,今天外面不暖和,化雪的日子最冷,不如你还是待在家里吧。”
“爷,没事的,反正我们出门就坐车了…”张日山正站在衣柜前,边翻找着衣服,边不甚在意地回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系着衬衣扣子的佛爷。
“你要穿哪件,我来给你找。”佛爷看到张日山在衣柜前停留了有一会儿了,倒不是怕翻乱了柜子,只是怕他累着了,说完就走到了他身边。
“…我记得上个月新买了几件毛衣啊,难道是忘了挂在衣柜里?我去储物间看看。”张日山认真回想了一下,说完就要往储物间走。
“那屋光线不好,你别去了,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张启山把人拉住,实在看不下去他一早上就这么折腾,打算替人去找。
“哎,佛爷,等一下…”张日山在佛爷转身时又叫住了他,然后笑了下,伸手把佛爷刚才不小心系错了行的扣子纠正了过来,“看来这活计还是我做的顺手。”
“我却被你惯得连个扣子都系不好了,你啊,现在也该学着多把心思放在自己和这个小的身上…”张启山低头一看不禁失笑,心下免不了感叹,说着又把人往怀里送了送,亲昵交谈的同时,温热的手掌附上了张日山的小腹,如今将满四个月,隔着衣物触及也已有了些许圆润的起伏。
“是,都听佛爷的。”张日山弯起眉眼,恬然清浅的笑了笑,仍是那句今生不知答了多少次的话,可语气里还是那份自年少起就从未变过的坚定决然。
张启山对眼前的人已不知还要如何加倍宠爱才好,只能把那些话语都化作一个落在唇角的轻吻,接着才似有不舍般的放开怀里的人,去给他把衣服取来。
往日里张日山素来喜欢简洁利落的装扮,可自从孕相初现之后,衣柜里那许多笔挺合身的西装便穿不得了,恰好赶在冬季,便添置了些宽松又舒适的毛衣,他身材本就修长,穿上羊绒大衣后,倒也看不出什么太过明显的变化了。
临出门之前,佛爷把人打量一番,还是又让管家又取来一条围巾细致的给张日山裹上,半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面料里,只有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显眼,额发柔顺的散着,人看起来越发显小了。佛爷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捂严实点儿好,万一吹病了可麻烦。”
张日山跟着笑笑,他家佛爷说什么,那都是对的。
门口的黑色路虎越野车旁,罗雀早尽职尽责的候着了,看见二人出府,适时打开车门,佛爷步子向前在车门前扶着日山的手臂,见他动作比以往都小心缓慢着落座,佛爷才跨步上了车,拉上车门后才示意出发。
车子驶出府邸大门,排气管都凝聚着白色的雾气,但这数九寒天的深冬,却又好像几十年都没如此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