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被连拉带拽的进了顾府,顾府上下半夜都不得安宁,早聚集在顾沉的屋内,把塌前挤得是水泄不通。管家拨开围着的丫头们,“张大夫请来了,张大夫您快看看。”
被瘙痒折磨难耐,手上不管抓到什么物件,都往地上砸,谁都近不得顾沉的身,只有乐盈缺一人敢搂着他。
张大夫揽着药箱,“都别围着了,顾少奶奶…”不待张大夫说完,乐盈缺打断道,“别管我了,先看看顾沉。”说罢乐盈缺低头朝顾沉叮嘱,“不准发脾气。”
顾少爷饶是怒火攻心,也只敢剜了大夫一眼,张大夫硬是被这一记刀眼逼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才试探着摸到顾沉的手腕。
张大夫号了脉,问道,“顾少爷今日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顾青松向乐盈缺道,“沉儿是不是今日在乐府…”乐盈缺思索一番也想不出吃了什么,“今日回门…顾沉吃的是和众人一样的食物。”
言下之意,不像是被下了毒。大夫抬手道,“可是吃了别的东西?” 顾沉突然挣扎的厉害,手上拽着乐盈缺的衣角,紧搂着乐盈缺的腰一直蹭,“糕糕…呜呜…”有些失去理智,指甲陷进了乐盈缺的腰上。
霍地想到了徐记的糕点,“今日还去徐记买了糕点。”顾青松吩咐下人把糕点呈上来,见到核桃酥时,阿离惊呼了一声,“这是徐掌柜拿错了吗?不应当啊。”
乐盈缺不解,“这是专程买的,顾沉心情不佳,吃的不多。”顾家人愕然,顾青松吩咐下人紧把剩下的核桃酥拿出去,“沉儿他吃不了核桃,小时候吃过一次,全身起红疹,阿离,少奶奶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阿离惊的跪在了地上,乐盈缺先开了口,“顾沉不肯回府,我让阿离先带着下人回来了。”
阿离伏在地上,抖的如筛糠一般,“府上的糕点,一直都是在徐记买的,徐掌柜不可能不记得大少爷不能吃核桃酥。”乐盈缺一时回想起徐掌柜的反应,当时徐掌柜并没有马上叫人拿货,而且看着顾沉欲言又止的样子。
乐盈缺腰上被顾沉掐的生疼,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徐掌柜没想到我会给顾沉吃。”虽说是少奶奶的过失,受罚的是下边的下人,乐盈缺道,“爹,不怪阿离,是我没问清楚,先让大夫开方子吧。”
清楚了病症,张大夫写了张药方,嘱咐道,“顾少爷要是能吐出来最好,日后可得小心了。”
众人散去后,屋内就剩迷迷糊糊的顾沉和乐盈缺。顾沉说着胡话,一会喊着糕糕,一会又嚷嚷着痒。
核桃酥是二哥告诉他的,还强调顾沉最爱的点心就是核桃酥。二哥和顾沉相识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顾沉吃不得核桃酥。想想接亲那天,顾沉找自己要的灯草糕,自己真的是大意了。乐仙引漫不经心的一句,成了伤害顾沉的利刃。
乐仙引太清楚自己对顾沉的心思,只要是关于顾沉的事情,必定会被自己放在心上。可是顾沉不是二哥最深爱的人吗?难道是因爱生恨,才下此毒手。
细想更觉得心惊,要是今日顾沉吃出什么大问题,他该怎么同顾家交代。他二哥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乐盈缺甚至对顾沉的意外落水都有了怀疑。
阿离叩了门,端着药进屋,退出去的时候,被乐盈缺叫住了。“阿离,顾沉吃不了核桃知道的人多吗?”阿离道,“府上都知道的,平日做膳都尤为注意,对!先前…”阿离抬头瞧了眼乐盈缺,支支吾吾的。
乐盈缺一怔,“没事儿,你说。”“先前少爷误食过一次,当时把乐二公子也吓的不轻,老爷还重罚了小剩儿。”在少奶奶面前,总是要避讳乐仙引。
“我二哥,知道顾沉不能吃核桃?”阿离点了点头,“知道的。”乐盈缺眼色一沉,“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乐仙引故意的,光是想想,乐盈缺都觉得背后冒冷汗。怀里的人翻了个身,乐盈缺回过神,低声唤他,“顾沉先把药喝了。”
顾沉睡的迷迷瞪瞪的,听见乐盈缺的声音,有些意识了又想抓痒。乐盈缺按住顾沉,顾沉还是不肯睁眼,闻到药苦涩的味道,还把脸埋到了乐盈缺的怀里。
乐盈缺无法,喝了口药,低着头,嘴对嘴的渡给顾沉。顾沉不知是真迷糊了,还是在耍赖了。嘬着乐盈缺的嘴唇就不松口,舌头还伸到乐盈缺嘴里舔舐了个遍,吧唧着嘴又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半夜顾沉闹的更凶,睡的好好的,突然挣扎的厉害。手脚扑腾,好几脚都踹到了乐盈缺身上。顾沉力大,乐盈缺还来不及吃痛闷哼,顾沉坐起身来,乐盈缺还来不及唤人。
顾沉趴在了床边,做着干呕。乐盈缺拍着顾沉的背给他顺气,“想吐?”顾沉想回头让糕糕抱他,可喉咙里压抑不住的秽物涌了上来。
床边一片狼藉,顾沉剧烈的咳嗽着,丫头听到房里的动静,赶紧进屋来了。“少奶奶!”乐盈缺哪管得了同丫头多说,“倒杯水来。”
丫头倒了水,又清理了地上,才退了出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顾沉前不久落水大病一场,如今误食核桃酥,整个人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糕糕…”傻子的声音七分软,三分绵,有气无力,却像是刀绞在乐盈缺的心坎儿上。乐盈缺搓了搓顾沉的手,手都是冰凉的,“你快点好起来。”
话间声音都有些发抖,傻子侧身搂着乐盈缺的腰,“糕糕要哭了,心疼我了。”乐盈缺一顿,吸了吸鼻子,“难受跟我说。”傻子牵着乐盈缺的手往他肚皮上放,“肚子难受,糕糕给揉揉。”
乐盈缺抿嘴一笑,手上轻揉着顾沉的肚子,“好,这会该歇息了。”傻子把他搂的紧,脑袋在他颈窝里蹭着,不消多时就睡死了。
原以为顾沉吐了一会,会消停下来。乐盈缺半醒半睡见,又听见顾沉说着梦话,喊了糕糕,又说了别的,折腾了半宿,乐盈缺实在是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听不真切。
身上又被顾沉踹了几脚,硬生生的被傻子挤到了床沿边,紧贴着床沿,小心翼翼的躲着顾沉。
翌日,先醒的不是乐盈缺,是顾大少爷。
顾沉闷哼了一声,嗓子被刮的厉害,连吞咽着口水都疼。双眼还不能完全睁开,舒展了身体,伸腿就踢到了东西。顾沉一惊,偏头一看,身旁睡着一人。
这人他认识,乐仙引的弟弟,见的次数不多,但是光是着样貌都让人过目不忘。顾沉眼中一沉,一想到乐仙引,多了几分杀意。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还全记得,他落水,和乐盈缺成亲,全拜乐仙引所赐。
五岁时便于乐仙引相识,像个陶瓷般的人,坐在湖边哭的厉害。顾沉好奇,上前去安慰人,一开始不搭理人,顾沉替他擦了眼泪,乐仙引才同他讲话。
“家里有弟弟了,娘亲说爹爹不会喜欢我了。”那时的乐仙引软乎乎的,像是芋头丸子。顾沉手忙脚乱说道,“别哭了,以后我陪你玩啊。”小乐仙引不领情,“谁要你陪我玩!我又不认识你。”
“你以后给我当媳妇,我就天天陪着你。”顾沉信誓旦旦的说道,乐仙引脸上一热,“你少胡说八道。”
从那时起,顾沉就对乐仙引的这个弟弟印象并不好,惹得乐仙引哭的这么厉害,没由来的抵触他。
本以为是两情相悦,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乐仙引邀他游湖,游船在湖中的时候,突然起火。游船上的推搡、呼救声,轰乱成一团。顾沉带着人想要找地方下水,哪料自己心心念念的想要救乐仙引,还没回头,就挨了一棒子。迷迷糊糊的被人推到湖里,顾沉恍惚间,看到乐仙引拿着棍子看着自己,眼中的冷漠和杀意让他不寒而栗。
身边的人突然翻了身,乐盈缺贴着床边睡,这一翻直接能滚到地上去,顾沉手快,一把将人拦进了怀里,低声喊道,“小心。”
半边身子悬空,顷刻间又跌进结实的怀抱。乐盈缺还心有余悸,胸腔里在扑通扑通的乱跳着。手上紧拽着顾沉胸口的衣裳,半晌才喊道,“顾沉,你好些了吗?”
柔软的身子落尽自己怀里,顾沉也是一怔,听到声音才回过神,“好了。”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几分寒意。乐盈缺觉着有些奇怪,抬眼去瞧顾沉。
顾沉心道不好,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清醒了,他想知道乐仙引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起了杀意,眼前的这人也不值得信任。自己昨日是误食了核桃酥,那么多点心,为什么乐盈缺偏偏要给他核桃酥,莫不是和乐仙引串通一气,明面上是替他哥哥嫁人,暗地里是不是在帮乐仙引监视自己。
顾沉的眼神变得深邃,一动不动的看着怀里的人。乐盈缺抿着嘴唇,伸手去摸顾沉的额头,顾沉来不及躲。柔软的手掌贴在了他额上,乐盈缺还自言自语道,“还好不烫了。”
乐盈缺突然动了动腰身,朝着顾沉脸上靠过来,柔声询问道,“还有没有哪难受?”说罢手探到顾沉的肚子上,“肚子还难受吗?”
顾沉一僵,乐盈缺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还没忘自己傻的时候,是怎么样粘着眼前的这人的。
一早起来,顾沉的反应尤为奇怪,没有扑过来抱着自己撒娇,也没有黏糊糊的喊糕糕,乐盈缺担心他还有哪不舒服。
顾少爷轻咳了两声,不能让乐盈缺知道自己没傻了,先前是怎么同他讲话的。顾沉一想到自己搂着人撒娇,只觉得眼前一黑,磨磨唧唧的,“糕…糕糕…”
语气比傻的时候僵硬很多,可顾沉已经是极致了,真让他装个傻子,他做不到。乐盈缺心道,原来没事啊,真是病的厉害了,都没什么精神。
乐盈缺没唤人,径直伸手去脱顾沉的衣裳,顾沉下意识往后一躲,乐盈缺奇怪道,“怎么了?不想起床?”按照傻子的想法,不想换衣裳,就是不想起床,不想起床便是想搂着人在床上干些害臊的事情。
乐盈缺脸上烧了起来,搂着顾沉的脖子,磕磕绊绊的说道,“你才…你才好…伤身…我们…就玩一会…”
眼前的人脱了衣裳,又靠了上来。安城才入春不久,这样一位暖呼呼的可人儿贴上来,顾沉惊慌失措,心道乐盈缺腿不好,腰上不能久坐,大手窝在乐盈缺的腰上,再没了其他动作。
乐盈缺抬头瞧他,“顾沉。”顾沉像是解了穴道一样,一哆嗦。猛地把人扑倒床上,头埋在乐盈缺的颈间,半晌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就…就抱一会…”
不能推开乐盈缺,傻子绝对不会拒绝乐盈缺,推开乐盈缺肯定惹人怀疑。顾沉给自己找着台阶下,身体里那股莫名的冲动,被他直截了当的忽视了,压根就推不开怀里的人。
顾沉一天都奇奇怪怪的,不会主动厚着脸皮黏上了,乐盈缺唤他的时候,老是一惊一乍的。到了晚间更是奇怪,抱着躺椅不放手,“我今天就想在这儿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