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台上说书的一拍醒木,提着嗓子吊着台下看客的胃口,阴阳怪气的诶了一声。
手上扇子唰的一声的被打开,“话说这昨个儿林家小姐嫁进了顾家大院,顾二少爷当家,这林家小姐嫁过去,自然是顾家内院都得听她的一番话,谁都知道,顾家还有个傻掉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醒木又是一拍,“诶,这后来的事儿啊,咱还得走着瞧。”说书人话音一落,今儿这场算是齐活了,看客意犹未尽的甩着袖子打道回府。
刚出了酒楼,也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声,“顾大少爷。”才听完说书的人,都挑着眉毛探出脑袋,正好瞧见顾沉推着乐盈缺上街。
两人出门身边连个**都没有,旁人低声笑话着,“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顾大少爷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苦了乐盈缺,断了腿还跟个傻子,大房在顾家说不上一点话。”
原是顾沉傻的时候,都听不得这些话,现下清醒了,听着更不是滋味。垂眸看着轮椅上的人,笔直的坐着,像是听不到别人的闲言碎语一般,身上带着几分倔劲儿,乐盈缺嫁给自己到底是图什么。
往西市走了一阵,乐盈缺才开口,“到了。”顾沉闻声抬头,永和当铺。“进去吧。”
看着当铺的名字,顾沉怔怔的不敢往前,像是多动一分,有些模棱两可的想法就要浮出水面。
见顾沉没动静,乐盈缺哄道,“进去吧,等下带你去买灯草糕。”回头敲了顾沉一眼,示意他推自己进铺。
当铺孙老板亲自从柜台里出来,“顾大少爷,顾少奶奶。”
乐盈缺掂量了一番手中的包袱,当铺里进进出出好些人,“孙老板,借一步说话。”
被孙老板请进了后院,包袱一打开,是一包珠宝首饰,乐盈缺说道,“都是些女子的饰物,我用不到,所以请孙老板帮个忙。”
乐家和顾家结亲挺欺负人的,乐盈缺出嫁的嫁妆,全是二娘操持,给的是入不敷出的铺子、田地和女子的首饰,像是乐家活生生扔出去个**烦。
小二点算着首饰,孙老板眼尖,“啧,这方砚台...”
乐盈缺深知,二娘给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首饰,值不了大钱,“孙老板识货。”
孙老板捧着砚台不愿撒手,口中连连称奇,“是个好东西,顾少奶奶是怎么得的这方砚台...”砚台在长满老茧的手上,被翻来覆去的看,像是捧了个宝贝。
乐盈缺不答,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十岁那年,父亲的砚台被摔坏,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下人,一口认定是乐盈缺摔碎的。
乐盈缺百口莫辩,原以为飞来横祸,少不了父亲的一顿责罚,没想到乐钊第二日却送了乐盈缺这方砚台,没提摔坏砚台的事情,头一遭夸赞了乐盈缺,“盈缺字迹隽秀,父亲送你这方砚台,日后也要好好习字。”
如今也用不到了。
眼看着砚台也被孙老板叫人收起来,顾沉像是被解了穴道一样,从椅子上扑腾了起来。乐盈缺心道顾沉是孩子气犯了,坐不住,安慰道,“我们马上就走。”
“不准当。”傻子固执的扯着乐盈缺的衣袖,孙老板尴尬的来回看了几眼,哎了好几声都不好接话。
不知顾沉突然犯什么浑,乐盈缺只能耐着性子哄他,“乖,咱们马上就走。”小二被顾沉盯的不敢轻举妄动,手上抱着的包袱又被放回了乐盈缺面前。
乐盈缺犯难,牵着傻子的手,跟孙老板赔不是,“孙老板,还请您多担待。”
孙老板也有些犯怵,“那...这些东西,顾少奶奶是当还是不当?”
傻子还不安分,乐盈缺先开口,“顾少爷听话。”转头又对孙老板道,“当的。”
林若秋嫁到顾家第二日,顾家内院大小事务,逐一交到了林若秋手上,待到三日回门后,林若秋主动找来了东房。
“这内院事务,本该长嫂料理,嫂嫂行动不便,若秋就代劳了。”这话绵里藏针,林若秋不像是单单来给下马威的。
冷不丁的瞧了眼轮椅上的乐盈缺,也不知道顾少爷又野到哪去了,房里就剩个乐盈缺,“嫂嫂也知道,顾家船行不景气,妹妹只能出此下策,各房都缩减用度。”
这林若秋是他二哥的本家表妹,脸上笑盈盈的,话语间却尖酸刻薄,光是对自己的这番态度,乐盈缺多少能猜出点,他二哥在其中必定有所挑唆。
晚间阿离双眼通红的回来,乐盈缺问道,“怎么了这是?”
阿离自小在顾家当丫头,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乐盈缺一问,咬着腮帮子,说道,“少奶奶,这库房也太欺负人了,开春这么久了得给您和大少爷做新衣裳了,眼看着木炭也用的差不多了,阿离今儿去库房领缎子和木炭,说是缎子得再等等,木炭也克扣了不少。”
顾家船行生意不景气不假,可顾家不止船行这一桩生意,安城东西街的商铺,城外租出去的土地,别庄的园子,林若秋不过是借题发挥。
“那就再等等吧,左右都不冷了,木炭索性也别用了。”
可林若秋克扣不光是平日的用度,就连月钱都减半,库房领不到的东西,得自个儿花银两买,自己房里的下人,该打赏的一份都不能少。
典当嫁妆不过是扬汤止沸,乐盈缺心中已经琢磨上了自己那几家铺子和收不回租的地。
顾家少奶奶到当铺典当嫁妆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出门连下人都没带,乐盈缺打算结了银子便带顾沉离开,那料顾沉这脾性阴晴不定。
两人僵持着,顾沉拉着脸色,乐盈缺沉吟片刻才开口,“我带你去徐记铺子好不好?”又是哄孩子的语气,顾大少爷有气都没出撒,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拿了银子两人才离开,买了傻子最爱的糕点,也不见他有半点高兴,几次同顾沉说话,顾沉都给自己脸色看。
傻子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这几日,乐盈缺叫人将铺子和地租的账簿拿来给他过目,从未学过记账,乐盈缺来回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出其中的问题来。
傻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吃着点心,余光瞥到账簿上,撇开进货种类怪异不说,光是数量都对不上,缺斤少两的占极大数,偏偏乐盈缺不懂做账,傻乎乎的拿着账簿犯难。
是夜,待乐盈缺睡下,顾沉才披着外衫起身。乐盈缺近几日看的账目,实在令顾沉在意,本本都漏洞百出,是稳赔不赚的生意。
“桐油铺子,记账上竟然有药材。”顾沉飞快的翻阅着手上的账簿,“米铺连同西岭后山的地租,连租金都没收回来。”
顾沉喃喃道,榻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乐盈缺像是要醒过来了。顾沉放下手中的账簿,蹑手蹑脚的往床边走,按捺下心中的翻涌,幸好,还睡着。
“咻”的一声,从窗外飞进一颗石子,顾沉朝着窗外看去,陆麟穿着夜行衣来了。
顾沉亲自上一次庄子不容易,陆麟趁夜深人静来了顾府,两人站在院中,陆麟偻着背,说道,“大少爷,上次您让我查的事...”
“你去一趟永和当铺,把前几日乐盈缺当的砚台赎回来。”顾沉还是太心急了,说完讪讪的抬了抬手,“说吧。”
“是。”陆麟拱手俯身,“船行生意不景气,怕是撑不了不多。”
船行是顾青松打拼了半辈子的家业,可不能在顾苑手上出了大岔子。
顾沉从怀里摸出半块儿玉石,“拿这个去燕都找张大人,还请将之前的生意留给顾家。”
陆麟恭敬的接过玉石,道,“乐二少爷没动静,只是前些日子,少奶奶见过他。”
“什么?”顾沉一怔,来不及多问一句,从屋内传来咚的一声,顾沉低声吩咐道,“先去找张大人。”
推开房门,榻上的人半截身子悬在外边,凳子东倒西歪的滚在一旁,顾沉疾步走了过去。竟没觉得顾沉半夜行踪诡异,乐盈缺脸色浮现出一丝难看。
傻子唤他,“糕糕?”
乐盈缺紧拽着被子,磕磕绊绊半晌才开口,“我想...起夜...”
这些日子都是顾沉抱着乐盈缺小解,乐盈缺还是开不口。傻子径直解开了乐盈缺的裤亵,抱着人去了屏风后面。
依在傻子怀里,乐盈缺羞的别过了脸,被盯的浑身不自在,艰难开口道,“你...别看了...”
顾沉原本没多想,被乐盈缺一提醒,手上不自觉的剐蹭着软嫩的东西,见乐盈缺实在憋的难受,才看向别处。不消多时,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
一阵折腾了,才将人抱回榻上。乐盈缺颔首缩在被子里,顾沉刚一靠近就感觉到他在发抖,手上还残留着小东西的触感,乐盈缺抖的厉害,黑暗中传来傻子的声音。
“糕糕,你怎么了?”
等了一会也不见乐盈缺回答,顾沉刚想起身去掌灯,被乐盈缺一把拉住,“别...不用了,旧疾罢了。”
身旁的人抖的厉害,顾沉一伸手将他拉进了怀里。乐盈缺胸膛起伏,声音都发着抖,“膝盖疼...安城又要下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