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求仙》拍摄现场。

李来坐在摄像机后头, 看着机子里表演的画面，男人的眉头不停地皱紧、皱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身侧的方凳上叩着。

一旁做好妆造的江颖见他这样, 忙放下手中的金桔柠檬水，拖着折叠椅就坐到了男人身旁。

“怎么了？姜眠的表演有什么问题吗？”

江颖疑惑问道。

江大影后是昨晚才到的《求仙》剧组。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可不是因为她“老公”姜眠, 而是源自李来的邀约。

虽说李来平时看上去不是很靠谱, 可作为导演，他真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那种。

他没有最好的电影, 他最好的电影永远都是下一部，永远在给观众无限的惊喜与期待, 所以也就导致他的电影一直都被称为圈内最香最大的饼。

可要命的是，这样的大香饼，作为导演的李来选演员，从不按咖位选择, 只看眼缘。

比如姜眠, 比如江颖。

谁敢相信，刚刚出道的姜眠在这部电影里担任的是女主角, 而才在国外拿了影后的江颖却只是个女配之一。

这也导致了昨天江颖出现在《求仙》剧组的时候还掀起了网上的一番议论。

有说资本强捧，娱乐圈太黑暗的, 影后给刚出道的新人作配，也不怕捧得越高, 摔得越惨。

也有夸赞的, 毕竟现在那种不顾年龄, 不顾长相，只看出名程度，强行演主角的戏太多太多了, 看见电视上三四十岁的男女演员们，穿着校服演高中生，演十六七的少男少女们，观众们就难受，浑身难受。

现在这种很好啊，读大三的姜眠演的是坚韧倔强，剑法一流的修仙少女，已经拿影后的江颖扮演的是天之骄子的清冷谪仙大师姐。

两个都超级超级贴脸好吗？

这才是真正为观众的感受考虑的好电影。

作为观众，他们不想了解番位，不想知道你们家爱豆有多努力，只想花了钱进了电影院，看上一场好电影，仅此而已。

网上议论不休。

但因为这是李来的电影，因为选角都还算合大家心意，最后倒也没引起太大的争议，接下来就看最终的呈现结果了。

要是姜眠撑不起来，可想而知，会招来多少谩骂。

不过这些小问题，抗压能力一流的姜眠也都不在意就是了

而此时，江颖询问完了之后，发现身旁的男人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摄像机，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江颖只能耐着性子又问了遍。

“嗯？”

这一遍才终于听见了的李来随口应了声，随即转头，“表演没问题，是气场……”

见江颖有些不解，李来也没做过多解释，显然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咔！”

这样喊了一声后，男人伸手就将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身外门弟子，青衣装扮，手持长剑的姜眠给招了过来。

招过来后，男人左看右看，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气场这么嚣张。

即便是一样的装扮，站在人群中，这人的身上也像是有光芒在追随似的，自发自动地强行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这要是换做剧情后期的女主，那还算正常。

可剧情开头的女主，他要的是那种泯然众人的不起眼感，小角色感。

显然，此时的姜眠并不能给他这种感觉。

也就导致了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李来看着摄影机就是觉得有违和感。

他想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去磨掉这人身上的扎眼的地方。

至于电影就暂时不拍了，不差这个钱。

于是《求仙》才刚刚开拍，导演就带着女主角撂了挑子。不过剧组工资照发，工作人员们基本没什么抱怨，外界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因为李来就是这毛病，有事没事喜欢找感觉，大家早都已经习惯了。

而撂了导演挑子的李来带着姜眠干嘛去了呢？

在川省的电影城内，带着她四处跑龙套。

这不，今天又进了一个民国苦情剧的剧组里，姜眠需要扮演的是出场一集就被人一枪打死的小舞女。

换上鸦青色的盘扣旗袍，演完被人一枪爆头的舞女戏份之后，边吃盒饭，姜眠就边和宋祁琛开起了视频。

一看见视频里姜眠一身旗袍的小模样，宋祁琛就讶异地瞪大了眼。

“好看吗？”

看到对方感兴趣，姜眠放下手中两荤一素的盒饭，就站起身来，在宋祁琛面前转了个圈儿。

“好看。”

宋祁琛点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回去穿给你看，我们也试试旗袍py，我演舞女，你演军阀头头，要不要？”

姜眠小小声道。

三句不离搞颜色的女生，宋祁琛如今已经开始渐渐适应了。

脸只是小小地红了下，就诚实地点了下。

可随即他看见姜眠捧着的盒饭里的饭菜，立刻心疼地皱紧了眉头，“今天还在跑龙套吗？他李来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感觉也不说，就晓得折腾你。一天跑好几个剧组，还吃得消吗？累不累？”

“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一点也不累。之前我也有些不太明白，李来要的感觉是什么，但最近我好像有些摸到边了，应该也跑不了两天龙套了。你那边怎么样？辛苦吗？”

姜眠急忙问道。

听见询问，宋祁琛唇角轻抿，“还好，有护工在呢，平时也不用我忙什么。”

“伯父……”

姜眠试探性地询问。

“今早吃进去的粥全呕出来了，已经两天没能好好吃完……一顿饭了……”

听见这样的话，姜眠也轻叹了口气，只是不待她把安慰的话说出口，宋祁琛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吃饭吧，免得饭菜都凉了，吃了闹肚子。不行的话，我明天派两个厨师过去，总是吃盒饭也不太好，外头的饭菜油重盐重，吃多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宋祁琛建议道。

“没关系啦，我倒是觉得饭菜味道还行……”

“姜眠！”

两人才刚聊到这里，一侧李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最近两天，这人直接化身周扒皮，恨不得手里提着个小皮鞭，跟在姜眠的身后鞭策。

也是这时，姜眠才算了解江颖口中的片场暴君是什么意思。

听见李来的声音，宋祁琛知道视频又到结束的时候，在姜眠跟他告完别后，急忙呼唤了声。

“眠眠……”

“嗯？”

姜眠抽空看向手机。

“我很想你！”

“我也是。”

姜眠对着手机就撅起了嘴，宋祁琛立刻还了她一个。

可能是两人从在一起之后就一直都没分开过的关系，分开的这几天，宋祁琛是真的尝到了思念的味道。

换做以前，要是有人告诉他，以后你会想一个女生，想到脑子里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她，想到甚至有些寝食难安，宋祁琛一定会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他算是真正尝到了这番滋味了。

他是真的想她了。

想抱抱她，亲亲她……

而这边，姜眠刚挂断视频，转身便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一脸嫌弃的李来。

“真腻歪！”

“关你屁事。”

“好好好，不关我的事。那拍戏总算跟我有关了吧，下午还有时间，我又给你接了一个龙套，医院里的精神病患者。”

姜眠：“……”

她怀疑这人是在打击报复！

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别说精神病了，就是心理变态、连环杀人犯她也觉得无所谓。

“知道了。”

姜眠点头。

她这副什么都愿意尝试，还能吃苦的态度，说实在的，李来真的很欣赏，越看越觉得他真的是选对了，这就是他想要的女主角。

同时，李来也在心里第九十九次惋惜，这么合他心意的姑娘，怎么就有男朋友了呢？

唉唉，不然跟她谈个恋爱什么的，多么的美好。

也亏得姜眠并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否则，李来绝对逃不了一顿毒打。

换下衣服，卸了妆，姜眠才来到李来的身旁，随后微微偏头，看向他的身后。

“怎么了？”

男人也诧异地回头看了看，结果除了一些很普通的行人，他什么也没看到。

听见询问，姜眠挑眉，“你身后两百米远，正在假装买糖炒栗子，穿着咖啡色夹克，留着小平头的男人，已经跟了你整整两天了……”

李来：“！”

“我从前天就注意到他了，他那时候开始跟踪你，眼神带有恶意，似是想随时弄死你似的。”

李来：“！！”

“一副被你抛弃过的样子，你要不要想想你是不是什么时候玩弄过人家纯洁的感情？”

李来：“！！！”

他又转头看了眼身后那个其貌不扬，甚至还有点丑，一副悲伤蛙模样的男人。

先不说他性取向女，就算男，他要找也起码得有个宋祁琛那样的长相吧，啊呸呸呸，他就是类比一下，并不代表真的对那个抠门的宋白莲有任何的意思。

“你是不是看错了？”

李来询问。

“你永远可以相信我的敏锐。”

姜眠挑了眉。

“那怎么办？要不要报警？不行，还是报警吧，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会发生，前不久一个女爱豆还被撒了一身的酒精，你记得吗？差点就叫凶徒给她点了……我这张英俊帅气，好似阿波罗太阳神的脸庞，可不能有一丁点的损伤！”

李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姜眠：“……”

这胡子拉碴，一副拾荒大叔的模样，也亏这人说得出口。

才刚聊到这里，姜眠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能是李来往后看的动作太频繁了，那个夹克小平头有些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当即也不装了，手伸到上衣口袋里，就直奔两人而来。

见状，姜眠立刻拉住了李来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跑去。

谁知这拖后腿的，脚还在地上绊了下。

等他站稳了身子，身后那人就已经表情狰狞地冲了上来，“去死吧，渣男！”

边喊还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不知名液体来，直接就往李来泼来。

见状，战五渣的李来人早就懵了，还是姜眠嗅到了那刺鼻的味道，第一时间，就一脚踹在了李来的腰上，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小平头的泼过来的液体这才全撒到了地上，滋滋地冒着白烟。

硫酸？？？

这是有多恨！

姜眠还有空闲吐槽。

另一头的小平头见自己准备的硫酸泼了个空，当即就气急败坏地朝姜眠扑过来，“多管闲事的贱人！”

闻言，姜眠掏了掏耳朵。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个骂她贱人的还是她的好舅舅姜有成，如今说不定已经开始在里头学着踩缝纫机了。

姜眠一把将这人的脑袋，按向了一侧的木柱。

砰的一声响，可比西瓜落地的声音清脆多了。

可谁曾想，才解决了这一个。

另一头便立刻传来了李来的惨叫声。

转头一看，姜眠才发现，他们的李导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拖向了十几米高的高台。

女人肤色黝黑，神情癫狂，看同样的咖啡色夹克，这人应该是跟小平头是一起的。

只是这人她之前真的没注意到。

毕竟李来又不是宋祁琛，她对他的关注也就是普通朋友的程度，有所忽视也属正常。

姜眠立刻就冲到了高台上去。

“别过来……”

一看见她，夹克女就立刻大叫了声，同时抱紧了李来的脖子，就将他往高台的边缘拉了拉。

好家伙。

这姑娘平时农活一定没少干，强壮有力的手臂箍得李来老脸涨红，眼看就要喘不上气了。

为此姜眠只能提醒对方稍微小点力气，人都要被你箍死了。

可人姑娘非是不听呢，继续下死力地箍着。

眼看姑娘情绪激动，李导又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姜眠也就随她去了。

便是这时，夹克姑娘开始哭着诉说起她的经历来。

“我为了他，连孩子都打了五个了，结果他还是不娶我，我好恨啊！”

姜眠：“！！！”

禽兽！！！

李来：“！！！”

不是的！！！

他冤枉啊，他虽然花心，也交过不少的女朋友，可他也是有审美的，这款的他可从来都没交往过啊啊啊！

李来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着，同时老脸也憋得更红了。

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悲愤，姜眠又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

头发有些凌乱，长相虽然不丑，但皮肤真的很粗糙，一看就是经常从事户外工作，跟她以前的皮肤有的一拼，牛仔裤洗的发白了，夹克甚至都开始掉皮了。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李来就算不当导演，也是豪门公子哥，怎么说也该跟这个女生没什么交集才是。

果不其然，听了女生的后续描述，姜眠这才发现，这位妹妹的精神好像有些错乱，跟

因为在精神病院里一直看李来的电影，错把电影里女主角想象成了自己，把李来想象成了辜负她的渣男，这次特意过来找他要个说法。

姜眠：“……”

这叫什么？

这就叫报应来的太快。

刚刚这位李导还想让她演精神病患者，这下好了，不用演就有人现身说法了。

尤其是这姑娘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扯着李来往后退。

可以说，这回李来要真的逃不过这一劫，那就是活活冤死的。

夹克姑娘一边哭一边说，姜眠也不好轻易刺激她。

高台行起人身攻击起来。

李来：“！！！”

他要是这次摔死了，他一定要在阎王的腿上写个惨字。

谁料夹克姑娘说着说着，站在高台边缘，大喊了句“我王琴琴生是你人，死是你的鬼，黄泉路上见。”

就把李来推了下去，自己倒是没动弹。

李来：“！！！”

姜眠：“……”

还好，早在察觉到对方不对劲的时候，姜眠就立刻扑过来，一把拉住了李来的手。

“抓紧了！”

谁曾想这个时候，那姑娘见李来没摔死，还冲上前来推姜眠。

“让他死，让他死……”

也亏得姜眠力气够大，一把按住了对方作乱的手，才将吓到差点昏厥的李导给拉了上来。

而这时，警察们也终于赶了过来，将还要推李来的女人和下方昏迷的小平头带走了。

姜眠跟李来也需要去派出所录个口供。

等出来的时候，别说跑龙套了，天都黑了。

因为没开车，两人还要打出租车回《求仙》剧组。

在上出租车之前，李来一不小心瞥见姜眠手腕有些擦伤，惊魂未定的男人才终于回过神来，当即合上了出租车的车门，就要给姜眠去买红药水和创口贴。

“行了，这点小伤用不着擦药了。”

姜眠连忙喝止了他的动作，微一偏头，“上车。”

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李来转头，便看见有霓虹的光芒透过车窗，斑斑驳驳地落在女生的发间、脸上与身上。

此时的姜眠是沉静的。

可他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之前姜眠握紧他手掌的温度……

从小到大，李来在同年龄的人中，永远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是强大而无法击败的。

这也导致了，在外人面前，包括以前的那些女朋友面前，他都是一个支配者、领导者的存在。

像今天这种感受，实在是太新奇了。

李来的心脏到现在都还砰砰乱跳着。

他却说不清楚原因是什么。

这使得他控制不住地转头看一眼姜眠，又看一眼。

再看……

李来就对上了姜眠略显嫌弃的眼神，“看什么？老子脸上有花啊？”

李来：“……”

便是这时，姜眠的手机在她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姜眠盯着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的李来，就掏出了手机。

一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女生的眼睛霎时一亮。

看得李来一愣。

该怎么去形容这个眼神呢？

就仿佛最燥热的夏日，吃到口中的第一口冰凉爽口的冰沙，最寒冷的冬日，啃上的第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薯一样，惊喜、满足、欢欣、喜爱。

都不用转头去看，李来都知道屏幕另一头的人是谁？

——宋祁琛。

平生第一次，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李大导演，尝到了一丢丢醋的酸味。

反应过来后，男人开始惊恐。

他这是在干嘛？

这世上没女人了吗？

还记得他以前的准则吗？

恋爱归恋爱，有主的姑娘一定不能碰。

可即使心里这么想，李来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又转头看了姜眠一眼。

此时的姜眠在笑，笑得好似冬雪消融，春花烂漫。

眼睛亮得好似钻进了璀璨的星光。

李来又开始心跳。

他妈的，拍了这么多年电影，李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为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英雄救美而心动。

他可真是个俗人。

可关键，当时的感觉真是他娘的可靠啊就！

因着莫名其妙的心动，回到自己房间的李来看见他脸上的大胡子，就有些碍眼了。

于是第二天，整个剧组的人都发现，他们的李导把满脸的胡子给剃完了，露出一张不输圈内顶流的英俊脸庞来。

所有人都惊了。

毕竟李导已经一两年都没刮过胡子了，尽管之前大家一直说他好看好看，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胡子底下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别说他们惊了，就连江颖也惊了。

完全闹不明白李来这是怎么了。

唯有姜眠看见了跟没看见似的，帅哥她见的太多了。

末世这样的，一包方便面能睡九次。

以前在她眼中，男人对她来说没任何区别，还没方便面重要。

现在在她眼中，男人分宋祁琛和其他男人两大类。

于是，姜眠打着呵欠地从李来的身边走过了。

正准备打招呼的李来：“……”

为此，接下来的一整天，他又不信邪地在姜眠的面前晃悠了好几圈。

因为他以前就在意姜眠，这样的行为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却在第一时间引起了跟姜眠开视频的宋祁琛的注意。

“李来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把胡子剃掉了？穿得还那么骚包？”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头不对劲。

尤其是，这老白茶看姜眠的眼神更不对劲。

宋祁琛的雷达启动了。

他觉得，如果是真的……

他需要立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听见宋祁琛的询问，姜眠抬头，先是看了面前的宋祁琛一眼，又转头看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李来一眼。

男人正吹着口哨，望着天，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实则根本就是在偷听姜眠说话。

他倒要听听对方会怎么说他，嘿嘿。

“不知道。”

“发-情期到了吧？”

姜眠一本正经。

宋祁琛：“……”

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