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舟行掰着手指头数着数,数了一会觉得没劲,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班主任在讲台上瞥了他一眼,已经不愿意再浪费口水去说他,权当没看见,继续说道:“……分科的事情大家好好思考,结合自己的兴趣和长处做好选择……”
贺舟行烦躁地踢了踢前面人的凳子。前桌人回过头敢怒不敢言地瞅了他一眼,忍着不满小心翼翼地向前坐了坐。贺舟行低下头,拿着笔在本子上画圈,越画越烦,又想找点什么事干的时候,放学铃声响了。
他瞬间挺直腰板,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腰板又弯了下去。
放学有个屁用,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被人送到另一个笼子里。
贺舟行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现在已经六点,本来计划着和那几个狐朋狗友晚上出去喝一顿排解一下心中不快,可刚刚贺骥刚发的那条短信让他绝了这个心思。
就知道,他就知道,今天又得去那个破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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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学,司机在学校拐弯的树下恭敬地等着他,贺舟行把书包递给他,上了车。
司机问道:“贺少爷,今天还是回家?”
贺舟行懒的说话,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回去还能去哪?他那个小舅舅,就算贺舟行是被人埋到地下三尺,也能被挖出来抖搂干净了放在桌子前面摁着脑袋看书。
妈的。贺舟行越想越气,他妈都死了,还出来这么一个多管闲事的,这不狗拿耗子吗。
……不行,这样好像把自己也给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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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在学校忙活了一天,五点多下了最后一节课便来到贺家老宅等着了,等着给他亲爱的外甥补习功课。
他姐姐死的早又死的有点蹊跷,白家老两口晚来得亲女,疼的不行,女儿一死恨不能与她同去,过了最难受那段日子,才想起俩人还留着一个亲外孙。只不过这日子过得久了,亲外孙连后妈都有了,一天到晚冷着脸谁也不搭理,仗着家大势大没人敢得罪,扯着性子逆着他爸,就是不学习,气的他爸脑袋冒烟不说,也愁到了老两口。
你不学行,你不学家里边这东西可怎么办。说白了到最后还是得放在有血缘的人名下,白昼跟他们再亲近,也得靠边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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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舟行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像是故意摔给谁听,司机吓的一哆嗦,赶忙等他进了屋溜之大吉。
白昼自然听见了摔车门的声音,包括随之而来的摔房门,摔书包等一系列声音,可大学老师最优秀的技能就是装聋装瞎,白昼对此不以为意,继续搅拌着蛋液。
锅里的油已经热了,白昼将蛋液倒进去,噼里啪啦响了一会,又撒了一勺盐。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吃鸡蛋。”
贺舟行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整个人像是从地下长出来一般,直勾勾盯着锅里的鸡蛋——还有做鸡蛋的人。
“回来了。”白昼瞅了他一眼,继续专注地做他的西红柿炒鸡蛋。
嗯……西红柿什么时候放?
他拿着刀一点一点地切着西红柿外皮,细长又白净的手指像是在告诉别人:我就没干过这种粗累活,能吃上我做的饭,就是你的福气。
贺舟行又被自己的臆想给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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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一边做饭一边不忘问道:“今天学校里学什么了?”
贺舟行没有说话。白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回答了,自顾自地忙活着锅里的菜。
贺舟行过了一会,说了一声:“分科。”
白昼一顿,将菜盛到盘子里,端到桌子上,转过身来看着他:“想好了吗?”
“不用你管。”
语气一如既往的恶劣,白昼没有在意,他早就习惯了贺舟行这幅做派。贺舟行拽过椅子坐下,皱着眉头喊到:“饭呢?我要饿死了。”
白昼盛了两碗粥,贺舟行撇了撇嘴,嘟囔道:“老年人才喝粥。”
白昼听见他这句评价,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一本正经道:“比起干米饭,粥有滋养的作用,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多喝一些,滋补身体……”
贺舟行打断他:“知道了,你闭嘴吧。”
白昼拿着勺子,一下一下搅拌着碗里的温粥:“……尤其对肝火旺盛,爱生气的人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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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舟行就不明白了。
这人也不是他亲舅,他比他大几岁?七岁?八岁?他妈死之前贺舟行都没怎么见过这个人,现在反而管起他来了。
当然贺舟行也知道,这里面肯定也有白家二老的意思,可他真的不需要。
管什么管呢?他妈妈到死都觉得贺骥刚爱她爱的不行,贺骥刚在她死之前也的确表现的像那么回事,等人一没,就马不停蹄地娶了另一个女人。所谓爱的要死要活,只是一个人演戏,一个人当真罢了。两个人这边爱的欲生欲死,留着贺舟行一个人冷眼旁观,打小没接受过什么父爱母爱,嚼着空气看戏,只觉得无味。
“姓白的。”贺舟行厌恶地搅着碗里的粥,“你不会真打算一直这么给我补课吧?”
白昼放下碗,认真地想了想,说:“不补也可以,这次你能考进前十,我马上消失。”
贺舟行脸更黑了,咬牙切齿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白昼慢条斯理地吃完,站起身来开始收拾。
“在想怎么对付我之前,建议你先看看今天留了什么作业,以及要预习那些知识,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希望你能让舅舅省省心。”
还没等贺舟行再说什么,白昼已经端着碗盘麻利地走进厨房,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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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这么个年纪的小屁孩太累了。
不对,他们似乎也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白昼只是觉得很突然,本来日子平平淡淡,突然被安插了这么个事,对方还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主,青春期叛逆期凑到一起,对白昼来说算得上是个挑战。-
但他不想让贺舟行就这么玩下去,一两天行,一辈子不行,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他姐的孩子,他的外甥。
他姐白黎死前都没能见最后一面,这在白昼心里永远是一个过不去的坎。
至于贺舟行……白昼决定明天就去学校图书馆找一找有关男生青春期心理学方面的书再仔细研读一下,对他来说,只要是“难题”,就绝对会有“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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