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怎么了?”鲤绮波和鲤殷旗发现谛枢捂着头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连忙关切地上前询问。
“无妨。”谛枢摆了摆手,“你们再……再说些有关鲤宁微的事情。”
鲤绮波主动擦了擦积灰的桌面:“其实……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虽然我是他的小姨,但并没不了解他。”
“别擦了,这木头桌子都发霉了。”鲤殷旗心里也憋得慌。鲤绮波和鲤宁微于她而言都是太过后代的后代,锦鲤一族历来胆子不大,她自小天资聪颖,可其他妖族总将她踩在脚底,鲤殷旗一方面逆来顺受,另一方面拼命修炼,自觉飞升后便可以远离这些杂碎,飞升后就可以位极众妖、扬眉吐气,没想到上了天界这么几千年也就是个小仙,照样还是逆来顺受的样子,就是她的后代也还是照样被其他族类欺压,一切都并未改变。她能为这些小辈做些什么呢?
看着鲤绮波边哭边擦桌子的动作,鲤殷旗秀手一拂,桌子霉点尽除。
“啊!谢谢老祖宗!宁微可宝贝这张桌子了,他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谛枢闻言,一施法,将整个庙都翻新了。
“太子殿下……”鲤绮波还是不能相信太子和胖胖长得这么像,她小心地问道:“您……真的没有私生子么?”
“没有。”
鲤殷旗教训道:“绮波,休得胡言。”
“我只是……”鲤绮波难受地抠了抠手,忍住眼泪道:“希望不管是胖胖还是宁微都没死。”
“哎……”鲤殷旗不知道鲤绮波从哪听来的,竟然能找到圣石,并用血在圣石上写下请求,联系上天界的自己,原先她还觉得麻烦,但现在,鲤殷旗真的无比后悔。哪怕她已飞升,也该花心思看看故乡,看看这些苦命的孩子。现今单纯只是了解鲤宁微的生活环境,她也不得不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何为仙人?是飞升成仙便自以为脱离凡尘不问世事了么?”鲤殷旗陷入了自责。
谛枢在房中四处查看,鲤宁微本来没有多少东西,鲤绮波本以为谛枢不会翻到什么有用的,却不曾想谛枢在众多书籍残页中寻到了一丝记忆:
“我把你当弟弟,你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就应该好好看书,我记得有句话说‘多看几遍书,就算没有夫子教,自己也会看懂的’!你哥我小时候可想跟隔壁鲤二一起去念书呢。”
“那你为什么不去?”
“那是因为你哥我讨厌念书,脑子也不好,所以吃了没文化的苦啊!你千万不要步我后尘!”
“咦,这不是谛枢太子嘛!?”
“谛枢?”
“是啊,真龙天帝和凤凰天后之子。”
“龙凤呈祥产子为天界太子,鲤蛟交配产子却被妖界称作杂种,可见不过是观念不同罢了。你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血统?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那条长尾巴很好看。”
“龙凤呈祥产子为天界太子!鲤蛟交配产子为妖界杂种!同是杂种,命途缘何如此不同?”
谛枢猛地惊醒!那番话……鲤宁微在天庭当庭顶撞他的那番话!原来是他自己教给鲤宁微的?
嫌恶?不似蛟不似鲤?杂种?哈!我怎么能这么说他?
“太子殿下,您……真的没事么?”鲤绮波和鲤殷旗见谛枢一脸煞白,虽心忧却不敢上前碰触。不管是妖界的小鲤鱼妖还是天界小仙,都不是能触碰天界太子的身份。
“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些事。”
“你……”鲤绮波感觉谛枢的周身气质从冰冷转为熟悉。
“小姨,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谛枢望向鲤绮波的神色无比复杂。
“你……是胖胖?”鲤绮波手一抖,原本拿在手中准备拿去泡茶水的杯子掉落在地,碎了。
模糊中,有些记忆渐渐苏醒。谛枢走到庙外,看着被杂草淹没的池塘,大手一挥,池塘恢复成原本清澈的样子。
鲤绮波跟了出来,狠声道:“你既是胖胖,为何要这么罚他?”
“因为我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谛枢以手扶额,“哪怕是现在,也还没完全想起来。小姨,你能跟我说一说吗?”
“我能跟你说什么?”鲤绮波心里难受,“比起我,你更了解他吧!说起来,堂堂太子殿下为何会变成一个孩子?而且还落到我们这里?”
“原本我以为是为人所害,现在想来,或许是天劫。”谛枢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他和鲤宁微经常在这石头上玩耍,具体玩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只能忆起那种开心的感觉。
“神仙还会有天劫么?”在鲤绮波看来,修仙飞升就已经是至高点了。
“神仙当然有天劫。”鲤殷旗也来到了他们身边,联系谛枢刚才的话,鲤殷旗比鲤绮波要懂行许多:“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您与鲤宁微的一切,都是情劫?”
“情劫?呵,说得真是精确。”谛枢怀念地看着池塘:“舅舅告诉我,有些事情不要深入追究。原本我认为孤身经百战,自付任何情劫于我而言都构不成威胁。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您已位列仙尊,仙尊情劫……确实不易。”
鲤绮波不解:“何为仙尊?”
鲤殷旗耐心地解释道:“除非天生仙族,不然无论是人、妖、魔,飞升后都从凡仙做起,在这之后是天仙、金仙、大罗金仙、玄仙、仙君、仙尊、仙帝。”
鲤绮波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胖……哦不,太子殿下的修为岂不是……”
“对,天帝之下第一人。”鲤殷旗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天帝陛下甚少修炼,近些年更是不上战场,论战力,恐怕不及太子。”
“这种等级的天劫是什么样的?”
“若是雷劫,需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若是情劫……”鲤殷旗看向谛枢:“大概便如同太子与宁微,斯人已逝,神魂俱灭,连个轮回都不留。”
“咳!咳!”
“太子殿下!”鲤殷旗万万没想到谛枢光听她说这些都能难受到吐血。
“我没事。”谛枢擦了擦嘴角,“本来以为,无论什么情劫都不可能动摇我。看来是我过于自负了。”他看着手背上自唇边擦下的血,又想起了有关鲤宁微的往事。哪怕他现在的身体是仙尊本体,并不是那具只有一丝神魂的假身,谛枢也觉得体内流淌着鲤宁微喂食的鲜血。
鲤宁微的声音和昔日的记忆再次浮现于谛枢脑中:
“你看哥哥像是有条件修炼的鱼吗?好了,你慢慢看书,我去给你找吃的,既然胖胖已经长大了,那就不能继续喝血啦。你小时候的食量不大,我还能供养供养,现在这个身形还不得把我给吸干?”
谛枢咬牙道:“我记起来了,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一顿好的,却愿意用血喂养我。”
鲤殷旗不解:“为何?”
“因为我不是鲤鱼,我本体是龙。幼龙非鲜果、琼脂、妖血不食。”
“那他呢?为何从小大的没吃过好的?我们锦鲤一族虽物产不丰,可妖族这么大,出去吃一顿好的也不难吧?”
“因为他出不去。只要出去就会有人欺负他。”鲤绮波解释道。
“那宁微也没办法修炼么?”
“没有条件修炼……”谛枢回道:“在我记忆里,他一直清瘦到不行。一年四季穿着破袍子,但我记得他那双手骨节修长,非常好看,只是大概吃了太多苦,皮肤有点干,手心里长着许多茧子。就这么一条看着连健康都算不上的鱼,却愿意每天放血喂养我。”
“他对你……确实很好。”鲤绮波本打算责怪谛枢,可眼见谛枢惨白的脸色,她也不忍雪上加霜。
“他总想我好好看书,以后飞升成仙,那么他在九泉之下都觉得光宗耀祖。哪里想到,他连九泉之下都没法去……”谛枢眼中红光一闪,一颗金红色的珍珠便从眼角落下。
“真龙泪……”鲤殷旗喃喃。
“真龙泪?不对!宁微落泪也是这样!”鲤绮波想到她在东海深渊看到鲤宁微的时候,他身边都是金红色的珍珠。
“因为他喝过我的血。”谛枢解释道:“真龙之血,可助蛟成龙。”说到这,谛枢猛然想起一件事:于龙族而言,哪怕一鳞尚存便可滋养残魂以图重生!
“鳞片!你们有他的鳞片么?”谛枢眼中精光四射。
“鳞片?”鲤绮波摇头:“我怎么会刻意留他的鳞片?”
谛枢冲回庙中四处搜索,可哪怕他将庙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一片残鳞。
“太子殿下您为何要找鲤宁微的鳞片?”鲤殷旗问道。
“只要有他的鳞片,我就能让他重生!”
“重生!!?”鲤绮波和鲤殷旗大惊。
鲤殷旗赶紧追问:“可宁微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既已为龙,便能通过龙族秘法重生。前提是我需要他的一片鳞片。”
“可……到哪儿去找呢?”鲤绮波烦躁地扯了扯她如海藻般的长发:“池塘中?他喜欢在池塘里戏水!说不定有留下一二!”
谛枢补充:“必须要他化龙后的。”尽管这么说,他还是把池塘翻找了一遍,随后遗憾地摇头:“此处没有。”
难道唯一一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谛枢深思片刻,目标明确:“我去东海深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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