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

方葵阴郁着脸赶到机场时，楚阙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来了呀。”楚阙笑了下，“我已经值机取好机票了，你也快去吧。”

虽然时间还充裕，但方葵确实离约好的时间迟了几分钟。

方葵看他一眼，缓缓地呼出沉在心里的一口气，低声道：“抱歉，小阙。”

楚阙神态自若，一如往常般带着浅浅的笑容：“没事。”

方葵顿了顿，转过身去值机。

现在光这样叫他，也没有以前那种激动兴奋的感觉了。

本来就应该只是，朋友之间该有的态度而已啊。

他更加开始怀疑从前的自己是不是哪里入了魔。

等飞机刚落地开始滑行的时候，方葵突然心脏狂跳，升起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身旁的人，已经完全换成了另一个人。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一看，沈陆还是没回任何消息。

老师以前从未这样过。

他握着手机茫然了好久，想到什么般，扭过头怔怔地问楚阙旅程安排。

楚阙在看窗外，他似乎沉浸在喜悦里，掰着手指如数家珍道：“当然要去镜湖，古镇，风澜山，还有云镜禅寺啦，这些都是h市最有名的景点了吧。”

方葵又是呆了呆，良久后轻轻地哦了一声。

楚阙转头看他，疑惑道：“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方葵抿了抿唇，与楚阙澄澈的大眼对视了一会，才摇头说了声没有。

“只是，我之前……刚来过。”他悄悄握紧了拳，苦笑着地开口，“所以……”

楚阙表情一僵。

“……你来过了？和谁？”

方葵还没琢磨出楚阙突然转变语气里的诡异干涩，又在下一秒被他沮丧的神情晃了眼。楚阙失望地垂下眼，叹道：“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没来过呢。”

虽然认定了楚阙只是朋友，但明明之前已经答应了他会来，看着他这幅模样，方葵心里又愧疚了起来。

“来都来了，就好好玩吧。”他不自在地笑了笑，“或、或者，我们先坐巴士去临近的海城？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楚阙沉默了一下。

“……也好，反正都一样。”他转头又去看窗外，声音沉了下来，方葵也思绪纷乱，这一回并未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

他们下了飞机后，坐大巴径自去了s市，一个离h市最近的海边小城。一路上楚阙表情淡淡，显然没了来时的兴奋，方葵也呆呆地握着手机，时不时地看一眼屏幕，只有他妈妈和几个好朋友问他玩的怎么样，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至今都杳无音信。

他心里空空荡荡的，又恍惚想到老师之前，每天都处于这样的等待过程中，而他只经历了一天，就如此魂不守舍。

他活该的。

只是，他还会有机会吗。

他神情恍惚，加上前一晚后半夜一直没睡，这一会大脑昏昏沉沉，他竟是迷迷糊糊在巴士上睡了过去。

意外地，他又开始做之前的梦。

明明已经好几个月没梦到了。

这一次梦里的场景令他意外。

在之前的一系列的梦里，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清楚地看到梦里的他是如何的倾情于那个白衣男子，甚至为此不惜让另一个人……付出代价去救他和保护他。

而这一次。

他呆呆地看着梦里的自己冰冷地拿刀插进了那个白衣人

的胸口，正对心脏。

然后下一秒又将刀慢慢拔出。

动作流畅，甚至还带着一点优雅，一点看不出来前些时候，梦里的那个他还对白衣人奉若珍宝。

旁观的他几乎目瞪口呆。

白衣人也不反抗，捂着胸口皱起了眉，血流自伤口处汩汩流出，在雪白衣衫上染出了一朵朵血花，一双与老师相似的弯弯凤眼里满是脆弱和疼痛。方葵握紧拳头，心知无力阻止，但对着那样的一双眼，还是别过眼不敢再看。

而梦里的那个他。

自拔出刀后，便不再对那人感兴趣似的，冷淡地拂袖离去，犹弃敝屣。

仿佛白衣人的死亡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仿佛之前的那个他完全不是他。

……

真正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人停止呼吸，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