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季慵拎着书包,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
除非是开学那种要拖着行李箱去学校的情况,否则他不让老季送他。九月的天还有点燥热,公交车开着窗户,冷气都跑完了。
一个急刹车让季慵惯性往前冲,司机破口大骂,估计是差点撞到哪个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路人。
他打开书包,舒了一口气,还好,那俩玻璃瓶装的牛奶没碎。
牛奶是他特意带给周自横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周自横每次上课都在昏昏欲睡,要不就是走神,可能是有轻微的精神衰弱。
牛奶可以起到镇定作用。于是前几天他刚回宿舍就把桌子上那瓶牛奶给了周自横。
季慵突然发现自己室友安安静静喝牛奶的样子挺可爱。
这牛奶外包装是粉色,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又不至于让人觉得腻,于是周自横不知不觉就喝下去大半瓶。
看着咕咚咕咚乖巧喝牛奶的小室友,季慵不禁感到可惜,自己居然只有一瓶。
那是老季从国外带过来的,季慵自己不爱喝牛奶,还是温书琴硬给他书包里塞了一瓶才带过来的。
“你就拿一瓶,剩下的都是你妹的。”温书琴说拿一瓶还真就给他拿了一瓶。
季慵气笑了:“你还真只拿一瓶啊!”
温书琴瞪了他一眼,利索打开他的书包:“多拿你喝吗?从小就不喜欢喝牛奶,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高的?”
季慵转头看她:“这不随你嘛,天生丽质。”
一句话就让温书琴乐个不停。
“帅哥,好好享受哦!”季雪还在上高二,这会儿刚做完一张试卷,从房间里出来休息一会儿,“剩下的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
季慵用眼神给她从上到下做了个扫描,表情复杂,也不说话。
季雪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直嚷嚷:“干嘛!难道我的天生丽质让你自惭形秽?”
哪知她哥叹气直摇头:“你是不是胖了?”
季雪:“……”
这几个字对正值花季的少女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是飞刀!是利刃!是胖死骆驼的唯一一根稻草!
季雪怒吼:“我没胖!不,我才不胖!”
季慵半眯眼看着面前白净活泼却因为生气眼睛瞪得贼溜圆的妹妹:“牛奶可以多喝点,你房间抽屉里那一大堆零食少吃点……不,干脆就别吃了。”
温书琴犀利的眼神射过来,季雪心虚不敢跟她对视,又向季慵投来埋怨的眼神。没办法,关于饮食这方面温女士管得很严,平时饮食特别注重营养搭配,还不准他们吃垃圾食品,逮到不仅没收,还扣零花钱。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数学还有一张试卷!OMG!简直坐立难安!我要做它!做它!做它!”季雪一脸浮夸,马上溜回了房间,关门之前还对着自己哥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呵,男人,还能不能给彼此之间一点信任了?
“大爷,你坐这儿吧!”公交车停站之后,上来不少人,季慵看那老大爷颤颤巍巍,还柱了根拐杖,一路被人挤到最里面,就主动让座。
大爷谢了他两句就坐下了。
季慵抓住一只扶手,将书包放到前面,好不容易从季雪嘴里省下来的两瓶牛奶,可别半路抛锚。
不过,他的小室友现在在干嘛呢?
季慵朝窗外看了眼,阳光不再如盛夏般强烈,一阵微风吹来,伴着一丝凉意。
而教室的窗帘也被一阵微风吹起,最后一排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柔软的黑发随风立起几
根。
周自横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六岁。周琮拿着个放大镜,正紧盯着面前的雕塑,似乎这里面藏了个秦始皇;而严慧穿着一套黑色职业装,对着电话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词,语气冲,态度差。
他站在屋子中央,没人理他,只有一条刚买回来不久的金毛使劲往他怀里拱。金毛力气大,一下子就把周自横扑在地上,身上的毛扎得他下巴和脖子直痒痒。
他迷迷糊糊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季慵拿着个狗尾巴草扫弄他下巴。
周自横:“……”
季慵收回狗尾巴草,一只大手使劲揉着他的头:“怎么一头汗?做噩梦了?”
周自横刚醒,低气压遍布全身,声音低哑,压着火:“嗯。”是个噩梦,不过还好梦醒了。
那条金毛他小时候确实养过,但后来因为没人管就送给钱若土了,结果钱若土这二愣子硬生生把它养成了二哈。
简直惨不忍睹。
周自横坐直,教室差不多坐满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课来的人比以前几次都多。
王教授在讲台上摆弄投影仪,估计再过几分钟就打铃了。周自横不想在他课上睡觉,就顺手拿起右手边的罐装咖啡。那咖啡是他从宿舍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买的,准备提神用的。
只不过在他手里只停留了几秒就被季慵顺走了,接着眼前又多了一瓶牛奶。
“我也不抢你的,咱们等价交换。”
周自横看了眼牛奶,熟悉的粉色包装——跟上回季慵在宿舍给自己的那瓶一样。
这几秒功夫,季慵就把咖啡的拉坏开了,喝了一口皱眉:“老周,你这是什么口味?”
周自横刚睡醒,正对着那瓶牛奶发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季慵又来了句——
“我想喝手磨咖啡。”
周自横:“……”
刚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支往和万方:“……”
“季哥,我们差点连手磨豆浆都没抢到。”万方坐在他俩前一排,放下书包,拿出有机课本,“年轻人,不要让精致的生活毁了你!”
“季哥,你这就过分了……”不了解情况的支往只感受到了季慵苏大强般的作,“大早上的,跑完步做完操后还要来上课,你还对着你室友要求手磨咖啡?忍心吗?”
季慵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咖啡,咽下去之后才摇头叹息道:“像我和老周这种彼此是对方唯一室友的感觉,你们住四人间的是不会懂的。”
住普通标准四人间的支往和万方:“……”
住四人间怎么了?这叫不浪费国家资源好吗?
周自横现在彻底清醒了,季慵还贴心给他拧开了牛奶瓶盖,“我唯一的室友,帮我带书了吗?”
支往和万方再一次被刷新了三观:季哥不愧是季哥,这才多久,就敢使唤他室友?不像他们,连正常喊对方名字都不敢。
不是他们不愿意跟周自横玩,而是周自横身上那种气质,让他们始终难以接近。观察了半个月,他们发现,这人是真冷漠,从不管闲事,脸上的戾气也不是装出来的。
周自横一脸的烦躁,从书包里拿出本书直接丢给他。看着对方明显亮起来的眼神,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有这么好看?”
“这本还凑合……”季慵翻开第一页,这本是最近新买的,他还没看过,“上回那本才是集各种狗血为一体,我跟你说,男主第一次遇见女主,是因为下雨,车子溅了——”
周自横:“……闭嘴!”
谁要听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言情小说的剧情!
没错,季慵要周自横给自己带的书,不是专业课本,也不是打印出来的PPT课件——而是一本封面花花绿绿,书名字体谜之像城乡俱乐部上海报的……言情小说。
对,不是金庸武侠,也不是鬼吹灯,而是随便翻一眼就让人羞耻Max的言情小说!
半个月下来,周自横发现,季慵有三大爱好——转笔,咬吸管,看……言情小说。
跟这一比,于大爷抽烟喝酒烫头又算得上什么!虽然不太健康但也是一个中年男子会有的样子。
上课铃响了,王教授争分夺秒,一点时间不肯浪费,直奔主题,对着那几个有机合成步骤说得天书,不,天花乱坠。
周自横又犯困了,恍惚间稍微振作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季慵还给他配了根吸管。他喝之前还确认了一遍——嗯,没被咬过。
半瓶牛奶下肚,甜味在口腔里慢慢散去,周自横半靠在椅子上,一瞬间觉得惬意无比。
但是他……更想睡觉了。
周自横甚至怀疑这牛奶里加了安眠药。
“喂!”季慵将目光从书页转到他脸上,“知道为什么不能玩火吗?”
被分走注意力终于清醒了一点的周自横:“……”
他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又是那句熟悉的霸总专属台词。
“因为玩火会尿炕。”
周自横:“……”
算了,他跟一个傻逼计较什么呢。
偏偏那傻逼还一直骚扰他:“你看,被车撞了,别问,问就是海马体受伤。”
“其实海马体受伤不要紧,海绵体没受伤就行。”
周自横:“……”
“老周,你看!”季慵非要把书拿过去跟同桌一起分享,“接下来肯定就是长达几千字的煽情!硬煽!”
“老周?周天才,看几眼嘛?”
“……不看。”
“就一眼,一眼就会爱上它。”
“滚。”
周自横冷漠如冰,季慵不依不饶,几个回合下来,王教授在讲台上终于忍不住了。
“后面那两位同学——”老教授的声音因为讲课时间过长有些沙哑,从这学期第一节课开始他就记住最后一排这两个学生,“季慵,你跟新来的同学看上去似乎起了点感情纠葛。”
全班同学的视线齐刷刷往后转,又一致地落在季慵那只轻轻拉扯对方胳膊的手上。
两人:“……”
怎么感觉大家都很……精神,尤其是某些女生。
王教授见两人还不分开坐正,也懒得跟他们掰扯,继续上课。
操啊。好丢人。
正好打了下课铃,但这种课间老王同志都是一并占用的,但厕所什么也是可以去的。周自横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教室外。
季慵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拍了拍口袋,“完了,我书还在里面。”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书?王教授要是知道有学生在自己课上看言情小说,估计能被气死。
就在他不堪其扰准备干架时,却听对方问:“你在少年班上课的时候被这么罚站过吗?”
周自横愣了会儿,摇头。
季慵“哦”了一声,又问:“那你逃过课吗?”
周自横:“没。”外面阳光挺好,他靠在墙上,困意袭上脑袋,朦胧中就感觉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他睁开眼,眼前的画面太过突然却又安静美好,以至于他多年后都忘不掉。
画面中季慵逆着光靠近他,笑着说:“走,逃课去。”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作者,在线求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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