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大雨滂沱，整座庄园被阴雨笼罩, 湿气氤氲, 空气都带着一股子粘腻感，更显得这地界阴森诡异令人不适。

庄子里没通电, 除湿器开不起来, 屋里黑黢黢的只能靠手电筒和蜡烛照明。这样的环境显然不适合谈判，于是一行人果断离开庄园, 驱车回联盟总部。

涂横光对闻所未闻的天师联盟并不感兴趣，他更在意超度的事, “白小姐, 你真的能送我母亲和妹妹去轮回？可以让她们自己选择下辈子要投的胎么？”

“当然不可以，”白曦曦诧异地瞧他一眼, “你全身上下只两百块钱, 超度法事尚且负担不起，怎么还妄想这等好事？何况投胎之事由阴司执掌，都是按规矩办事，后门可不好走。”

涂横光若有所思：“一个名额要多少钱？”

白曦曦冷淡地道：“没有名额, 都是随机的无可更改, 所谓后门也只不过是留在阴司当差罢了，那还得是生前积德无数的大善人才有机会。”

涂横光只好打消念头, 他母亲生前有没有行善他不知道, 死后倒是作了不少恶, 而且神智不清, 后门根本不用想, 至于妹妹就更加没可能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妹妹，兔兔正靠在他身上玩皮球，原本应该带着奶香的娇软身体像一块坚硬的冰铁，鬼魂阴寒的气息笼罩着他，大夏天硬生生把他冻得直哆嗦，连带着大脑思维也变得缓慢。他对妹妹是很不舍的，但她毕竟已经死了，把她一直留在身边不现实，虽然他现在可以照顾她，但以后呢，他也会有死的一天，到时候她该怎么办？母亲神智不清，时常疯颠，更指望不上，与其叫她当个痴傻的鬼，不如投胎重新开始……

他思忖许久，直到车子停在别墅院子里，大家都下车准备进屋了，他才回过神来抱着兔兔下车，追上白曦曦问道：“白小姐，超度法事的价格可以便宜点吗？我最近手头紧，一时半会拿不出多的。”

不用他说，白曦曦也知道他囊中羞涩，她确实想为联盟赚些钱来，但绝不是逼得人砸锅卖铁办法事的主，摆手道：“算了，不收你钱，原本就要超度的。”

涂横光呆了一下，立即说：“那怎么行，这钱您不能不收，我先欠着，每个月分期还。”

苏彰乐了：“你怎么跟谁都打欠条，月供这么多吃得消吗？”

涂横光看他一眼，低头认真算了算，他是个码农，在游戏公司做程序，虽然加班多，但待遇还不错，月薪有三万多，公司食堂免费吃，还有员工宿舍免费住，加上零零碎碎的奖金，每个月还不够还苏彰那边的欠款，他的心顿时往下沉了沉，试图打个商量：“你那边的欠款能不能先缓缓？我母亲和妹妹都搬出来了，你要开酒庄，现在可以继续开，减少损失，我也可以少还点。”

苏彰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人长得挺好看，性格怎么这么憨呢？还真打算赔我个几千万呐？那你不如卖身给我得了，给我做牛做马，就当还债了。”

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结果涂横光真的考虑了起来，一一举出自己的优点：“这样也可以，我大学是学编程的，现在是个程序员，会做菜会做家务……”

“……”苏彰嘴角的笑容渐渐僵住，“喂喂喂，你想卖我可不想买，这么亏本的买卖我不做。”

涂横光看了看他，不吱声了。

一行人回到别墅内，明亮的灯光照亮满屋，角落里除湿器安静地运行着，雨水湿气被阻隔门外。

白曦曦将女鬼放出来，经过程斯年的悉心疏导，她的病情好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发狂打摔物品，只不过神智依旧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傻青蛙一样一戳一蹦跶。

白曦曦戳她：“你儿子来看你了。”

涂横光：“……”

女鬼眼珠子转了转，扫过面前一群人，最后停在程斯年身上，温柔地笑了笑：“你来了。”

程斯年：“……”

苏彰差点笑喷，他憋得面部肌肉泛酸，使劲揉了揉脸，“阿姨，您认错人了。”

女鬼恍若未闻，定定地瞅着程斯年，目光充满慈爱。

苏彰不由抱拳向程斯年表示敬意：“佩服，师兄不愧是师奶杀手，连鬼都喜欢你。”

涂横光不得不解释：“我母亲有时候不认人。”

程斯年叹了口气，温言安抚女鬼，引导她将注意力放到涂横光身上。忙活了十几分钟，母子俩总算得以相认。女鬼叹气道：“儿子，你要是有程医生一半好，妈就能瞑目了。”

涂横光顿觉心塞，他辛辛苦苦赚钱还债，还比不上才相处了二十天的外人，果然把她送去轮回是正确的决定。他抿了抿唇，把超度法事的事儿跟她说了。

女鬼知道自己要被送走，阴森森的脸垮了下来：“我不走，我要看着你娶妻生子才能安心离开。”

又来了，涂横光眼中掠过烦闷，几乎每次去庄园祭拜，他都要被耳提面命一番，内容翻来覆去就是娶老婆生孩子，她想抱孙子。他天天加班，哪有时间谈恋爱找对象，更何况身负巨债，没车又没房，哪个姑娘愿意嫁，于是这事就一直耽搁着。

其实这次去祭拜之前他准备了不少女网红的照片，想要哄骗一下她，没想到被庄园主人抓个正着，到了这会儿也不好再拿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不走，以后就只能待在这里，原来那地方不能再住了。”

女鬼还挺乐意：“这里很好，妈很喜欢，每天都能见到程医生呢。”

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程斯年，他摸摸鼻子，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或许我应该离开几天。”

白曦曦拿出毛笔蘸了朱砂夹在指间，笑道：“行吧，既然你不想走，就留在联盟干活，正好洗清你身上的怨气。”

她凭空画了几笔，一捆红绳落到女鬼脚下，将她双脚系上红绳，尾巴上还挂了个铃铛。女鬼稍稍一动，铃铛就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仿佛近在耳边。

“这是缚魂锁。”白曦曦说，“戴着它你就走不出我这院子，也使不了害人的手段。明天开始，你就跟着谢阳一块种地。”

女鬼呆呆的没反应过来，还低着头研究脚上的铃铛。兔兔觉得好玩，也凑过去研究。

涂横光看着她俩，心情复杂，“白小姐，等我母亲的怨气消了，请你立刻送她和兔兔入轮回吧。法事的费用我会尽快凑齐给你送来。”

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惦记生前的事呢，放下执念重新开始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