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这么想完,就看见绿化带旁边有个举着手机的小姐姐一脸兴奋,所有人都跑向摔倒的那两个人,只有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越苏估摸着她是在兴奋自己短视频APP上即将多出的几十万个赞。
她快递也顾不上了,飞快地跑下楼,想要那个小姐姐删掉刚拍到的短视频。
但她刚跑下去,就被肖总的无能狂怒吓了一跳。
肖总眼睛狭长,文质彬彬的,看着很和气,他有点狼狈,本来完好的发型被剧烈的冲撞蹭得一塌糊涂,金丝眼镜也摔飞出去好远。
他左手手腕上有明显的青紫淤痕,显然是摔得狠了。但这种看着就很痛的淤伤并没能阻止他把花木兰抱起来。
“她晕过去了。”肖总不顾自己满身狼狈,快步向自己的车走去:“去医院,快点。”
……木兰姐晕过去了?!怎么可能?而且她看起来并没有外伤啊?
越苏连忙跑步跟上去,对已经大跨步走开的肖总说:“这是我朋友,她怎么了?”
“上车。”肖总言简意赅:“可能是撞到头了,我不能确定,别担心,医药费我会负责。”
肖总的豪车司机用“我分多不怕扣”的豪迈姿态,在短短六分钟内赶到了最近的医院。
接着肖总裁就带越苏间接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快乐。
一路绿灯,根本不用排队,急诊室主任接待,初步诊断并非车祸造成的撞伤而是大叶性肺炎。
“肺炎?”
“是的,大叶性肺炎是由肺炎双球菌等细菌感染引起的呈大叶性分布的肺部急性炎症,常见于冬春季节,诱因有受凉、劳累或淋雨等。”主任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不用担心,年轻人很容易得这个病的,体质越好的年轻人发病状态越凶狠,不过治愈率非常高。”
越苏估计这病是木兰姐从生前带来的,这也就是意味着,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即使她不自杀,肺炎也会很快杀死她。
想到沈静松说过“先有史书才有历史”,越苏有点不寒而栗。
不过肖总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富二代,明显这病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坚持付了所有钱,然后才去处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撞伤。
他走之后,木兰姐差不多立刻就醒了,有点懵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点滴,问越苏:“怎么回事啊?我忽然觉得发寒……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碰巧护士进来登记病历:“还能怎么样,肺炎呗,平常太累了,得了肺炎还不早点来治,现在这么典型的大叶病变已经不常见了。名字?”
木兰姐咳了两声,刚要回答,被越苏抢先了:“用我的名字吧,她没医保。”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了过来。
其实是因为木兰姐还没身份证,越苏怕后续有什么要用到身份证的地方,干脆现在就直接用自己的名字。
过了会儿医生通知做胸透,越苏给沈静松打电话让他赶紧去把身份证的事情办一下。
沈老板特别委屈:“现在公司账上有点周转不开,上海租商铺每天每平八块钱呢,水电和物业也都要钱,公司的流水裹不住啊……我来回都坐公交呢,就差打摩的了。”
越苏揉了揉跳动的眉心,觉得自己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我不管,钱的事情可以缓一缓,身份证必须马上有。”
沈老板继续委屈:“那我还得回几十年前一趟,不能这么白回去,要不然给你再带个人来?否则我们账上抹不平的。”
越苏:“老板,说句实话,你到底是靠什么盈利的?”
沈老板沉默了三秒,飞快地说了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待会儿把人送来。”然后挂了电话。
越苏再打过去发现他已经不在服务区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在违法的边缘左右穿梭,就差打完一整套太极操了。
她打完电话回来,肖总已经在胸透室外边站着了,他左手手腕上包着纱布,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伤药味。
“你好,我叫肖渊。”他朝越苏点了点头,视线往里移去:“你朋友怎么样?”
“她就是太累了。”越苏觉得自己今天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瞎扯,但是她没有办法:“工作太累了,她老板是个混蛋,压榨员工很厉害。”
能不厉害吗,帮他打完江山还要进宫侍寝,加班也不是这么个加法啊。
肖渊若有所思。
那边木兰姐出来了,看着脸色不太好,咳嗽得更厉害了,医生拿着化验单让先去做雾化。
越苏扶着木兰姐去了,没想到肖富二代也跟着来了,义正言辞:“毕竟是为了救我。”
等越苏陪花木兰进了雾化室,肖富二代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走之前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好几眼。
花将军则有点紧张,她第一次接触到现代医疗,又新奇又不太敢信任,小心地坐在了软椅上,偷偷瞄旁边过来做雾化哭闹得惨兮兮的小朋友。
越苏看见她戴着雾化面罩那副忧心忡忡、放心不下的样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用女生宿舍夜谈的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木兰姐,我觉得,刚才那个肖总好像挺喜欢你的。”
木兰姐瞪大眼睛,注意力瞬间从雾化仪器上转移过来了,只是脸上罩着雾化面罩没法说话。
“别害羞。”越苏不带恶意地笑,打趣道:“他喜欢就让他喜欢呗,我们木兰姐那么好看他当然喜欢啦,你怎么样都行,我们这不忌讳这个,你今天也看见路有上很多情侣……情侣就是还没有成婚,但是互相喜欢在一起的男女。”
木兰姐眼睛里有几十年固有的道德婚恋观被碾碎的尘埃。
越苏毕竟是个业余写手,还有多年的宿舍夜谈经验,坐在木兰姐身边小嘴趴趴的,绘声绘色地讲听过的段子……讲了会儿,旁边一直在哭的小姑娘都不哭了,聚精会神地听她讲八卦。
讲完武媚娘和李家父子的恩怨情仇之后,她发现沈静松发来了消息:
【沈静松:身份证和新客户都放在你家邻居那了,注意查收】
【沈静松:对了,新客户是个皇帝哦】
越苏:“……”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说服自己维持冷静。
越苏从陪坐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看见肖渊打完电话正往里走,她低头叮嘱花木兰:“木兰姐,我有事得离开一会儿,你这雾化还有几十分钟,你能一个人待会儿吗?”
“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和肖渊说一声,他会帮你的。”越苏语速飞快:“我必须赶快回去一趟。”
花木兰戴着雾化面罩点点头,花将军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越苏也不想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里,只是她的这位邻居……实在有点让人放心不下。
邻居叫贺方回,其实……蛮惨的。
越苏早就认识他了,她很小的时候,父母闹离婚,谁也不想要她,最后还是外婆把她捡了回去,外婆隔壁就住着他们家。贺方回从小就笨笨呆呆的,但当时他们家还算得上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是前几年,贺家妈妈得了重病,他们家积蓄都花光了,房子也卖了,有一天贺家爸爸忽然就不见了,大家都说他是跑了。总之不久贺家妈妈就病死了。
当时越苏的外婆也在生病,她忙得团团转,根本没空去注意别人家的事情。
后来听说贺方回借了龙哥的高利贷去给妈妈做手术,可是手术还是失败了,他没钱还,就被龙哥拉去做小弟了。确实,别的不说,他高大壮实,又特别听话,是个做小弟的好人选。
贺方回大约是个出色的小弟,没多久龙哥就把买他家的房子给他住了,说是他的小弟哪能流落街头呢,你的就是我的,给你的房子还算是我的。
这位可爱的不良少年今年二十四岁了还去奇奇宝贝屋买衣服,纹身纹自己妈妈的名字,听龙哥的话打了耳洞却带着小熊软糖的耳钉,出去打群架还自己带盒饭,给自己家猫取名叫虎子。
越苏不敢想象现在贺家发生了什么。
她匆匆赶回家,老远就听见贺家那只橘猫凶狠的喵喵叫。
靠近了才看见有个少年从贺家的楼梯上一跳一跳地跑了下来,他身后那只名叫虎子的大猫龇牙咧嘴地冲他比划着爪子,整只猫都炸毛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穿着龙袍。